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浮笙還是第一次見楚墨羽這麽生氣。
即使在春月城和洛家廳堂受辱,對方的怒氣也是壓抑和可控的。
但現在看着自己的眼神,黑沉沉如山雨欲來,讓浮笙下意識退後兩步。
“你、你不歡喜嘛?”浮笙硬着頭皮道。
奇怪呀,不是說好的一往情深,怎麽現在恩人反而生氣?
“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你們不就能在一起了嘛?”
人族的話本不都是這麽寫的嘛?
浮笙疑惑地真情實感,不解中又有些委屈。
沒想到,恩人聽完他這番話,更生氣了。
“誰教你的這些!”楚墨羽氣得一掌拍在桌上。
震地茶杯抖了幾抖,發出牙齒打顫似的磕碰聲。
“我早已說過解除婚約一事與你無關,為何多管閑事!更何況洛小姐乃未出閣的女子,你将她半夜擄掠,又說這些話……”
楚墨羽頓了頓,像是被氣得,狠狠瞪了一眼蹲在旁邊的雪鳳。
他接着道:“這不僅毀了洛小姐的清譽,若此事被發現,我們衡虛宗的顏面何在?兩大宗門之間挑起事端又該如何解決!你雖然涉世未深,但不能如此不辨是非,更不能聽從一介妖獸的話,任意妄為!”
在楚墨羽看來,浮笙只有築基修為,本性純真,能想出這馊主意、并且闖進洛家悄無聲息擄走洛巧甄的,便是這靈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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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靈寵本質到底是妖獸,罔顧人倫道德,妖性難訓。仙門沒少發生高級靈寵反噬主人的殘例。
楚墨羽惱怒之餘,也想借此機會告誡浮笙,不要太過依賴靈寵,更不能仗着靈寵修為高便胡作非為!
莫名其妙背鍋的雪鳳:?
鳥什麽都沒做哇!
報恩又搞砸的浮笙本來正蔫頭耷腦,聽到楚墨羽最後一句話卻忍不住擡頭反駁。
“妖獸怎麽了?哪裏任意妄為?相比之下,人族任意妄為的事才數不勝數好吧?”
“你還替它說話?!”
楚墨羽見浮笙不知悔改,為了替靈寵辯駁還不惜站在妖族的立場上,一口一個人族,頓時更加惱怒,死死瞪着雪鳳,像是下一秒便要殺鳥一般。
雪鳳小翅膀抱着自己瑟瑟發抖,默默鑽進浮笙腰間的靈寵袋中。
浮笙雖然不理解楚墨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也看出他對妖族的貶低,瞬間也來了火氣,連帶着這幾日報恩不順的憤怒郁悶一起爆發,重重哼了一聲,卷起床榻上的少女,化作流光便從門外飛了出去。
流光經過掀起的狂風吹得大開的門來回晃蕩,最後不堪重負倒了下去。
結界消失,聽到動靜的師弟們忙跑出來一看。
只見空蕩蕩的門框後,大師兄直挺挺站着,揚起的塵土沾染在白衣上,他面色愠怒,卻又帶着點不可察覺的茫然和糾結。
木凡摸着下巴,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總想起從浮笙那借來的話本中提到的“無能狂怒”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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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府依舊是燈火通明,守衛森嚴。
浮笙前後來回不超過一個時辰,散落在房間地上的碎瓷還無人打掃,看來沒有人發現自家小姐被擄走一事。
浮笙心情不佳,粗魯地将少女往床上一扔。
“喂,醒醒 。”
他拍打着洛小姐的臉,沒有留情的手很快将那雪白皮膚拍紅。
洛巧甄迷迷糊糊轉醒,第一眼便看見房間內多了個少年,下意識驚聲尖叫。
“啊唔唔”,叫到一半,被浮笙用手緊緊捂住。
洛巧甄漸漸回憶起昏迷前的最後一幕,雙眼越來越大,看向浮笙的眼神帶上了驚恐。
“你什麽都沒看見”,浮笙突然靠近少女,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血滴入水,漸漸暈染出層層純澈的紅色,直至完全成為一雙潋滟波光的血瞳。他三千青絲化作銀發,火紅尖細的狐耳從銀發中頂出,在風中動了動。
無形的風起,束發的黑色發穗垂落,他銀絲和袍裾飛揚,掉至半空的發穗末端血珠有白光閃過,消失在原地,與此同時,浮笙眉間多了雙瓣對開的彼岸花額飾。
鮮豔血紅的花朵充滿了不詳,襯得那張瑰姿秾麗的芙蓉面帶上絲絲縷縷的魅惑,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不過是場夢,夢醒了,便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充滿某種韻律的空靈,柔和地像是醒不過來的夢境,一雙血瞳流轉間,原本還掙紮的少女眼神漸漸放空,安靜下來。
浮笙一放開,她徹底倒在床上昏了過去。
門外有腳步聲匆匆響起。
浮笙眨了眨眼,收斂妖相,黑色發穗重新束發,末端血珠輕撞。
幾乎是在開門的瞬間,他消失在了原地。
聽到短促尖叫而來查看的丫鬟,只覺身邊有清風吹過,但沒有多想,忙跑到床邊喚道:“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洛巧甄睜開了眼,只覺腦袋昏沉地厲害,她像是做了個噩夢,卻死活想不起內容,只餘渾身無力。
不過她卻沒忘記自己的計劃,強撐道:“閉嘴,給我把爹爹請來。”
無論如何,那個浮笙她是不會放過的!
解決了未婚妻的事後,浮笙卻沒返回客棧,而是随着臨風城的一條步行街瞎逛。
此時夜色更深,原本繁華熱鬧的街道冷清下來,燈火闌珊,孤零零的影子時隐時現。
雪鳳感受到小狐妖的煩躁情緒,從靈寵袋中鑽出,飛到他肩膀上,小翅膀拍了拍,給予他溫暖。
“這什麽破恩,我不報了!”
越想越氣,他把腳邊石子踢飛出去,力道大得深深嵌入街邊的一面白牆中。
雖然一路惦記着吃吃喝喝,但既然答應了長老們,浮笙遇見了恩人後還是有很認真在琢磨報恩。
可本以為簡單的一件事卻這麽複雜,因果越報越多也就罷了,結果恩人竟然還排斥貶低妖族!
這讓浮笙有些難以接受。
他此刻真心實意地祈禱:要是恩人遇到點災禍就好了,最好還是那種滅頂之災。
這樣,他就能趁機救人報恩了。
“這不簡單,讓我化作原形去吓吓他們,然後你再出去英雄救美。”
原來浮笙不經意把這祈禱給念叨了出去,雪鳳聽了,暗戳戳出主意。
小狐妖嘆氣:“這樣不行,你我本就是一夥,天道向來陰險算計,你抓人然後我再去,因果最後肯定不會算在內的。”
“那也就是說,只要不是同我們一起的妖獸就可以了?”雪鳳立馬敏銳地發現了漏洞可鑽。
浮笙:“……”
!!!
頭頂烏雲一掃而空,黯淡的眼神逐漸明亮,浮笙瞬間激動起來,恨不得抱着他的好大鳥轉上一圈。
是啊,還有這個漏洞,他怎麽沒想到!
他立馬擡眼望天,背着手露出無辜表情,像是故意說給什麽人聽。
“我絕對是想誠意報恩,萬一恩人遇上什麽兇殘妖獸,絕對義不容辭解救他于危難之中。”
身後則給雪鳳打手勢,示意他趕緊給安排上。
雪鳳表示了解,拍拍翅膀飛向天際,準備去物色合适的打劫妖獸。
浮笙仍舊保持那副姿勢,咳咳,反正他的确不知道雪鳳找的誰,恩人又會怎麽遇難。
問就是與他無關。
他不過是時刻等待救人好報恩的小狐妖罷了。
楚墨羽也是第一次見浮笙發脾氣,昨晚自他走後便有些心神不寧,久久無法入定。
他雖然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但幾絲莫名的心虛總浮在心頭。
所以第二天下樓來到大堂後,見到坐在桌邊的紅衣少年,他猶豫了下,還是招來小二,點了不少招牌早點。
南棋恰好就在大師兄旁邊,還以為師兄是自己想吃,震驚到幾乎眼珠脫眶。
要知道,凡間食物大多雜氣斑駁,為了追求修煉悟道,修真弟子自修煉開始,除了實在沒錢的貧窮散修,否則大多數都是選擇辟谷丹和飽含靈力的靈果。
而卷王大師兄,更是自八歲後便沒碰過凡間食物,一直靠嗑辟谷丹和靈果修到金丹期。
這也讓衡虛宗長老們認為是修煉秘訣之一,一度導致宗門食堂只售賣辟谷丹和靈果,弟子們苦不堪言。
而今天,大師兄竟然點了這麽多吃食!要是其他師弟得知,也會如同南棋這般懷疑人生!
楚墨羽不知師弟的震驚,他囑咐小二幾句,還多給了幾塊下品靈石做小費,小二喜上眉梢,說了句“好嘞”,便樂颠颠跑走。
不一會兒,小二手裏端着個巨大托盤走來。
托盤中是客棧的招牌早點,做得玲珑精致,色香味俱全。
南棋咽了咽口水,眼神随着小二的靠近逐漸緊張。
大師兄今天、是受什麽刺激了?
出乎意料的,小二腳步一轉,走到浮笙身邊,将托盤上的早點一一擺放在他身前,很快擺了滿桌。
“客官你的早點,請慢用。”小二收起托盤離開。
本來隐隐羨慕其他客官吃早點的貧窮浮笙:!!!
他似有所覺,扭頭看向坐在兩三桌外的楚墨羽。
楚墨羽卻擡手喝茶,側臉平靜,像是什麽都沒做一般。
如果不是南棋見師兄另一只手放在桌下抓着衣袖,便也差點信了他的無動于衷。
呵呵,還以為怎麽了,不過是情這小東西。
南棋痛心疾首,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再三努力,大師兄還是栽在了浮笙的美人計上。
只盼望,這回是他想多了,萬一浮笙也喜歡大師兄呢?
比如、喜歡他脾氣暴躁還一直甩臉色?
想到這的南棋:“……”,憂心忡忡。
宛如操心大齡兒讨不到媳婦的心酸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