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013 喂藥!
上官瑤一愣,一時之間,她竟然有些癡了,目光飄忽,勾畫着他的眉目,略微失神。
不過,待周懷淵近前時,上官瑤愣神稍縱即逝,依舊是那張淡然自若的面孔。
周懷淵既已替她解圍,上官瑤自然順着臺階下,沖着衆位學子行禮:“各位,再會。”
于是,衆位學子們只能遙看着兩位同樣俊秀的人,相攜并肩而去。
離了衆人,上官瑤才向他道謝:“這次多虧了周公子解圍。”
周懷淵幽深的眸子在她玉顏上打了個圈,聲音清冷矜持:“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了什麽。”
兩人客氣一番,上官菱看得頭疼,提醒道:“長姐,咱們快回去吧?若是祖父知道我帶了亂跑,非得斥責我一頓。”
上官瑤無奈地看着妹妹,抿了抿唇:“你呀!現在才想起祖父,剛才是誰非要拉着我去清談院?”
轉身,她笑了笑:“讓周公子看笑話了,不知周公子打算去哪兒?”
周懷淵:“我也正好回去,正好順路,不如一起?”
茂英愣了愣,若有所思,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剛才公子明明是打算去藏書閣的呀?怎麽又要回去?
不過身為下人,他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上官菱調皮得很,跟着走了幾步,就尋個理由跑遠了,清絮和茂英兩人也不知為何鬥了嘴,遠遠地跟在後面。
上官瑤不知怎麽回事,腦海裏突然浮現剛才那個神秘人的文章,忍不住感嘆道:“友人?那神秘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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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淵反問:“上官小姐也看了清談院牆外的文章?”
上官瑤:“當然,若是周公子,當何如?”
周懷淵袖口下的手緊緊攥住,神情恍惚。
若是他,那個神秘人本就是他,他的答案當然顯而易見。
就如同他對上官瑤的應答,她善,他極為善。
周懷淵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澄清的眸子仿佛會說話般,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所有的掩飾都能被她洞察般。
轉眼間,身穿青衣的學子們漸漸多了起來,到一處廳堂處,周懷淵止住了腳步,他張了張嘴,就要開口。
清絮清脆的聲音傳來:“小姐,等等奴婢。”
上官瑤轉身,周懷淵口裏的話咽下去,擡眸看着前方,淡淡道:“到了!”
上官瑤眼裏閃過疑惑。
周懷淵指着前面的樓閣道:“這就是夫子們處理瑣事的廳堂。”
上官瑤看着面前玲珑精巧的竹制閣樓,沖着周懷淵道謝,擡步進了樓閣。
周懷淵看着女子清麗的背影,眸光微閃。
——差點兒,他就要坦白了!
上官瑤總覺得周懷淵似乎有未盡之言,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找夫子商談,她腦中的疑惑稍轉即逝。
因為祖父打了招呼,加之上官瑤本身的名氣,安排的夫子極為友善。
上官瑤被安排拜了孔聖人的畫像,又領了書本筆墨紙硯一應物件,便被管夫子領着去了甲字班。
上官瑤已活兩世,讀書于她而言,已是融合到骨子裏的事,總而言之,她在書院過得極為舒适灑脫。
當然,有一事讓她很是困惑,那便是周懷淵。
周懷淵與她一樣,均是在甲字班,與周懷淵相識愈深,上官瑤愈覺得疑惑不解。
上官瑤的學問見識,歷經兩世,位居甲班之首,這是顯而易見,毋庸置疑。
但是,周懷淵的文章僅僅均差一點兒,甚至,有的時候,上官瑤覺得,若不是她已經活了兩世,她差點兒比不上這個俊秀的少年。
可偏偏,為何如此才華橫溢的少年,她前世沒有任何印象呢?
上官瑤前世所結交之人,高官名流,達官貴人,不一列數。
卻唯獨并沒有一人,名叫周懷淵,也未曾聽友人說過,周懷淵其人。
這實在是令人疑惑。
其實,若是有種可能,那就是或者此人英年早逝,或者改名換姓。
若真是英年早逝?
上官瑤剛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心裏煩悶,面上的冷持蕩然無存。
——
周懷淵并沒想料想到,上官瑤竟然會懷疑他到英年早逝。
他這半個月,雖說與上官瑤日日相對,但過得頗為艱難。
周懷淵本就不是喜愛讀書之人,為了得到上官瑤的好感,才盡力維持着才子人設。
書院的課業極為繁多,禮、樂、射、禦、書、數,君子六藝,樣樣都需要名列在前。
這些日子,周懷淵每每都課罷回到靜林院,都秉燭苦讀直到天色堪亮,才稍微在軟榻上打個盹,等到卯時去上辰課。
幸好他年輕身體康健,這才勉強能支撐住。
這一天,又是如往常般,夫子留下問題,先點了上官瑤回答,又再此看向不遠處的周懷淵。
周懷淵眼裏閃過了然,施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旁邊的雲沂盯着周懷淵的背影,怒火沖天。
這幾日,周懷淵大出風頭,甲班那群蠢材,每每提起上官瑤,總是帶上周懷淵,有人還謠傳他們兩人甚是相配,惹得周懷淵大為嫉妒。
上官瑤分明與他青梅竹馬,周懷淵這小子橫插過來,真是讓人惱怒。
還有夫子,為何對周懷淵頗為照顧,實在可氣。
想到這裏,雲沂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開口。
恰在這時,不知是誰有人突然推了雲沂一把,他一個踉跄,直接往周懷淵那邊撲了過去。
本來以周懷淵的功夫,他可以輕松躲避,不過因為堂內有上官瑤在,加之這幾日的苦讀,實在讓他心神恍惚。
這一不注意,周懷淵猛地摔倒在地。
上官瑤眼睜睜地看着,身穿青衣的少年,趴在地上,因為疼痛而微微蹙眉,卻依然沖着她所在的方向,勾了勾唇角,似乎想告訴她自己并無大礙,轉而卻直接眼睛一閉,昏厥過去。
上官瑤心猛地抽搐,指尖發顫,身子軟綿綿地差點兒站不穩,待她奔過去時,周懷淵已經被衆人圍住。
夫子手指顫抖地指着雲沂發火:“雲沂,你知錯嗎?”
雲沂呆愣地看着旁邊昏厥的周懷淵,唇角顫動,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麽知道,周懷淵跟豆腐似的,一推就倒下了?
不過雲沂的分辨衆人都沒放在心上,大家都一攏着去瞧周懷淵。
夫子當即派了幾個學子把周懷淵送到了醫館。
——
周懷淵再醒來時,一睜眼就看到了床前不遠處站着的上官瑤。
即使是書院同樣式的青衣,上官瑤也能将它穿出獨一無二的氣質來。
她背對着他,吩咐身旁的小丫鬟:“把窗戶關好,周公子正是虛弱的時候,仔細別讓他傷了風。”
上官瑤的聲音清冷如玉石,周懷淵卻從她的嗓音裏感覺到了關切。
周懷淵眼眸幽深如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能想象到,若是以後她嫁給他,她替他打理內院的場景。
想到這裏,周懷淵唇角顫了顫,勾起一個弧度,表情越發癡了。
上官瑤吩咐完小丫鬟,剛扭過頭,就看到周懷淵躺在床榻上,唇角蕩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周公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周懷淵掙紮着要從床榻上起身。
上官瑤瞥見,微微蹙眉,她走到床榻邊,皓腕微擡,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按住他的身體:“周公子,你現在身體虛弱,還是不要起身為好。”
周懷淵眼神越發暗沉。
他看着身上那雙白皙如玉般的手。
她的手纖細、小巧,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指甲上是淡淡的粉色,讓人忍不住捏住。
上官瑤的手只在被褥上停頓片刻,便收了回去。
驀地,茂英推開門,捧着藥盞進來:“公子,湯藥煎好了。”
上官瑤從床榻邊移開,抿了抿唇:“伺候你家公子喝藥吧。”
茂英偷偷摸摸擡起頭看了自家公子,總覺得自家公子面色陰沉,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榻邊,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湯藥湊到周懷淵嘴邊。
周懷淵皺着眉頭看着茂英,心底冷漠。
哼!
他想要的是上官瑤親自喂藥,哪裏是這個愚蠢的書童喂他?
周懷淵忍不住動了動,偷偷往上官瑤那邊看了一眼,眸光微閃。
周懷淵這一動,恰好一勺湯藥湊到嘴邊,直接撒了他滿臉。
茂英吓得手一松,把藥盞摔在了地上。
上官瑤回頭一瞧,看着少年俊秀的臉上,沾滿了褐色的湯藥殘渣,他表情羞憤,額頭皺成一團,實在頗為滑稽。
上官瑤憋住笑意,擡步走了過來,貼心地把繡着紅梅的錦帕遞了過去。
周懷淵接過去,指尖相碰,觸摸到她手指冰涼一片,微微蹙眉,轉念一想,卻又忍住捏着帕子胡亂地擦了擦臉。
茂英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差點兒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估計活不成了吧?竟然把湯藥撒在了自家公子的臉上。
沒成想,上官小姐溫和地看着他,柔聲道:“算了,再去煎一碗藥過來。”
自家公子竟然颔首同意,沒有追究他。
茂英跨出門檻時,都覺得自己像做夢般心神恍惚。
看着周懷淵身邊的書童暈暈乎乎出了門,上官瑤提點了一句:“你這書童看起來頗為愚鈍,周公子還是要好生調教一番才好。”
上官瑤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白,頓了頓又道:“當然,這書童跟了周公子多年,想必周公子已經習慣,是我這話逾矩了。”
周懷淵聽到她這話,知道她這是關心他,心底簡直要樂開了花,怎會去責怪她逾矩。
在周懷淵心裏,恨不得上官瑤多多逾矩才好,這表明上官瑤是在乎他。
一想到上官瑤在乎他,周懷淵仿佛吃了蜜糖般,心裏甜滋滋。
上官瑤看到周懷淵唇角邊的微笑,才緩緩松了口氣。
她這個人性格清冷,入眼之人極少,平日不曾管過旁人的閑事。
這次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忍不住插嘴周懷淵身邊書童的管教,實在是頗為逾矩。
幸好周懷淵沒有追究,否則實在尴尬。
上官瑤替他攏了攏被子,想到祖母的叮囑,眼睛看着他:“周公子,這次你是苦讀傷了身子,加上上次風寒剛痊愈沒多久,這才身體虛弱,昏厥過去。以後為了身體着想,你還是不要再熬夜了,否則傷身。”
周懷淵盯着她柔情的眸子,看着她紅唇一張一阖,喉結滾了滾,悶聲道:“我知道了。”
上官瑤還以為他這是怕耽誤了課業,細心勸慰道:“周公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只有身體養好了,方不辜負周大人一片苦心。”
因為練武,周懷淵的嗅覺頗為敏感。
上官瑤站在床榻邊,湊近過來勸慰,她身上清淡的馨香,一攏一攏鑽入鼻尖,他忍不住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征在一旁。
須臾之後,茂英又端着藥盞進了門,上官瑤讓開,周懷淵才緩緩松了口氣。
茂英心驚膽戰地瞥了自家公子一眼,見他表情平緩,心底冷不丁放松。
其實這湯藥不止煎了一碗,不過出門院子,到了廚房,茂英思索良久,下定了決心,才鼓足勇氣又進了門。
上官瑤看着周懷淵那書童,想着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嘆了口氣,沖着他道:“把藥盞給我吧。”
茂英如臨大赦,馬上把藥盞遞了過來,轉身匆匆離去:“小人去拿蜜餞。”
上官瑤接過藥盞,用勺子攪動了幾下。
周懷淵心底壓抑不住的喜悅,面上卻是略微不好意思道:“麻煩你了。”
上官瑤淡淡一笑,用勺子舀了一勺,就要往他嘴邊遞。
驀地,門咣當一聲,從外面推開。
雲沂揭簾而入,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滿臉歉意:“周兄,對不住,這次都是雲沂的錯,不知道周兄身子嬌弱,稍微用力,竟然生生把周兄撞昏厥了!實在是對不住!”
雲沂擡眸,驚訝道:“瑤兒妹妹,你也在呀?”
他眼睛緊緊地盯着上官瑤手裏的藥盞,若有所思,勾了勾唇角:“這樣吧,周兄,為了賠罪,讓雲沂給你喂藥吧!”
周懷淵簡直要罵人,黝黑的眸子瞪了雲沂一眼,他不想讓這人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