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3-見家長
番外3-見家長
陸憫已經很多年不回家過年了,今年他和陸喬的關系徹底崩盤,更談不上回去了,只是和陸嬈打了個電話,而陸嬈有很多男人陪,明顯也用不着他回去見她。
因為程幼也的關系,他難得推了所有的工作,除夕夜待在扈北。
但程幼也家的傳統是去老人家過除夕,于是只好前一天和陸憫匆匆見了一面,三十當天就跟着父母兄長一起去了上城區爺爺奶奶家——扈北的郊區,距離市中心有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今年的煙花管控不算嚴格,程幼也十點多的時候披着一件薄絨大衣到陽臺吹冷風,她把手臂搭在陽臺的圍欄上,上半身探出陽臺,樓下還有幾個小孩跑着扔摔炮,一聲接着一聲地響,他們快活地圍在一起,讓人覺得快樂很簡單。
她點燃了一支陸憫之前常抽的牌子的煙,放到了自己的手邊,煙在冰冷的鐵欄上靜靜地燃燒着,一點猩紅越來越暗。
陸憫現在已經戒煙了,但之前和她說話的時候,總有淡淡的這個氣味。
站在這裏,剛好能看見鎮裏的工廠在放煙花,一處接着一處,很熱鬧。
她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幾乎是瞬間接通。
“怎麽了?”陸憫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帶着通話時特有的電磁聲,格外地溫柔,讓程幼也覺得很溫暖。
“沒怎麽,想給你打電話。”窗外的雪落下來,玩耍的孩子們被家長喊回了家,程幼也撲了撲落在肩上的雪花,笑着說,“早知道就應該讓你去春晚的,這樣我現在坐在電視機前就能看見你了。”
陸憫的公寓此時一片漆黑,落地窗外映着煙花缤紛的光亮,空蕩蕩的房間在這樣的夜晚顯得格外冷清寂寞。
他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高領羊絨衫,把地暖的溫度開得很低,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窗外,眼神很寂寥。
他懷裏摟着程幼也的一件外套,因為他希望四周都是冷的,只有與程幼也有關的一切帶給他一點點溫暖。
他問:“怎麽不高興了?”
程幼也怔住,然後很快反駁:“哪裏有不高興?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過年這天不高興的話,一整年都不會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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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什麽起伏波瀾,卻讓程幼也覺得很安心。
“你的家人不喜歡我嗎?”
“怎麽突然這麽說。”
“你的家人那麽愛你,如果不是因為我,怎麽舍得讓你在今天不開心呢。”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程幼也覺得陸憫對她的情緒總是過分敏銳,但她卻時常是遲鈍的,這讓她覺得很難辦,什麽都瞞不過他,哪怕她為了不被他察覺,只打了語音電話。
程幼也只好承認,但語氣盡量輕松:“我倒是沒有不高興,但我爺爺看了我和你的新聞,不太高興,他不高興,誰都不敢高興,你是沒看見,我哥中午吃飯的時候頭都不敢擡.....嗯?你要出門了嗎?”
陸憫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隐約有關門聲。
“嗯,下樓取外賣。”他的聲音變得有點模糊,聽筒傳來風聲,聽起來像是走在路上,他繼續安慰程幼也道:“你的家人不喜歡我很正常,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他們相信我,你不要因為這個不高興。”
煙花炸在程幼也頭頂,以至于她分不清震動鼓膜的聲音是煙花炸裂的響聲,還是她的心跳聲。
雪越下越大,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連帶着眼眶也酸酸的。
“陸憫。”
“嗯?”程幼也那邊聲音很嘈雜,陸憫把手機貼在耳邊,仔細地辨認着她的聲音,怕錯過她的話。
程幼也哈出一口氣,搓了搓手,在最大的煙花炸開時,說:“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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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桌上,程幼也捧着碗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出聲,她爺爺又要提中午那茬,要給她介紹個新男朋友。
還是奶奶心疼她,吃飯的時候假裝無意間提起:“幼幼的男朋友今晚沒有節目呀?我記得幾年前還上過春晚呢。”
程幼也看着爺爺的臉色,強笑着說:“今年沒有,今年他留在扈北過年了。”
爺爺果然冷哼了一聲,程幼也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這時,程幼也的微信傳來了一條新消息。
她放下碗打開看。
[陸憫:我給你叫的東西應該送到了,你偷偷出來拿一下]
[程幼也:吃飯呢QwQ,估計偷偷不了了,你讓他等我一下,怎麽大過年的還跑業務呀]
[陸憫:就是這個時候才有的]
程幼也放下手機,讨好地說:“我出門拿個東西......”
見爺爺沒說話,她才敢拖動椅子站起身,灰溜溜地跑出了門。
不知怎麽,她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裹了一件厚外套,外面落着雪,很冷,門口空無一人,大家這個時候估計都在家吃年夜飯呢,她往外走了兩步,一個身影突然闖進她的視野,耳邊只剩風聲。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了。
十七歲那年的除夕夜,陸憫也是這樣突然出現在她的家門口的。
她眼眶一紅,跑着撲進他的懷裏,抖落了一身的雪,他垂着頭抱她,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
程幼也埋在他懷裏,甕聲甕氣地說:“好遠......”
原來他接到她的電話以後,就決定出發來見她了。
“我不會讓你在想見我的時候見不到我的。”陸憫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我就來看一看你,你回去吧,明天你們回來,我再去你家正式見你的父母。”
程幼也在他懷裏用力地點了點頭,嘴上說是要走,卻抱得他更緊了一些。
愛人的家人不喜歡自己,實在算不上一件能得過且過的事,他也是有一點難過的吧。
陸憫低笑着說:“伯母會稍微不那麽讨厭我一點嗎?”
程幼也不想他難過,搖頭說:“他們不會讨厭你的,我愛你,他們不會讨厭你。”
他們只能短暫地碰這麽一面,但陸憫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見程幼也一面,他想在她不高興的時候抱一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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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程策也把車停到家門口時,就已經看到陸憫了。
程江岸和秦也寧從車上下來,臉色都不太好看,程幼也獻殷勤般跑在前頭開門,路過陸憫身邊時只敢和他眼神交流一下。
程策也朝他聳了下肩,說:“我說話算話的,不會幹涉你們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求多福吧。
秦也寧走在最後,關門前看了陸憫一眼,最後還是松口說:“進來吧。”
起碼沒在大年初一被拒之門外,不算是壞消息。
陸憫進門以後,程江岸看了他一眼,他會意,便跟着進了書房,關門前擡眸,看到程幼也站在不遠處,垂着頭,似乎很擔憂。
畢竟她最知道她爸媽,都不是什麽好糊弄過去的主。
他朝她眨了眨眼,對她說:“相信我。”
進門後程江岸坐到書桌後,示意他去茶桌旁邊坐,程家的書房裝修風格和陸喬的很不同,至少是很溫暖的。
“我聽策也說,你之前有一點精神上的疾病,前兩天還因為失憶,把幼也忘了,是嗎?”
陸憫眼眸一顫,顯然沒想到程父會這樣開門見山,甚至沒有問之前的事,而是問了他最不願意最不想提起的,把程幼也忘記的事。
“是。”他點頭,決定不過多解釋,而是等程父接下來的話。
“那未來你再把她忘了,你打算怎麽辦?這幾年姑且不提,如果未來,她确定和你在一起,你們成立家庭,某天早上起來,你突然又不記得她了,你打算讓她怎麽辦?”
其實這番話他前幾天也剛剛原模原樣地問過程幼也一次,畢竟她現在還年輕,有試錯的資本,那未來呢?等她老去了,她依賴的丈夫卻忘記她了,她打算怎麽辦?
不過他了解他的女兒,就好像幾年前為了陸憫屢屢奮不顧身一樣,如今她也只會梗着脖子說:“那就從頭再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見陸憫不說話,程江岸繼續說:“她說那就從頭再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從頭再來?如果是在她青春不再,芳華老去時,要從頭再來,你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嗎?”
“不......”陸憫皺眉,仿佛這個話題刺痛了他,讓他從心底抗拒去設想那個可能。
“你也覺得不可行是嗎?”程江岸往座椅靠背一躺,笑道,“不如你現在出門和她分手,及時止損,怎麽樣?”
陸憫沉下一口氣,說:“除非她厭煩我,我不會和她分開的,如果您覺得我不值得信賴,我...可以不和她結婚,只以婚姻的條例單方面約束我個人,她會是自由的。”
“哦?你覺得程家缺錢嗎?”程江岸手指敲了敲桌面,低頭拉開抽屜,抽出一把瑞士軍刀,丢到了桌子上,“我始終認為,承諾之所以不可靠,是因為成本過低,幼也或許沒和你提起過,我們家起家,靠的就是比別人更敢頭破血流,賠無可賠的時候,大則賭命,小則賭上兩根手指頭。”
他攤開手掌,右手小指赫然缺了一節。
“不如這樣怎麽樣?你給我一節小指,我同意你的提案,在單方面婚姻的前提下和她在一起。”
陸憫眼底一沉,目光落在那把瑞士軍刀上。
程幼也擅長使用很多種刀,原來是跟她的父親學的。
“可以。”他答應得很痛快。
陸憫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甩開了刀。
程江岸死死地盯着他的臉,他這一生,曾往很多人面前丢過刀,看他們涕泗橫流、滿頭大汗、跪地求饒,模樣大多十分滑稽。但此時陸憫的臉上并未出現以上任何一種有關恐懼、緊張和後悔的神情。
在刀落下時,程江岸飛快地用鋼筆別開了刀刃,下一秒,刀嵌進了桌面,深有半寸。
陸憫擡眼,目光和程江岸碰在一起,程江岸心想,硬碰硬,他居然真的敢。
程江岸站起身拔出刀,抵在陸憫脖子的動脈旁,說:“你了不起,如果未來你辜負她,我用不着你淨身出戶,我會用這把刀了結你。”
話說完,刀被他随意丢在一邊,他踱步到門前,拉開門,果然看見程幼也還沒來得及躲閃的身影。
程幼也苦着一張臉看着程江岸,讓他不由得嘆了口氣,故意兇道:“看我幹什麽?我能宰了他不成?”
程幼也嘴角往下墜着,趕緊走進書房,到陸憫身旁,把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确認沒缺胳膊少腿,才難過地說:“他欺負你了。”
陸憫搖頭,說:“沒有。”
這時,程幼也的手機響起複古的短信鈴聲,她疑惑地點開,居然是她爺爺發來的:
[那小子今天去你家了?]
[為什麽不過來見我?覺得沒必要見我?]
她眉眼彎了彎,摟着陸憫的胳膊墊腳親了她一下。
陸憫好像因為她這個吻心跳空了半拍,又或許他這時才真的确定自己好像暫時得到了她家人的認可。
程幼也掰着手指頭說:“明天我帶你去見我姥姥,後天我帶你去見我爺爺奶奶。”
“他們都愛我,他們也會愛你的。”
“我會讓你有家人的,陸憫。”
陸憫看着她,心中酸作一團,他所有的勇敢、希望和決心,離開程幼也,都不值得一提,他覺得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苦難好像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他啞着聲音答應:“好。”
他是因為程幼也才存在的,他是因為程幼也需要他的愛才存在的,向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