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餘濃
餘濃
第3章
餘澄什麽都不知道,還傻傻的安慰我,“哥你放心好了,我還是最喜歡你的。”
“是嗎?”我漫不經心的應着。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弟弟為什麽這麽黏我,我自覺對他也沒上過什麽心,以前太忙了,一天都恨不得掰成兩半用,回家倒頭就睡,睡醒就走,哪有精力去哄孩子。
小孩子一般冷着冷着他就自動跟你遠了,但餘澄不一樣,一直堅定不移的黏在我身邊。
直到許姨有次跟我說,“澄澄都知道呢,是因為你他才沒被送走。”
餘澄出生那年,我還在上高二,家裏多了個孩子,老爸工作起來跟不要命似的,天天加班,身體不堪重負,在出差路上病倒,被送到了醫院。
腦中風。幸好搶救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老爸身體的各項指标都低于正常的健康值,就像一臺已經上鏽破爛的機器,不是短期的修護就可以,需要的是長期的慢慢調養。
我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老爸這個經濟支柱一倒,就完全沒指望了。
許姨在旁邊一直哭:“都怪我,他最近說了好幾次頭疼,還想吐,我就沒當回事,還一直逼着他用心工作,早點升職······”
我在旁邊看剛出來的報告,被她吵得頭疼一個字也沒看清楚,不耐煩的說,“你能不能別哭了,我爸又沒死。”
盡管我已經接受老爸會再婚的事實,但對許姨一直喜歡不起來。我理解她的難過,但一直哭哭啼啼還是讓人心煩。
感覺到家裏不太對勁是兩天後了,我剛從老爸上班的公司回來,領了他最後的工資和公司給的補償金,準備回來交給許姨,關上門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家裏太安靜了,輕輕的關門聲,拖鞋摩擦在地面的聲音,都聽得這麽清楚。
少了餘澄的哭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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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每次放學回家,迎接我的都是餘澄這個小怪獸哇哇的哭喊,晚上也時常出現,那麽一個小不點居然有這麽大的破壞力。
許姨也不在家,大概是帶着他出去了。
最近兩天家裏都是這麽安靜嗎,我回想着,最近都沒在家裏吃過飯,回來就睡覺,沒被吵醒過,一睜眼就一大堆事根本顧不上其他。
門開了,許姨提着菜回來,眼睛紅紅的。
追問之下她才慢吞吞告訴我事實。
“我弟弟他們一直沒有孩子,餘澄和他們也親,放他們那兒我最放心不過,家裏邊要花錢的,主要就是你爸爸的住院費還有這個小家夥,現在解決了一個,你爸爸那邊我會顧好的,松松你就好好上學,不用擔心家裏。”
許姨再次刷新了我對她的認知,她居然把自己的親生孩子給別人?餘澄之前那麽哭那麽吵她都舍不得罵一句,現在是怎麽有勇氣做出這個決定的。
消化完這個事實已經是晚飯時間,我走到廚房和許姨說,“把餘澄帶回來吧,我們家的小孩為什麽要給別人養。”
我并不是意氣用事才說這種話的,也沒什麽要犧牲自己保全家庭的想法,只是在那樣的現實面前,客觀的得出結論,就該是我來。
沒什麽情緒湧在腦海,就是問題來了就解決問題,把事情幹了再說。
高二退學後,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漸漸地,我成了家裏的賺錢主力,老爸的身體越來越好了,生活也越來越好,随之而來的,是老爸和許姨對我的态度也越來越客氣了。
我不太喜歡那種客氣,不像一家人之間該有的,但這又是正常的,我把賺錢放在首位,忽視他們的态度,忽略和他們共度的時間,一切造就的隔閡是确切存在的。
同樣需要時間去慢慢轉化。
幸好還有一個對我從不客氣的餘澄,有他在才想回去吃飯。
“哥哥我買了鋼琴能不能放在你家啊。”餘澄晃了晃我的胳膊。
這小家夥最近是太不客氣了。
我一挑眉:“你要不要幹脆也搬過來好了。”
“可以嗎?”餘澄就等着我這句話,“我可以過去跟你住嗎,其實你那邊離我學校還近點。”
“······我還要每天接送你上下學嗎?”
“唔,我如果睡懶覺的話就幫忙送我一下就好了。”
“你回家吧,今天開始我們斷絕兄弟關系,我不認識你。”我推了他一把。
餘澄踉跄幾步又黏了回來,笑眯眯的說,“我開玩笑的啦,鋼琴不放你那兒。老媽跟我說了,不能常去打擾你,會妨礙你交女朋友。”
我無奈:“我什麽時候說交女朋友了?”
餘澄道:“老媽說你這年紀再不找,就沒人要了。”
我剛拽着他的衣領把他提溜起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餘濃。”
“儲,儲燃。”我松開手,沒想到能在店之外的地方見到他,可惡的是他還是那麽年輕帥氣,更可惡的是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依然還在。
我盡量得體又禮貌的寒暄:“最近很忙嗎,沒在店裏看到你呢。”
“我最近在打工,有點忙。”儲燃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不會順便去約會了吧,我心裏泛着酸水。而且他那男朋友倒是行不行,怎麽還要他去打工。
“爸爸,這個大哥哥是誰啊。”餘澄突然抱着我的大腿喊。
我震驚了幾秒,又趕緊把他提溜起來:“你亂喊個屁啊,誰是你爸!你有毛病啊!”
儲燃一臉迷惑的看着我們。
我趕緊對他解釋:“不是不是,這是我弟啦,因為我們是同父異母所以年紀相差有點大,他已經十三歲但因為非常挑食所以還是小學生的樣子,他已經上初中了,他真的是我弟。”
儲燃溫柔的笑笑:“我知道啊,你說過的,你有個可愛的弟弟。”
“他才不可愛。”我松開餘澄,為剛才着急忙慌的解釋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解釋什麽呢,他就算誤會又怎麽樣。
餘澄眨巴着大眼睛:“哥你什麽時候這麽不能開玩笑了。”
我拍了下他的腦袋:“這是儲燃哥哥,快叫人。”
“儲燃哥哥好。”餘澄乖巧的說。
“你好你好。”儲燃往自己的布袋子裏翻了翻,“我有巧克力餅幹,你,你吃嗎?”
“謝謝哥哥!”餘澄一臉開心的接過來。
我有點不開心,因為我什麽都沒有,眼巴巴的望儲燃布袋裏看了幾眼,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公平對待。
當然等儲燃走了之後,我把巧克力餅幹搶了過來,餘澄氣鼓鼓的:“這是給我的!”
“少廢話。”我把餅幹揣兜裏,“還想不想要鋼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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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老師?”出差回來的賈晟照常來我的店喝酒吹牛皮,“小澄澄怎麽又想學鋼琴了,餘濃你可真能寵你弟弟啊。”
“這個年紀多試試呗,不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他還說想當鋼琴家呢。”我笑着搖搖頭,“反正你認識的人多,幫我看看。”
正說着話,我瞧着儲燃進來了,不受控制的從卡座站起來,把手裏的煙撚滅在煙灰缸裏,“來了啊,喝點什麽?”
他的雙頰泛着紅,眼神有點飄忽,走路倒是沒什麽障礙,和平日一樣平穩,走近時,我清楚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喝過酒了啊。”
“嗯!”他點着頭,“和我男朋友喝的。”
有時候也沒必要這麽誠實。
我的心被紮了一下,苦笑道:“是嗎,下次帶他來店裏吧,我請你們。”
我倒要看看這個“某人”是何方神聖。
儲燃搖搖頭,“他不喜歡來酒吧。”
“哦是嗎。”真是清高啊,我這種小店也配不上他。
“餘濃,給我菜單,我看看今晚喝什麽。”儲燃跟要禮物一樣朝我伸出手。
可以的話我真想把自己的手給遞出去,再把他攬進懷裏,就抱着,彼此依偎,也是人間至高無上的幸福了。
“這裏沒菜單。”我輕笑着說,“你今晚別喝酒了,去卡座那邊休息吧,我給你整杯牛奶。”
“牛奶嗎?牛奶好啊,很好。”他起身去了那邊。
我給他加熱了牛奶,又擔心他沒怎麽吃飯,放了兩塊小點心在碟子裏。
賈晟驚奇的看着我,“兄弟,我在你這兒喝了快一酒窖的酒了,什麽時候有這待遇?”
“閉嘴。”我掩飾着說,“他是VIP。”
“我靠你這店還有會員制?”賈晟驚奇的說。
牛奶還沒端給他,儲燃突然從卡座的位置起身,捂着嘴往衛生間裏沖。
我想跟過去,又覺得似乎不太妥,轉頭對上賈晟一臉玩味的目光,心裏一陣煩躁,“看什麽看?”
“看某棵老鐵樹要開花喽。”賈晟打趣着說。
我倆從高中同學到現在,我的性取向他一早就知道。
“滾蛋。”我端着盤子往卡座那邊走,還在想要不要進去看向儲燃的情況。
賈晟啧啧搖頭:“真年輕啊,模樣乖乖巧巧的,看不出來你喜歡這一種。”
“你說在我的店,我有義務照顧我的客人吧,他要是暈了我不得負責任?”我給自己找着借口。
“拉倒吧你,你什麽時候這麽有愛心了,你就瞧人家長得好看。”
聽到裏頭的水龍頭聲,應該是快出來了,我放下心,點了支煙。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一早就得去公司。”賈晟看了眼手表,“哦,就剛剛鋼琴老師的事兒,你不是現成的人嗎,幹嘛還要我找?”
“我哪有現成的。”
“齊暗那小子啊,他不是會彈鋼琴嗎?”
齊暗是我們店裏的駐場歌手,最近剛請了長假。
“時間上有沖突吧,店裏要是生意好得要一晚上,下午他都在補覺。”
“彈個琴最多一倆小時吧,再長了你那弟弟又坐不住,把鋼琴買來往這小舞臺一放,你還能看着他。”
我懷疑賈兄弟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怎麽可能讓餘澄天天來這兒學琴。
“時間還好解決,關鍵是齊暗那小子不行,不靠譜······”
“那個,”儲燃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我們身後,試探的問,“請問,你們在找教鋼琴的人嗎?”
“哦,”我點點頭,慢慢地說,“給我弟弟找鋼琴老師。”
儲燃一臉期待:“那,我可以試試嗎?”
“你,會彈鋼琴?”
儲燃有些激動的說,“我是音樂系的!鋼琴我過了八級,我有證書的,不信的話我下次就帶給你看!”
我趕緊擺擺手,“不是,沒,沒不相信,你很厲害,很厲害。”
“牛逼啊。”賈晟在旁邊說。
“這沒什麽,我主要是,沒有教小孩的經驗。”儲燃話鋒一轉,自信心又跌落下來。
我笑笑說:“教小孩又沒什麽難的,我那弟弟也就當個興趣學,沒指望他有這個天賦,說不定學着學着就煩了。”
“那,我可以試試嗎?”儲燃滿懷期待的看着我,不含一絲雜質的純淨眼神快把我給看化了。
我微微偏過頭,不敢與之對視。
心髒失控一般在胸腔裏狂亂跳躍。
神啊,拜托別再給我這種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