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喻桃沒搭理他，徑自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和繪圖板。
睡衣倒是可以直接拍照錄入，另一身衣服，她打算好好改一下。
系統給出的衣服醜就醜在大部分顏色都是高飽和，仿佛小學生作畫一般，樣式倒都是大方簡潔的。
這種時候只要搭配是略帶設計感的素色衣服，整體看起來就會和諧很多。
喻桃想了想，今年流行的y2k風格配系統的花衣服倒是正好。
她選了件比較貼身的衣服測量林垣的尺寸，又暗藏心機地在衣服上畫了些可取下的配件，這樣不浪費額度。
将衣服畫好後，喻桃把衣服拖進設計中心，細細調整了一番。
林垣就蹲在旁邊看喻桃一步步把幾張圖片拼成成衣，雙眼放光地問：“你會做衣服？”
喻桃的手頓了頓，點擊導出把衣服拖到林垣旁邊。
天雲讓她在大三休學了一年，當初打申請的時候喻桃信誓旦旦向老師保證會回去上課。
可是一年拖成兩年——三個兩年後的喻桃還是沒回去，她在演員事業上越走越遠，不但抛下了固執的父母，也抛下了學業。
喻桃的父親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母親則是頂級的珠寶設計師，從小就讓喻桃學畫畫，給她準備好了一條康莊大道。
如果喻桃沒有離開家，她會在京服拿到市級獎學金後畢業，到母親的母校國外知名的設計專門大學讀研，再到頂尖時尚品牌實習、工作，然後回國開屬于自己的工作室。
這是父母為她安排好的路。
但喻桃不喜歡這樣。
她喜歡畫畫，也喜歡做衣服時靈感到來的一瞬間，但她不只是喜歡這些。
當時的喻桃不覺得想演戲是丢人的事情，就更不理解父母為什麽會這麽抗拒她進入娛樂圈。
但現在，她漸漸理解了。
她沒能想自己想象中一樣，成為輸出絕妙作品的那種演員，而是成為了被人潮和利益推着走的那類。
六年後的她是有些後悔的，躺在新房的床上時，她想過假如回去，一定要給自己足夠時間成長為自己想成為的人，不再被裹挾着把人生糊弄過去。
這就是自己回來的契機嗎？
喻桃晃了下神，自嘲地提了提嘴角，表情輕松地回答林垣道：“我是京服服設的。”
林垣恍然大悟，友好地回答道：“我是江戲表演的。”
這下輪到喻桃驚訝了，她還沒細想過紙片人的身份，現在一想，又是豪宅，又是學表演，不會是什麽大明星被關在自己手機裏了吧。
林垣看穿了她的想法，指路喻桃去隔壁的書房，在其中的一本書上找到他的真名。
“陸臨淵。”喻桃輕輕念着，這是個好記又特別的名字，但她沒有關于這個名字的任何記憶。
至少在六年後的娛樂圈裏不算活躍。
喻桃又打開千度搜索這個名字，百科裏的資料短短幾行，搜索出的相關視頻也不多，只有小部分人大概是在演職員表裏看到後詢問這人是誰的。
但涉及的電視劇和電影都算有名。
明顯是有背景的資源咖。
她沒打算再深問下去，倒是陸臨淵剛想起似的，問喻桃接下來的行程。
她哪有什麽行程，躲裴梓還來不及。
“這就很巧，你去山裏躲不是正好？”陸臨淵說着，讓喻桃搜索《千絲殺》的劇組招募信息：“我朋友在這個組，工作人員嘴挺嚴的。”
喻桃看了眼角色表，對上面中二的描述抽了抽眼角。
她當年聽都沒聽過的劇，可想撲街到什麽地步。
陸臨淵一片好心，喻桃不忍心拂他的意，還是打開了微信加上了選角導演。
他們這行基本算是二十四小時在線，很快就敲定了三天內在影視城試鏡。
蘇海去影視城的機票很充足，為防止被裴梓發現，喻桃決定到機場再買票。
能找到工作就安心多了。
喻桃放松下來，換了套泳衣去海邊踩踩水。
陸臨淵終于被認同了人類身份，心情也好了許多，一邊讓喻桃給手機翻個身曬太陽，一邊指路喻桃去他家的私人海灘。
逃離了後有追兵的感覺，喻桃放松地坐在海灘邊。
她順手看了眼消息列表，離職二十四小時，特地找她的人不多，只有幾個被裴梓托話的和詹柔發來的一個問號。
喻桃索性将其他消息都清空了，只留下選角導演的那條。
陸臨淵也看見了這些，心裏有些替喻桃着急和可惜。
以娛樂圈從業人員的眼光看，喻桃是個非常适合做演員的女生。
陸臨淵從沒見過這麽适合上鏡的一張臉，臉型流暢骨相和皮相都絕佳，更難能可貴的是從內而外透出的氣質每時每分都不同，卻都同樣吸引人這點。
所以他相信喻桃一定會在娛樂圈大放光彩，沒有公司也阻擋不了她。
這樣的想法一直保持到試鏡前兩小時，導演發來劇本的片段。
陸臨淵發現喻桃走進酒店的時候，所以劇組人員的眼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同樣面試的人有三個，并排站着自我介紹的時候，導演的視線根本無法從喻桃的臉上離開。
降維打擊。
總導演內心就是這麽想的。
這樣的低成本劇女二，原本就連個像樣的科班生都招不來，他們甚至廣撒網到各個親戚朋友身上。
再加上這個女二還是臨時救急，總導演甚至在朋友圈裏問，誰來演這個蘇月的角色，并表示不需要什麽演技，全程冷臉即可。
饒是如此，他們也沒什麽餘地可以挑揀，最後選出的幾個人是勉強的不能再勉強的水準。
但這時，喻桃出現了。
總導演喜極而泣，當即決定一定要她來演。
不說演技，喻桃站在那裏就是絕世美女兼暗閣殺手蘇月本人。
其他兩個女孩也是想混幾個角色填簡歷的，要價不高，導演就一起留在了組裏，安排了別的角色。
然後總導演孟森才想起來該讓喻桃試試戲和鏡頭。
喻桃在鏡頭裏的表現沒得說，漂亮得一塌糊塗，孟森滿意極了。
然而美人一動。
他麻了。
孟森聽着喻桃念得磕磕絆絆的臺詞，着急道：“臺詞無所謂，表情到位就行。”
又喊了副導演上去對戲。
好嘛，這下就全程沒有表情了。
“嘶……”孟森吸了口氣，他身旁的編劇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
回到房間，喻桃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她選秀出身，雖然不是C位，但因為長得最好看，泛人氣是最高的，從出道開始就一直演女主角。
然而衆所周知，華國女主角的人設幾乎都是樣板戲傻白甜，偶爾演幾個脾氣爆的大小姐人設。
她的演技常被人說模式化——也确實不知道冷面該怎麽演，今天就立刻顯示為在鏡頭前放不開。
喻桃對着鏡子默念了一會兒臺詞，撓了撓頭發，覺得感覺不對。
“你五官太緊了。”許久不說話的陸臨淵忽然道。
這才想起這裏坐着一位科班表演生，喻桃低頭看手機，陸臨淵正嚴肅地盯着鏡子裏的她。
但這話就有些讓她不解了。
“就是……”陸臨淵嘆了口氣，他沒想過喻桃的演技這麽爛，一時無法接受。
他早在日複一日間被被大導演和影帝們擡高了演技底線，再看見喻桃這樣的快餐劇式演技時自然不忍直視。
但劇組已經開機了，就等救急的女二到位，也沒時間慢慢打磨。
“先放松五官，做幾個醜表情，怎麽醜怎麽來。”
喻桃半信半疑地看他。
她是認可陸臨淵演技的，但他說的話和之前所有教導她演技的導演演員們說得都不一樣。
那些人讓喻桃在鏡頭裏永遠保持美麗，這會兒陸臨淵就讓自己”怎麽醜怎麽來？”
陸臨淵知道她有顧慮，解釋道：“這是我們大一的課程，因為表演最忌諱怯場和那種覺得自己最好看的油膩感，你先做一套，告訴自己沒人在乎你好不好看再表演。”
劇組人都說喻桃最大的優點就是願意聽老師們的話。
她這會兒就是，認真地聽陸臨淵說完，開始朝鏡子做鬼臉。
一開始還有點偶像包袱，等她想通反正陸臨淵每天都從死亡角度看她，一個紙片人早就不在乎美醜之後，她的扮醜開始漸入佳境了。
直到陸臨淵都看不下去叫停：“可以了，再演一遍，別害怕做錯表情和動作。”
這也是快餐劇演多的弊端，劇組趕時間，喻桃很少被導演喊“卡”，自然而然養成了不敢演錯的習慣。
但現在畢竟只是練習。
“在下秘閣刺字部，蘇月。”
喻桃嘗試着在句末揚了揚眉毛，垂下了一點眼睛。
“不錯。”陸臨淵樂于發現喻桃的進步很快，給她細細調整了一會兒，喻桃就能舉一反三把其他地方也對上。
這樣的演技在電視劇裏是過關了。
直到陸臨淵說“可以了。”喻桃才停下動作。
這時他才發現時間已經是三點多鐘。
他是紙片人，感受不到困。但怎麽喻桃卻也是精神奕奕的。
陸臨淵還在不解，就看到喻桃從浴室出來後三秒就入睡。
她并不是不困。
下午試鏡時的失落被新的信任感覆蓋，陸臨淵有些欣慰地提起唇角。
喻桃睡得快，這回忘記鎖屏，于是手機裏的陸臨淵也不再像前兩天那樣兩眼一抹黑。
他嘗試着走動了幾次，點進了換裝游戲。
一直以來，他都沒時間打開主線劇情這欄看看，這回總算抓到空了。
昏黃的室內光漸漸黯淡，黑暗籠罩在陸臨淵周圍。
幾秒後，他發現自己所處的場景變了，而天空上顯示出幾個大字：“影帝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