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林小稻掀開水缸上面的蓋子，抓起飄在水上的紅水瓢，從缸裏舀出清水，嘟哝兩聲：“你這都不知道啊。”
她在心裏狠狠記下一筆：
謝鶴雲——一款或許有錢但生活不能自理的沒用男性物體。
林小稻邊想邊利落地洗碗，手腳麻利地用一個白灰色的塊狀物擦幹淨碗，展示給謝鶴雲看，三四個碗很快就用清水沖洗幹淨，髒水倒在桌案下面的垃圾桶裏。
從小幹慣的事情，她做得行雲流水。
桌案相較她的身高有點高，林小稻墊腳站累了甚至換了條腿，眉頭習慣性微微蹙起，面上卻沒有不耐煩的意思。謝鶴雲很快注意到她的黑色發繩上挂着個亮晶晶的小小水鑽粉草莓，正好是這個年紀女生喜歡的東西。
謝鶴雲收回挂在她身上的視線，他總忍不住将林小稻拿來和謝家的表妹堂妹比較，家裏幾個妹妹們都很受寵，從小呼風喚雨，十指不沾陽春水，花錢比他還大方，暑假正是她們滿世界跑的時候。
他被兄弟姐妹們簇擁着長大，自以為很會和女孩子們相處。
可林小稻和她們完全不同。
“好像又要打水了。”
林小稻将碗筷放好，發現水缸裏只剩下一半清水，她偷偷看一眼謝鶴雲的肩膀，身形挺直脊背薄，衣衫空空蕩蕩，看起來好像是肩不能扛的樣子。
正好要他拿來鍛煉鍛煉，以後要幹的活還有的是。
林小稻躍躍欲試！
水聲柔柔，水波蕩漾，在缸中打着旋。
謝鶴雲絲毫不知他的身體已經被盯上了，他被細小的漩渦吸引，目光下垂，漫不經心地想溪雲村的生活方式未免太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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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謝的扶貧工作還有待進步。
比如應該先給溪雲村通個自來水！
廚房的竈臺側上方有兩塊板磚大小的通氣口，能觑見外面漏進來的燦爛陽光，以及幽微的暖風。
兩棵大樹将廚房圍住，牆上有幾片斜映進來的葉影，綠葉森森，樹影寥廓。
謝鶴雲卻忽然覺得有一股細細的涼意從後背起，不自覺搓了搓肩膀。
林小稻打量他的神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很警惕地提醒：“明天早上輪到你洗碗。”
她話尾重重放在洗碗兩個字上，生怕謝鶴雲不答應。
林小稻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兩顆描錦繡彩的玻璃珠子似的，閃着細碎的光芒，仰着頭認真看他。額前的碎發被雨淋濕，濕噠噠的，她胡亂将劉海向兩邊扒開，搖晃兩下腦袋，像極了某種溫順的小動物。
此刻她故作兇狠地說：“聽到沒有？！”
有幾滴水點濺到謝鶴雲的手臂上，激起絲絲涼意。
謝鶴雲輕輕嗯一聲，應下了。
當務之急，他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問小學生。
謝鶴雲低下頭，輕聲問林小稻：“你們家的洗手間在哪？”
小稻喏了一聲，舀起一瓢清水，作勢要淋在他手上：“洗手就在這裏洗。”
謝鶴雲舉起手，從善如流順勢洗幹淨手，更正：“我要上廁所。”
林小稻翻了個白眼：“不早說。”
她翻白眼的模樣實在有點可惡。
謝鶴雲覺得他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林小稻身上了。
老謝是從哪給他找來的天生克星。
他忍氣吞聲道：“請小稻快帶我去找廁所。”
林小稻心內考慮了會，看在以後還要用到他的份上，語氣歡快：“好吧。”
走到門口，謝鶴雲忽然停下來，偏頭點了點晾衣杆上面的毛巾，淡淡地說：“快擦擦頭發，小心感冒。”
夏天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和老天爺搶時間，要趕在晴朗縫隙裏幹農活，年年如此，身上難免落雨。
林小稻早已明白這個道理，躲雨的本事相當熟稔，和奶奶趕着暴雨尾巴回來，簡單粗暴擦了把臉，至于濕潤的頭發和黏糊糊的衣衫，不過一會就能幹透。
她壓根沒将濕漉漉的發尾發在心上，揚聲道：“沒事，你不是急着上廁所嗎？”
謝鶴雲想到她不會聽話，停住腳步，站在門內，也不再勸她，而是故意看着毛巾的方向，。
換做謝鶴雲的那群兄弟，看到他現在涼涼的眼神，已經全部縮着脖子，指哪打哪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小稻不是。
她喚不動謝鶴雲，嘟哝兩聲，無奈地跑過去，取來幹毛巾蓋在頭上瘋狂揉搓一頓：“好了，你真麻煩！”
她還先嫌棄上了！
林小稻帶着謝鶴雲，穿過前面住的房子，到了屋後的小院。
她推開門的時候，謝鶴雲隐約聽到兩三聲動靜，心裏已經覺得不妙。
等看到全貌，他頓時呆愣當場。
是真的豬……
亂哄哄的豬擠在一起，見有人進來，蹭着大腦袋，大鼻子哼哼叫。
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謝鶴雲幾乎是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唯恐身上沾染半點味道。
更令謝鶴雲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林小稻神情自如地穿過豬圈，指着一處道：“過來上廁所。”
她的身子被圍欄擋住大半，但那個位置，謝鶴雲也能想象到，這個廁所，可能和他心裏想的不太一樣。
農村的旱廁無遮無擋，還處在豬圈裏面！
謝鶴雲站在門口，被她一指吓得魂飛魄散，心裏緩緩浮上來個想法，幸好早上沒怎麽吃飯。
沒看到人跟上來，林小稻歪頭疑惑看向謝鶴雲，繼續喊他：“就在這裏呀。”
謝鶴雲在她的喊聲裏險些崩潰。
他用盡畢生的忍耐力掩蓋住顫抖的話音，艱難開口：“謝謝小稻帶我過來，現在請你出去。”
林小稻哦了一聲，走前抓了把豬食撒到豬圈裏面。
裏面頓時更加熱鬧，她逗弄幾聲，用歡喜的目光看着這些正在成長的小豬崽子。
不就是喂豬，有什麽可高興的！
謝鶴雲僵着臉看林小稻帶着笑出去。
人有三急。
謝鶴雲站在豬圈和廁所外面，做了很久的思想準備才走進去。
小豬們見了生人，着急亂叫，他一路木着臉，不敢觀望兩側。
他先是小心瞄一眼，裏面收拾得很幹淨，剛好到達他給自己不斷降低的預期線。
但是這情景已經很接近當衆遛鳥，當得還是不少畜生的面，謝鶴雲險些羞憤欲盡，勉強說服自己。
在門口洗完手，他思索以後要将喝水的頻率降到最低。
遠離豬圈，從現在開始。
從到溪雲村開始，好像就開始和豬有了一些不解之緣。
謝鶴雲黑了臉，他今年都不想再吃豬肉了！
他嗅了嗅身上，似乎帶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他黑着臉回去，然後在他屋內看到一個臉更黑的林小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