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茅草屋的屋頂早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了，月光灑在屋子裏，将原本的黑暗驅走，那一瞬間所有看到光的人全都愣了下，刀疤少年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然後又看了看莫名出現在屋子裏的離淵，喃喃地低語了句：“今晚有月亮嗎？”
小女孩原本一直抱着那只小白狗待在角落裏，她是聽到了動靜後才摩梭着上前，無神的眼珠裏仿佛透不進任何的光，她茫然地轉着頭“看着”四周，懷裏的小白狗發出嗚嗚的叫聲，跟着小女孩也說了句：“我們回來了嗎？”
陰都的夜晚無月，仿佛永遠籠罩着一層濃黑的薄霧，而聽到小女孩這麽說，原本的人群突然間變得躁動了起來，其中那名刀疤少年更是臉色一變，直接沖出草屋，只扔下句：“我出去看看。”
“我也要。”
“我也要去！”
那些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道，很快草屋裏的人就去了一大半，就連盲人小女孩都摸索着往草屋外走，最後房間裏只剩下對立的蘇冉和離淵兩個人，看着站在她對面的那張清冷的臉，蘇冉不由地開口詢問了句：“你怎麽會找到這裏？”
“契約。”
離淵薄唇只吐出兩個字，聽到這樣的回答，蘇冉一陣恍然，既有得救了的慶幸，又有着麻煩離淵的愧疚，最後她認真地強調了一句：“放心，我一定會早點解開咱們的契約的，放你自由！”
蘇冉那猶如宣誓般的話，讓離淵皺了下眉，離淵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他在聽到蘇冉說要解契的時候會有些生氣，不過卻也沒有多想，而看到他這樣的表情蘇冉卻以為離淵是嫌棄她又惹麻煩了，主動出聲解釋：“原本我是打算回到宗內就找尋解除契約的方法的，可是在谷豐鎮的時候遇到了那只魅魔，他把我帶到了這裏，所以，呃，我……”
“我知道。”
離淵一句話堵住了蘇冉之後的陳述，而後離淵突然間轉身出了草屋，看到這一幕蘇冉趕忙跟了過去，可是卻在趕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四周的空間再次被碾壓，陰陽酆都開始有了交錯，陰都裏那些鬼魂吓得瑟瑟發抖，眼前的建築快速地發生着變化，直到在一個恢宏壯觀的建築前停下，而後離淵朝裏面伸出了一只手，緊接着蘇冉的耳邊就響起了魅魔那熟悉的叫罵聲：“臭兔子，死兔子，放開我！快放開我！”
一團凝聚的黑霧被離淵單拎了出來，黑霧一直在掙紮，可是卻徒然無力，蘇冉看到脅迫她的魅魔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莫名地也跟着緊張了起來，畢竟她很清楚離淵是一只兔妖，可是卻沒有想到以往這只被她當成寵物養的兔妖會這麽地厲害，而制服了魅魔之後，離淵反将目光轉到了蘇冉的身上，雙雙無聲地對視了好一會，最後離淵将魅魔的身子打成結，然後開口問道：“打算怎麽處理？”
“什麽？”
蘇冉眼睛裏帶着茫然，不過當她看到魅魔的時候就理解了離淵話中的含義，聯想到她遇到魅魔後經歷的事情，于是就說了句：“看他有沒有做過壞事吧，要是沒有做過壞事，也保證以後不強迫我，找我的麻煩，那就放他離開吧。”
蘇冉的話讓旁邊的那只魅魔變得很生氣，他大聲地叫喊：“你騙我，你又騙我，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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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黑霧掙脫了束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鬼臉，只不過卻被離淵一手給擋住了，離淵望着半空中變成鬼臉的魅魔，沉吟後說了句：“既然他要殺你，不如就先把他給殺了吧。”
離淵的話音剛落，剛剛還很嚣張的魅魔瞬間慫了，鬼臉也縮小了一兩倍，而這時蘇冉也主動推開離淵走到了前面：“你說我騙你，這點我要澄清，我根本沒有騙你，因為我也不記得五歲的時候掉入落神淵的記憶，所以也忘了跟你有沒有過承諾，就算有承諾過要做朋友，可是朋友卻不是像你這樣，朋友是需要平等，互相幫助的，而不是因為你比我厲害，所以就強迫我做某些事情。”
“那你還跟我做朋友嗎？”
鬼臉一張一合地問道，聽到這樣的詢問，蘇冉沉吟片刻後做出回答：“如果你不再像之前那樣，我們可以做朋友。”
“聽到了嗎，臭兔子，快把你的靈力收走，冉冉同意我是她的朋友了。”
鬼臉得意嚣張地命令着離淵，然後很快他就被皺着眉的離淵帶着離開了，離淵不知道做了什麽，等到魅魔再次被帶回來的時候，腦袋蔫蔫的，就連他肩膀上的大紅花都好像是被曬脫水了一般，老老實實的再不作妖。
一夜過去，當清晨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這個荒廢的城鎮才慢慢地在蘇冉的面前呈現去清晰的面貌，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城裏街道上、屋檐邊到處都是浮土，荒蕪的街道上時不時能夠聽到一兩聲的哽咽，而那些原本在陰都裏就已經死去的屍體，也在昨晚全都回到了正常軌道的時空。
蘇冉是昨晚的時候就發了傳訊出去，天亮時一只瘸腿的紙鶴拖着身子來到了蘇冉的身邊，紙鶴中傳出男子的聲音：“我是天道門周文朔，昨日受到了傳訊，此處發生了何事？”
蘇冉将酆都這裏的情況一一告知，然後就像是信號接收有些遲鈍一般，過了好一會紙鶴裏才再次有聲音傳來：“知道了，此時我會向宗內彙報，請求佛門施援，大約兩三個時辰，我就會帶人趕到此處，你們先在城外等着。”
整個酆都鎮民幾千人，現在活下來的不過幾十而已，昨晚出來之後那些人全都跑回了各自的家中，現在還沒有回來，而蘇冉也托着那只紙鶴守在鎮子外面，慢慢地，盲人小女孩帶着她的小白狗摸索着走出了鎮子，在離蘇冉的不遠處停下，跟着身邊的人開始零零散散地出現幾個，只不過每個人興致都不高，眼睛通紅着，就連之前喜歡搶食物、爆粗口的幹瘦少年也很沉默，回到原本自己的家，蘇冉已經可以想象他們會看到的畫面了，那些曾經留下的人，早在這一年的時間內死去，只遺留下屍體。
在酆都鎮外大概等了兩個時辰的樣子，太陽逐漸從東方升到了半空中，頂在上方的太陽曬得人渾身暖呼呼的，然後這時蘇冉才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跟着就看到周文朔帶着幾名袈裟和尚走了過來，看到守在鎮口的是蘇冉，周文朔還愣了下，随後點點頭說道：“蘇師妹，鎮子上的人？”
“只剩下這些了。”
很奇怪，幸存到最後的人反而是這麽一群孩子，看到鎮子外分散站着的這些人，周文朔稍微愣了下，随後就反應過來說道：“好，那我便帶師父們去超度亡魂。”
“人死後回去投胎嗎？”
周文朔話剛說完，刀疤少年突然間站出來問了這麽一句，只是稍稍的停頓，周文朔就回答道：“會的。”
“那要是魂魄被厲鬼給吃了，還會投胎嗎？”
刀疤少年一直緊盯着周文朔，那一瞬周文朔朝蘇冉看了一眼，可是對于這樣的問題蘇冉也不是太清楚，反而是跟着周文朔一起過來的那幾名和尚中其中一人走出來說道：“阿彌陀佛，只要魂仍在，便可脫離苦難，超脫往生。”
大和尚一張彌勒佛的臉，眼睛微微地睜開，露出一絲的精光，随後就朝着刀疤少年道：“施主與我佛有緣！”
“智慧師父，我們還是先到城內超度亡魂吧。”
旁邊的周文朔主動出聲打斷，而刀疤少年也在問了這麽一個問題後不再出聲了，他低着頭，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周文朔離開時往蘇冉的手裏放了一個納物袋，看着一旁均餓的幹瘦的少年們說道：“這裏有一些食物和水，等會蘇師妹先分下去吧。”
蘇冉将食物和水分發下去，同時酆都內開始響起敲打木魚的聲音，聲音如鼓，振人發聩，而後天空中出現一個漩渦，無數的亡魂被引着進入漩渦，同時酆都城外，蘇冉剛到此處時碰到的那名采藥的藥農也在慢悠悠地朝着漩渦的方向走去，他笑笑地看了看蘇冉幾人的方向，不一會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離淵和魅魔在周文朔和大和尚過來時并不在這裏，等到他們進入了鎮子裏，他們才出來，只不過這些孩子們除了能夠看到離淵，并不能看到化成小男孩模樣的魅魔，而從剛剛開始，魅魔肩膀上的那朵大紅花就像是生病了一般，一直發出幹嘔的聲音，跟着花苞打開，有好幾只鬼魂被吐了出來，跟着被漩渦給吸走。
“大姐姐，我們以後要去哪裏？”
盲人小女孩那雙無神的眼睛盯着蘇冉，那一瞬間蘇冉覺得她好像看到了她，而後蘇冉就說道：“應該要看你們各自的情況，如果附近還有親人，可以去投靠親人，如果無親無故，天道門的山下有專門的鎮子可以安置你們。”
蘇冉的話說完之後，小女孩就後怕地拍了拍胸脯，臉上露出一抹害羞的微笑：“我還以為以後要當和尚。”
“怎麽可能，就算真的要當，也要征求你們的意見不是。”
蘇冉說話時那名刀疤少年一直沉默着，等到亡魂超度完之後，衆人有合力将酆都鎮上的那些屍體全部安葬，正該離開的時候，刀疤少年主動走到智慧大和尚的跟前：“魂魄被厲鬼吃了可以超度嗎？”
智慧大和尚點了點頭道：“菩提寺有一盞聚魂燈，若是魂魄被厲鬼吃掉，只要一絲尚存，便可用此燈聚魂，再行超度。”
“我跟你回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刀疤少年做出了決定之後，其餘的那幾名跟他一起的少年全都躁動了起來，最後走出兩人跟着刀疤少年一起，剩下的人或是尋親，或是跟着去往天道門腳下的鎮子，不一會原本的十幾人就分成了三波，而幹瘦少年和盲人小姑娘卻是選擇去天道們腳下的鎮子落腳的。
這次回宗蘇冉是跟周文朔一起的，中途沒有了妖作亂，兩日後，他們一行總算趕到了天道門的山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