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浮笙看着眼前擺滿的早點,猶豫了一瞬,眼中閃過幾絲心虛。
但也只是一瞬,接着便理所當然擡筷,埋頭苦吃起來。
反正有他在,不管雪鳳叫了哪只妖獸幫忙,總不會恩人出事就行了。
楚墨羽見他動筷,緊繃的下颌線條微微一松,放下茶杯。
不知是不是南棋的錯覺,總覺得大師兄好像松了一口氣。
待浮笙吃得差不多後,其他師弟也恰好都收拾好行囊,在大堂集合。
楚墨羽起身,逆着光當先出門,袍裾飛揚:“我們走吧。”
自昨天從洛家回來後,楚墨羽便決定第二天離開,師弟們都以為他是不堪洛家的□□,準備回去禀報宗門。
只有楚墨羽內心清楚,他看着日光下熱鬧繁華的臨風城,瞳孔一縮,覺得這如同山雨欲來的平靜。
突然出現的鬼氣、洛家一反常态的舉止……冥冥中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
但以他現在身中情毒的狀态,根本無法護師弟周全,最好的做法,便是早點離開這是非地。
浮笙自然是不在意仙門發生什麽大事,只不過恩人提前要走,他也只能讓雪鳳早做安排。
一行人走到城門時,一只雪白團子在藍天下撲棱着翅膀飛來,落在浮笙肩上,給他遞了個“準備好”的眼神。
師弟們對于浮笙這只靈寵時不時出去玩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渾然不知馬上要大禍臨頭。
而浮笙,他餘光看着最前方的白衣青年,不由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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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要報恩成功了!
城門外官道蜿蜒,遠處青山起伏。一般各大宗門之間都設有傳送陣,但楚墨羽擔心臨風城有變,決定還是到附近的城池借道。
而兩城之間要經過一片樹林。
樹林植被茂密,綠意森森,風吹得枝葉不住拍打,空中隐隐有泥土潮濕腐爛的腥味,一些低級妖獸不時一晃而過。
走到一半時,浮笙突然出聲道:“我、我肚子疼。”
他一手扶着樹幹,面上有些蒼白,在大家都看過來時,露出個窘迫的笑容:“需要、需要去方便一下。”
他将修為壓制到了築基,還未辟谷,自然人有三急。
師弟們不做他想,楚墨羽皺了下眉,最後道:“你快去快回,我們原地等你。”
浮笙忙不疊點頭,帶着雪鳳,朝着一處方向快走過去,身影消失在樹木掩映間。
“你确定都安排好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浮笙左右看看,确定沒人跟上來,這才迫不及待詢問。
雪鳳挺起腰,小翅膀拍拍胸膛:“我辦事你放心,特意找了個元嬰的兄弟,保證實力碾壓那群人族修士!不過、人族向來狡猾多端,尤其是這些大宗門弟子,聽說身上都有很多保命手段,要是有意外怎麽辦?”
浮笙聽到這,眉眼飛揚,得意一笑:“這你放心,我早在進入樹林時,便放了妖散。”
妖散無色無味,只需聞到一點便能讓修士靈力受阻,是長老臨走前交給他的法寶之一。
就算衡虛宗弟子有什麽保命法寶,也使不出來,只能乖乖等他來救。
一人一獸對視,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果然沒一會兒,浮笙便感覺到了另一股元嬰的氣息,不遠處傳來刀劍碰撞聲,想是打起來了。
雪鳳激動地拍拍翅膀:“走,我們快過去!”
浮笙一擡手,頗為穩重道:“再等等,等他們無計可施即将命喪黃泉時,我們再出去。”
話本上的英雄便是挑這個時候出來,絕對将對方的感激拉得穩穩的。
這次他不僅救了恩人,還連帶着一幫師弟,就不信這個恩情還不夠報!
兵器聲減弱,浮笙琢磨着差不多了,一躍而起,化作流光穿過林木,尋到聲音處從天而降。
雪鳳不知從哪薅來的桃花瓣,從身後給他撒花。
绛紅織金衣袍,三千發絲随着袍裾飛揚,幾點桃花飄過一張芙蓉面,一雙上翹的桃花眼流轉間勾魂攝魄。
接着緩緩落到空無一人的平地。
浮笙:?!!
他眼睛緩緩瞪大。
“人呢?怎麽都不見了?”他顧不上出場方式了,焦急地将神識鋪開,卻在整片樹林都沒發現恩人的氣息。
雪鳳也張大了嘴巴:“怎麽……回事?”
這不對啊,計劃裏沒有這一出!
浮笙有些抓狂:“別說了,你找的是哪個不靠譜妖獸,快帶我去!”
雪鳳忙點頭,正準備要走,忽然間狂風大作,樹木枝葉發瘋似的胡拍亂打,頭頂覆蓋上一片巨大陰影。
“桀桀桀”,陰影遮天蔽日,翅膀帶起狂風,頭頂的妖獸猙獰發笑,“讓本尊看看,是哪些自投羅網的仙門弟子?”
大鵬妖按照臺本說完,一低頭,對上了面無表情的浮笙。
!!!
“狐妖大人別打了,真不是我,嗷疼疼疼——”
大鵬妖被打得化作拟态,連連讨擾。
雪鳳有些看不下去,忙拉回話題:“所以你也是剛來,沒看見那群仙門弟子?”
大鵬妖一把鼻涕一把淚,哪裏還有剛才獰笑的邪魅,它小心翼翼觑着浮笙,道:“我、我按照雪鳳大人的指示,剛剛才來準備吓唬那群修士,卻只看見兩位大人,他們去哪了我真的不知道哇!”
“不可能!”浮笙眉眼間是壓抑不住的焦躁,隐隐有種自己又弄巧成拙的不妙感。
但有一點卻令他不解:“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在我眼皮底下逃跑,除非是大乘期!”
但大乘期修士,哪裏又會親自抓幾個小弟子?
“卷軸,是傳送卷軸!”大鵬妖思索幾秒後,肯定道。
浮笙和雪鳳對仙門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不了解什麽是傳送卷軸,但好歹突然消失的原因找到了。
浮笙心跳得一時很快,也不知是不是人族說的心慌。
仙門何其廣闊,他如今要去哪裏找人?
要是有指示就好了。
指示……對了!
浮笙靈光一現,迅速從儲物袋中翻出一塊青翠玉佩。
自從尋到恩人後,他怕把玉佩弄丢,便仍在了儲物袋中。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浮笙把濃郁靈力注入玉佩中,那抹青翠越發鮮豔欲滴,在他緊張到屏住呼吸的注視下,好一會兒,玉佩才發出微弱的光亮。
浮笙眼裏迸出光芒,下一瞬間朝着玉佩指示的方向飛去。
大鵬妖見這兩瘟神終于離開,不由松了口氣。
下次私活還是不要亂接了。
然而那口氣松到一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它拉扯過去。
浮笙發洩怒火:“誰讓你來晚了,也給我過來吧你!”
-
離開臨風城不過幾個時辰,浮笙再次回來,卻發現城內幾乎變了個模樣。
原本熱鬧喧嘩的街道此刻冷冷清清,只有幾個身穿洛家服飾的弟子佩劍在街上巡邏,空氣中透着緊張肅穆的氣氛。
浮笙避開巡邏,徑直來到洛家大門前。
前夜張燈結彩的朱門高府此刻挂滿了白綢,幾張黃紙随着風飄落,院中隐隐傳來痛哭聲。
這是誰死了?
浮笙莫名覺得此事同恩人被抓有關,想了想,翻身進院,悄悄跟在兩個披麻戴孝的男人身後。
“二哥你說,真是那楚墨羽将大姐殺了嘛?”稍矮的那個男人說道。
另一人嗓音柔和:“父親說是便是吧。”
男人嗤笑一笑,似是不屑:“二哥你還真是聽父親的話,連個小城主的女兒都娶了……”
浮笙跟在後面,看不清那人表情,但見對方身體顫抖了一下,像是氣的,男人也忙轉移話題:“算了,大小姐心高氣傲,看不上人家弟子想悔婚,呵活該!”
像是怕被人聽到,他聲音壓得很低。
被換作二哥的男人沒說什麽,在一處岔路口前兩人分別。
浮笙沒跟上去,轉到一處牆角深思。
看來,那群衡虛宗弟子還真是被洛家家主給抓了。
而且還說是恩人殺了洛家小姐。
這根本不可能!
昨晚還是楚墨羽讓他将洛小姐放回去,那時人還沒事。
所以人只可能是在半夜後死的。
反正無論是誰,總之絕不可能是楚墨羽!
恩人是被冤枉的!
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救出來。
他想了想,朝着主院最華麗的房間飛去。
水牢裏漆黑一片,僅有挂在牆壁上的火把發出微弱的火光,明明滅滅,映出閃着寒光的牢籠。
陰暗中幾只老鼠不時跑過,嘀嗒、嘀嗒的水聲回答在幽深沉寂的水牢,陣陣寒氣從冰冷地面直直竄入脊梁。
楚墨羽是在一潑冷水刺激下醒來的。
“咳咳——”
水珠從眉眼間滾落,打濕的長發一绺一绺黏在側頸,白衣沾染了灰塵,顯得灰撲撲的,無比狼狽。
楚墨羽眨了兩下眼,這才看清眼前站着的高大男人。
“洛家主?”他嗓音略有些嘶啞,手腳下意識一動,鐵鏈發出冰冷的碰撞聲。
像是被這聲音徹底喚醒了意識,楚墨羽不動聲色觀察四周,冷靜問道:“洛家主,你這是何意?”
同時他在腦中瘋狂思索。
洛川向來利益至上,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但他也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自己既然已經答應退婚,他萬萬沒有必要還要抓了自己和師弟。
除非,還發生了其他變故!
不知為何,一張秾麗的芙蓉面忽然浮上他腦海。
他和師弟們都被抓了,也不知道那人逃過沒有?
眼下的水牢裏只剩下楚墨羽和洛川。
洛家家主仍舊是一身價值不菲的仙衣,氣度不凡,同楚墨羽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他露出悲痛表情,語氣質問道:“楚墨羽,枉你還是衡虛宗大弟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楚墨羽聽不懂他這話意思,不由皺眉。
洛川:“……明明是你背信棄義在先,勾搭旁人,巧甄這才提出解除婚約。誰料你表面答應,背地裏卻喪心病狂把人給殺了!”
他說到這有些哽咽,看着楚墨羽的眼神越發兇狠,活脫脫面對殺女兇手的憤怒。
楚墨羽:“……”他冷笑一聲。
洛巧甄竟然死了?
而洛川還想讓他背鍋。
簡直是荒謬!
然而更荒謬的是,洛川在演完這番戲後,拿出了手裏的某塊令牌:“元修長老可明白事情經過?無論如何,衡虛宗必須給我們洛家一個交代!”
他竟然用靈都令在和宗門長老傳訊?!
既然如此,那方才的一番戲……
靈都令上方空氣扭曲幾分,接着千裏顯形的水鏡唰然出現,顯出一個身着白色衣袍、面容一絲不茍如同棺材板的中年人。
“長、長老。”楚墨羽看着虛空中那人,瞳孔微顫,某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令他脊背一寒。
元修冷冷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像是髒了眼睛,立馬移開。
他對洛川沉聲道:“宗門不幸,出了如此孽徒!洛兄放心,衡虛宗必定會對令千金的事賠償,不久後便昭告仙門,将這孽徒趕出我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