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蘇師妹，我臨時有急事，就先行離開了。”
眼見着無暇急匆匆地從眼前經過，她雙眼微紅，一看就是遇到了什麽事的模樣，那一刻本該跟蘇冉一起回宗內的周文朔停了下來，只扔下這麽一句話就跟着離開了。
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很快就消失了，回頭望了那個方向一會，蘇冉就準備繼續回宗內了，因為天道門不允許妖魔進入，所以同樣跟過來的魅魔和離淵需要留在山外，也因此一路上魅魔都有些不高興，看到蘇冉就要跨進山門，委屈巴巴地說了句：“冉冉，你要快點出來。”
“好，知道了。”
蘇冉揮了揮手作以答複，當她看到魅魔旁邊沉默的離淵時，表情嚴肅地說道：“我一定會盡快找出解除契約的方法的，這段時間麻煩你幫忙看着點魅魔，別讓他惹事！”
“其實也不用這麽……着急。”
蘇冉說完就一腳踏進陣法，根本沒有聽到離淵的這一句話，反而是魅魔聽到這話故意在離淵跟前繞了兩圈，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也跟着發出“嘤嘤嘤”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在嘲笑，對此離淵只是微微地眯着眼說了句：“是不是又想被打成結了。”
那朵綻開的大紅花聽到這句話立馬合攏住了花苞，而魅魔化成的小男孩也停了下來，他歪着腦袋打量着離淵，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道：“反正冉冉很快就會跟你解除契約了，他們道士最讨厭你們這些妖了，略略略～”
魅魔扔下這麽一句就直接化成一團黑霧逃離現場，而離淵并沒有追他，只是望着天道門山門的方向出神，離淵非常确信當他聽到蘇冉說解契的時候內心裏是有一瞬的不舒服的，才會脫口而出那麽一句話，這個他在落神淵的淵底順手救下的小女孩對于他的意義好像不一樣了。
天道門山門的那道白衣身影駐留了好一會才舉步離開，等到離淵的身影消失後，空氣中出現一個長長的嘆氣聲，山門前的那個老槐樹的樹幹上隐約凹凸出一張蒼老的臉，跟着剛剛的嘆息聲再次響起：“還以為又要出大事了，吓死我了。”
重新回到天道門，宗內的氣氛依舊如往常一般，山間勞作的雜役，還有急匆匆接任務或是交任務的宗門弟子，蘇冉回到宗內後第一時間先是返回雙石峰，一路的風塵奔波，蘇冉現在需要好好洗一洗這滿身的塵土和晦氣，上山的時候正碰到雜役在清理院子，猛然看到蘇冉出現，雜役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掃把，說了句：“蘇姑娘回來了。”
蘇冉點了點頭，正準備回房間，然後就見雜役遲疑了一會就又說道：“這幾日有人到山上找蘇姑娘，留信被放在內屋的桌子上了，蘇姑娘記得查看。”
雜役說完就繼續清掃院子裏的落葉，蘇冉也走進了房間，正如她所想的那般，離開之後夏花他們跟秦烈先回到宗內，因為蘇冉半途一個人離開，還留信說要回宗，所以回到宗內夏花就第一時間過來找蘇冉，只不過卻碰了個空，于是只好留信離開。
蘇冉看完留信就收在一旁了，而後洗漱之後，重新整理了那卷在石洞裏得到的記錄契約方法的書寫紙，然後她就下山準備去雲林峰一趟，只不過半路遇到了聽聞她回來了趕來的夏花，一見到蘇冉，夏花就叽叽喳喳地說道：“蘇師妹，你怎麽就一個人走了，害我擔心了好久，尤其是回到宗內沒有見着人，還以為你又被什麽妖給抓走了呢！”
因為魅魔和離淵的緣故，蘇冉只是簡略地提了一下她離開後的經歷，也算是對她回來的晚做出了解釋，可是當夏花聽到蘇冉提到她是跟周文朔一起回來的，而他們在山門前遇到了匆忙下山的無暇，臉色就開始變得有些怪異了起來，于是蘇冉不由地詢問了句：“怎麽，我離開之後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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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特別謹慎地環視四周，确認周圍沒有人能偷聽到他們的話，才在蘇冉的耳邊低語道：“就是，無暇師妹進入內門前不是雜役峰的弟子嗎，她好像在峰內有個朋友，然後那個人被秦師叔發現是只妖給趕走了，當時兩個人直接吵起來了，你都不知道秦師叔那個眼神哦，好吓人！”
夏花說完還後怕地拍了拍胸脯，而經過她的提醒，蘇冉才回憶起這一期間出現的劇情人物——鯉魚妖小蓮。
大熱的天氣，因為長時間毫無目的的奔跑，此時的無暇身上粘着的全都是汗，站在一處分叉路口，她甚至不知道腳應該往那個方向邁，她也不清楚為什麽相處了多年的好友為何會是妖。
妖狐的事情被解決之後他們就回到了宗內，知道她回來後小蓮很開心地過來找她：“無暇你總算回來了，我好想你～”
“好了，我是出去除妖的，又不是不回來了，幹嘛一回來就這麽粘人。”
“可是我覺得無暇你出去好久，好久了。”
那時的無暇根本沒有察覺到小蓮的不對，明明最單純、最天真，甚至自己被欺負了都不知道生氣，還總是為她打抱不平的小蓮為什麽一直皺着眉，為什麽一直拿散發遮着耳前耳後，大概太過熟悉，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小蓮話語中的小心試探：“你們這次出去除妖，那只掏人心的妖最後抓到了沒有？”
“妖狐已經死了，算是自食惡果吧。”
那一刻緊挨着她的小蓮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可是無暇依舊沒有察覺出什麽，甚至只是以為她是被吓到了，安穩地說了句：“好了，不提這些了，你在宗內的這段時間怎麽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沒有！”
小蓮慌忙地跟着擺手，甚至還故意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道：“要是所有的妖都不害人就好了。”
“妖是不可能不害人，就算現在不害人，以後也肯定會害人，所以碰到妖都要除掉，以後你可不準輕易相信妖的話！”
“我才不會相信妖的話，我只相信無暇。”
此時的信誓旦旦好像都在印證昨天，回到宗內不過幾日，小蓮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無暇主動去雜役峰找她，才發現原來小蓮在她離開後就請了多次病假，當時秦烈是跟她一起的，如果說會知道将要遇到什麽事，她一定不會同意秦烈跟着的。
小蓮的住處房門是緊閉的，當她敲門打算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裏傳來她害怕的聲音：“不要進來，無暇不要進來！”
“小蓮你怎麽了？我聽雜役峰的掌事說你生病了，之前你怎麽沒有說。”
“我我我，我是生病了，不告訴你是因為……因為……”
房間裏的聲音吭吭哧哧的，半天都沒有說清楚原因，無暇跟小蓮是從小就認識的，都是被天道門的道士撿回來的，一起生活了多年，聽到這裏無暇已經可以确認小蓮是在撒謊了，她選擇給小蓮一個退路：“那好，我就先不進去，等你……”
無暇的話尚未說完，旁邊一同跟過來的秦烈就直接踹向木門，他皺着眉，拿出桃木劍只說了一句：“有妖氣。”
房門被踹開的那一刻，站在門後的小蓮的身影也已經完全顯露了出來，她的臉上和耳旁長滿了鱗片，當看到站在外面的無暇，小蓮就崩潰地抱頭蹲了下來：“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這是……怎麽回事？”
當時的無暇心裏全是震驚，她顯然有些無法接受好友變成了妖的事實，畢竟她是那麽地讨厭妖，她的親人，從小生活的村子，那裏所有人全都被狼妖給殺死了，可是現在，她的朋友也是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身上會長出鱗片，好可怕，好可怕，我不想當妖，我想當人！”
小蓮搖着頭顯然也不清楚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最後無暇才将目光轉到秦烈身上，但秦烈卻只是冷着臉說了句：“天道門宗規，人妖殊途，你此時尚未犯過殺戒，我可以暫且饒你一命，不過這宗內，你是不能呆了。”
之後秦烈強勢地幹涉了這件事，就連小蓮什麽時候離開的，甚至有沒有活着離開，無暇都不清楚，她只能出來找她，可是她又能到那裏去找。
無暇在分叉路口停下，一直追在後面的周文朔才總算跟了上來，看到無暇埋頭蹲在地上，周文朔只是陪在她的身邊，并沒有出聲打擾，過了許久之後，周文朔才主動開口問了一句：“無暇師妹，你現在好些了沒有。”
無暇搖了搖頭，身體一動不動，而周文朔也繼續靜靜地站在她的旁邊，從天亮守到天黑，周文朔才再次出聲：“無暇師妹好些了沒有。”
這次無暇終于站了起來，兩人并行着走路，不知道歸途，一向是理智居上的無暇在傷心之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周師兄，我要去找人，那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你還是先回宗內吧。”
“我陪你一起。”
看着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離淵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原本隐藏的身影也慢慢地顯現出來，同時，旁邊的一顆大樹上，樹梢上的魅魔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念叨着：“好無聊，冉冉什麽時候才會出來，不如我們跟過去吧。”
魅魔剛升起這個念頭，瞬間就瞄到離淵那張皺眉沉思的表情，于是趕忙收起想法，讪讪地說道：“其實不跟過去也可以。”
“最好如此。”
離淵睇了眼樹梢上的魅魔，然後跨步朝天道門的方向走去，同一時間跑回山下的小蓮，她沿着一條溪流順勢而下，臉上以及衣服遮擋下的鱗片越來越多，那些河流中的小魚，全都歡快地躍出水面，跟着她一起前行。
溪水越來越寬，水流的速度也跟着變得湍急，在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時間也已經傍晚了，于是小蓮停下來伸出手去觸碰河流裏的水，入水之後，她的雙手立即布滿了金色的鱗片，同時那些跟着她的小魚也擁簇地擠了上來，河流裏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不時地有魚躍出水面，水花四濺，發出嘩嘩的響聲。
這時身後方傳來了腳步聲，水中也出現一個影綽的倒影，倒影的後方還有幾條舞動的狐尾，那些擁簇上來的小魚全都四散開來，妖嬈的女聲響起：“想好了沒有，我家主人可不太喜歡等待。”
小蓮深吸一口氣最後說道：“我想好了，但是你們也要替我找到那群狼妖報仇。”
河流邊重新恢複了安靜，岸邊只遺留下被壓彎的雜草，一陣清風拂過，就連這些痕跡也全都消失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