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隔天家裏沒什麽大事要幹,連林奶奶都罕見地待在家裏,是農忙時節難得的休假日,祖孫兩人得以在繁忙夏日裏喘息。
這一天驕陽烈烈,相較之前的忙碌,堪稱平靜祥和,當然林家祖孫也閑不下來,早上趁着天氣涼快,林奶奶去地裏拔了草,将菜園子收拾了一下。
謝鶴雲發出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在林奶奶眼底,家裏田裏到處都是活,放在整個溪雲村來看,林奶奶絕對是個努力又靠譜的卷王奶奶。
也是幸好有她在,不僅将整個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将林小稻養得活潑樂觀。
晚上簡單收拾完,吃過飯,林小稻又纏着謝鶴雲陪她去游泳,還非要拉上奶奶。他們去的時候太晚,河邊的池塘已經被村裏人占的滿滿當當,沒處下腳,祖孫三人換了個人沒那麽多的小池塘,就在山下,那是林小稻私藏的秘密營地。
林小稻膽子大,卻怕山間藏着鬼,平常不敢來這裏。
池塘不大,三個人正好,再多就顯得擠。
山間螢火蟲飛舞,水面卻是倒映着樹枝亂影,波光粼粼,像一汪熱烈的冷光,。
下水後,林小稻弄出來的動靜就沒停過,不停朝謝鶴雲潑水,試圖報輸掉昨天的仇。
謝鶴雲被迫還擊,如果山間藏着精怪,怕是也要被咯咯笑的林小稻驚跑。
出乎謝鶴雲意料的是,林奶奶也下水游了個痛快。
自打他過來,從沒見過林奶奶如此輕松的樣子,像是卸下所有重擔,毫無顧忌地在水中往返來去,雙臂劃開水面的姿勢娴熟,甚至可以稱得上标準。
游到最後,林奶奶還當了回裁判,看林小稻非要和謝鶴雲比賽游泳,還要比誰憋氣的時間長,一直笑眯眯的在旁邊給他們報數,給冠軍林小稻和亞軍謝鶴雲鄭重頒獎。
林小稻相當嘚瑟,水淋淋地踩着水,整張臉露在月光下,數億年的光芒也比不過她烏黑的眼睛。
最後林奶奶和謝鶴雲相視一笑,兩人都在不動聲色哄着林小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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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謝鶴雲才知道,林小稻的游泳本領不是和鵬子他們學的,而是林奶奶教她的。
林奶奶年輕的時候愛游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但凡有空都會下水玩玩,還曾經救過在河面滑冰卻意外落水的小孩,拿了一百塊錢的見義勇為獎金。
後來她忙着家裏的事情,忙着養活自己和林小稻,漸漸就不下水了。
第二天卻出了個小意外。
謝鶴雲吃完白粥和糖餅,坐在門口看書,擡手翻書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他仔細回憶,沒得出什麽新發現。
林小稻從他身邊走過三次,看謝鶴雲專心致志的看書,沒好意思打擾他,第四遍的時候,她站在他面前,好半晌沒動,像是準備作怪的樣子。
正當謝鶴雲反手将林小稻的教材拿過來,準備敲不會說話的小木頭人腦殼的時候,林小稻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腕。
“謝鶴雲,你今天怎麽沒戴手繩?”
謝鶴雲聽着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的手腕上光禿禿的,從不離身的手繩不知何時掉落。
他将書丢在椅子上,起身進屋尋找。
林小稻也跟着進去,看謝鶴雲在屋內找了圈,她幫忙打着手電筒将床頭床腳等犄角格拉處都尋過。
謝鶴雲的房間裏沒找到,轉而将尋找範圍擴大到整個屋子。
林小稻腦袋慢慢靠過來,低聲說:“別擔心,一定會找到的,我去外面看看。”
謝鶴雲從她手裏接過工具,沒說話。
手繩本身設計簡單,不值什麽錢,但這是謝鶴雲的母親特意從廟裏大師那裏替兒子求來的,說是能趨吉避兇。謝鶴雲向來不信這些,戴着只是圖母親心安而已。
但戴了将近七八年,已成習慣,突然弄丢,回家不好向母親交待,謝鶴雲皺皺眉,又在屋子各處找了找。
林小稻很快在林家屋前屋後找了一圈,就是沒看到那一圈紅繩。
她托着臉,乖乖坐在謝鶴雲對面,“小鶴哥哥你再想想,可能是丢在哪裏。”
謝鶴雲坐在椅子上,慢慢回憶關于手繩的最後一次印象,還是晚上吃飯的時候,湯汁差點濺到上面,他擦手時注意了下,再後面就沒什麽印象。
林小稻倒是突然想起來,昨天謝鶴雲陪她看完電視,去睡覺的時候就沒見那條手繩。
這一下範圍更廣,晚飯後去了好多地方,幾乎走遍半個村子。
這還不是在屋子裏,而是在無邊無着的廣闊原野裏,想着就覺得頭疼。
謝鶴雲轉着手腕,決定放棄:“找不到就算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冒出來。”
林小稻嘟嘴,意志堅定:“可這是阿姨給你求來的。不行,我們一定要找回來。”
林小稻比謝鶴雲還急,當即要拉着他去外面,沿着昨天走過的路看看。
謝鶴雲不抱什麽希望。一條普普通通的紅繩,昨天掉在具體哪裏都不知道,找回來的希望渺茫,但看林小稻不找回來不罷休的樣子,他摸摸她的頭。
謝鶴雲:“辛苦小稻,就在附近找找吧。”
林小稻走路也不瞻前顧後摘花惹草,步子沖得飛快,看着沿路的溝渠,拿着根竹棍在草叢中撥來撥去尋找。
謝鶴雲跟在後面,目光一寸寸逡巡過去。
他們找得認真,始終一無所得,眼看着快要到山下的小池塘。
比成年人還高上一頭的蒲草中,猛地蹿出來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那人邊跑邊回頭,像是後頭有什麽可怕的猛獸在追。
謝鶴雲緊走幾步,将林小稻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林小稻卻不害怕,眯着眼仔細辨認,看着那個沖出來的女孩越跑越近,她拍拍謝鶴雲的肩膀,仰着頭對他說:“好像是我的同學,她怎麽哭起來了,我要去看看!”
她邊說邊擔心地上前,要去接那個女同學,謝鶴雲一不小心沒攔住,只得跟上去。
“夢夢,怎麽了,夢夢!”
林小稻沖過去,抱住驚惶的女孩,她力氣大得很,牢牢抱住夢夢,“別怕,是我,林小稻。”
夢夢渾身顫抖,在林小稻懷中掙紮不已,等看清她的臉,聲音發軟,“小稻,原來是你。”
說話間,夢夢又往後看了眼,眼神又驚又怒。
林小稻收回目光,撫着夢夢的背,兩個女孩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夢夢,剛剛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上下打量着夢夢,擔心夢夢是不是不小心被蛇蟲咬了,或者被野豬吓到。
夢夢身上沒有傷口,衣服上沒有血跡。
看起來沒受外傷,林小稻放了心。
好不容易從山上跑下來,夢夢的心急得快要蹦出胸膛,女孩子喘着粗氣,又哭又鬧:“我剛剛在山上遇到個瘋子,他攔着不讓我走,吓死我了。”
林小稻詫異:“啊?”
村裏都是熟人,哪來的瘋子,她有心要繼續問。
夢夢吓得身上冷熱交加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她捏着衣袖擦幹眼淚,看兩眼謝鶴雲,“你和你哥哥要去山上?我看今天別去了,那個瘸腿的男人說不定還繼續在山裏頭貓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冒出來吓人,我得趕緊通知二花和鵬子他們。”
瘸腿?!
謝鶴雲和林小稻目光悄然一碰,幾乎同時就想到那個男人。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動靜,沈老師和謝家司機也沒有新消息遞過來。
難道這麽快就從醫院出來了。
謝鶴雲在旁邊,見夢夢領口的扣子跑掉了,目光一深。朝林小稻使了個眼色。
林小稻便拉着夢夢到一邊,仔細詢問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夢夢回憶起剛才的情景,臉色青白,胸脯上下起伏,“小稻,你千萬別去看,光天化日地脫衣服,簡直惡心死了,我得好幾天吃不下飯。”
她臉色變幻,顯然被吓得不輕。
謝鶴雲豎着耳朵,從一連串罵人的溪雲方言替提取到關鍵詞,手裏捏着朵狗尾巴草,不知不覺中揉成一團,草莖戳着手掌也不覺得痛,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山上搖曳的樹枝,幽深的目光仿佛透過繁茂的草木。
林小稻安撫完夢夢,氣鼓鼓地走到謝鶴雲身邊,要拉着他上山去看看。
謝鶴雲叫林小稻握住木棍,走在她前頭,“問清楚了?”
林小稻一臉怒氣,氣洶洶地說:“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姓王的。這次我們把他另一條腿打斷,看他還怎麽跑出來!”
謝鶴雲對她這話不置可否,看到夢夢回家的背影,視線再挪到林小稻身上:“你同學沒被怎麽樣吧?”
林小稻嘆氣:“幸好夢夢機靈,趁着他腿腳不便跑了。”
有夢夢這樁事在,謝林兩人上山謹慎小心,情緒都不太高。
等林小稻找到夢夢描述的那處樹林間,那邊已經遍尋不到人影。
男人沒得手,擔心村裏人找過來,怕是也被驚走了。
謝鶴雲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問過,老謝已經安排下去,很快就能将男人弄走。他想着既然人在醫院,有人看着出不了事,沒成想這是個色中餓鬼,腿瘸了還能跑出來。
暑假沒到頭,學校開不了學,漫山遍野的小孩比随地亂跑的鴨子還難管些。
還得催一催老謝,或者,他自己想辦法将人弄走。
謝鶴雲念頭一動,心猛跳起來。
林小稻不死心地在附近轉了轉,看起來是真想拿着木棍将男人打斷腿。
她從小愛看武俠劇,拿着木棍舞得虎虎生風,是有點魯莽的女俠精神在身上。
謝鶴雲冷靜下來,餘光随時關注着林小稻,壓根不敢放心将她單獨留下來,尤其是這個事沒解決之前,他真怕林小稻拎着手裏的棍子就去找人拼命。
林小稻眼神凝住,釘在一處,走進去看,“這是什麽。”
她說着,就要好奇地伸手去摘那株不知名的草。
旁邊突然伸出來一跟木棍,又快又急落在她手背上。
林小稻猛地縮回手,看上面飛快現出一大片紅痕,她猛吸冷氣,揉着手背,“你幹什麽,謝鶴雲!”
謝鶴雲拍掉她的手,厭惡地看着樹葉上面不屬于大自然的白/濁,“別亂摸。”
林小稻嘶了一聲,将紅腫的手遞到謝鶴雲眼前,讓他看清楚他打的傷,一字一頓,“好痛。”
謝鶴雲直接握住她的手,“一時情急,出手太重。晚上請你吃紅豆棒冰。”
林小稻:“加一包綠豆棒冰。”
謝鶴雲打量着她,林小稻揚起下巴,表示條件絕不可以更改的決心。
他笑了笑,陰沉的臉色松快了些:“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