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喝醉
喝醉
陸憫發現程策也走之後,程幼也就不怎麽找他說話了。
他靠着病床上的枕頭開視頻會議,擡眼看見程幼也蹑手蹑腳地開門關門,他的視線跟着她,看她一路靜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床位,然後就一聲不吭地開始鼓搗自己的事了。
會議中的工作人員看他好像在看別處,不确定地叫了他一聲:“陸老師?”
陸憫收回目光,答道:“在聽。”
程策也和他說的那些話,他還沒說什麽,怎麽她反倒先像是要和他避嫌了一樣。
他不知道的是,程幼也現在背對着他,正在低着頭猛猛給許結年發消息。
「程幼也:年紀越大臉皮越薄正常嗎?我以前追陸憫的時候真有那麽不要臉的嗎?」
「許結年:0.0是在問我嗎?」
「程幼也:我現在一想到程策也和他說的那些話,我就想在醫院門口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了(想死.jpg」
「許結年:你有沒有想過,陸憫以前喜歡你,就說明他其實特別吃你這一套,只是比較悶騷而已」
「許結年:他看上去好像很高冷的樣子,其實是只要你死皮賴臉就能追到的那一挂啦!」
「許結年:你不是說他那天莫名其妙說謝戎喜歡你嗎?你記不記得,高三元旦晚會,他本來說有事,結果我說你要去找謝戎,他馬上又說沒事了!後來你不也看到了嗎,他錄完電視臺的晚會連夜趕回來,不就是怕你找謝戎嗎?我這雙慧眼,早已看穿一切」
「程幼也:所以謝戎其實不會彈琴嗎?????」
“在和誰說話?”
正當程幼也深深感嘆許結年小小年紀就能熟練使用這些狡猾伎倆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她完全沒注意到陸憫那邊的視頻會議已經結束了,“嗖”的一下就把手機屏幕鎖上了,沒想過這樣會不會看起來更心虛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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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憫原本也不好奇她在和誰說話,卻在屏幕熄滅前看到了“謝戎”兩個字,他随即看向別處,聽程幼也幹巴巴地說:“和朋友。”
又是朋友,她确實有很多朋友,聽說她住院,就從五湖四海過來看她,除了那個前男友。
這時的程幼也完全沒察覺到陸憫那點輕微的不高興的情緒。
陸憫原本是想借機把程策也和他說的那些話和她講清楚,可兩人在這僵着,此時再提這個反倒顯得有點生硬了。
“你哥說的話我沒放心上,你用不着躲着我。”
程幼也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剛想說她其實沒躲着他,病房門口有人敲了敲門。
他們倆一齊看向門口,而外面的人未經允許已經推門進來了。
楊鎮的身後跟着顏鹿鳴,顏鹿鳴捧着一束鮮花,目光先落在程幼也身上,眼底一絲敵意稍縱即逝,然後和楊鎮一起很熱切地來到陸憫面前。
面對着滿臉堆笑的兩個人,陸憫皺眉,甚至連客氣的姿态都懶得擺出來了。
程幼也趁機從床上下來,說:“不打擾你見客人了,我出去轉轉。”
“不用,不打擾。”陸憫拉住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截在三人中間。
程幼也站在原地,被幾個人圍着,渾身都不自在,顏鹿鳴這個時候已經笑不出來。
陸憫的下一句就是逐客令。
“你們要來,跟楊徹打過招呼沒有?”
叔叔給侄子打招呼,楊鎮很難不覺得陸憫是在羞辱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說自己只是想來敘敘舊,這時顏鹿鳴接上話頭,說:“我還想和幼也聊聊天呢,不知道幼也方不方便。”
程幼也感覺自己的眼皮好像跳了一下,不冷不熱地說:“方便啊,很方便。”
陸憫看着程幼也和顏鹿鳴一同走出了病房,楊鎮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他沒有仔細聽,反倒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逐漸将他侵蝕了。
比如,他是因為什麽把楊鎮換成了楊徹。
比如,謝戎這個名字為什麽這麽熟悉,他和程策也之前好像見過。
比如,他的傷到底從何而來。
這些問題,之前好像是被一個透明的罩子保護了起來,讓他很自然地接受,而把罩子拿開,他心裏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個窟窿,他的胸膛燒灼起來。
他好像把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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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也跟着顏鹿鳴來到走廊上,顏鹿鳴還想往前走,程幼也卻停下了腳步,顏鹿鳴回頭,問:“怎麽了?”
程幼也抱臂,直白地說:“別走遠了,怕你害我。”
顏鹿鳴沒想到程幼也會這麽不客氣,表情明顯一僵,心虛道:“你在說什麽?我哪裏有害過你......”
程幼也努了努嘴,裝無辜道:“沒有嗎?買通崔桉和李雨靈抹黑我,讓營銷號放出節目片段引導輿論,哦,這些事暴露以後陸喬怕引火燒身,楊鎮成了他的棄子,于是你們曝光陸憫的舊事,買了一些水軍诋毀他,讓陸喬不得不回心轉意。還有些事我還在調查中,比如,你們有沒有提前給記者放出消息去堵陸憫,有沒有接觸過我那位狂熱的粉絲,有沒有‘好心’地給他提供一些幫助......哦,我差點忘了,你當年讓劉奉君撞我的事,我拿你當陸憫的朋友,沒和你算過賬,你還記得嗎?”
顏鹿鳴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搭腔,她承認她有些事做得确實有漏洞,但她沒想過程幼也會全部都知道,她很緊張地低下頭,程幼也卻笑着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攤開:“看什麽呢?怕我藏錄音筆啊?電視劇看多了吧你。”
被戳破心思的顏鹿鳴瞬間失措,眼神中竟多了幾分恐懼。
顏鹿鳴愛陸憫嗎?或許有三分,幼年在片場有過短暫的怦然心動,但能不能嫁給陸憫這件事,對于顏鹿鳴來說,遠遠排在這份可憐的愛慕之前。
她和陸喬很像,愛只是他們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來裝飾他們欲望的工具。
“聽說你最近還在扈北打聽我以前的事,你今天不會就是想拿這個來威脅我吧?我在哪個盤口打過架,在誰的場子鬥過毆?拜托,你買消息之前也要調查調查人家和我有沒有交情吧?”
程幼也若無其事地彈了彈顏鹿鳴西裝外套肩膀上的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大不了我不幹這行了,另尋別的出路,那楊鎮呢?你敢擔保這幾年你們沒幹過違法犯罪的勾當?我不查而已。楊鎮賭博輸得傾家蕩産,把陸喬的酒店抵給了我哥,現在你嫁不進陸家,沒人替他還錢,他威脅陸喬也只是飲鸩止渴而已,以後他出了事,陸喬還會幫他嗎?”
楊鎮這麽多年做事何其謹慎,如果不是身負巨債,怎麽可能一次次這麽铤而走險?無非是想逼陸家替他還錢而已,可陸喬又不是傻子。
“賭....博???”
不過看顏鹿鳴現在這幅樣子,楊鎮似乎并沒有把自己欠債的事告訴她,而是一直拿嫁進陸家的好處哄她接近陸喬,楊鎮把他這個外甥女養得太好操控。
程幼也是個懶得管閑事,并且尊重所有人野心的人,前提是沒有波及到她。
末了,她語重心長地對顏鹿鳴說:“如果你們繼續這副張着嘴要說話不說話的樣子,自以為掌握了一些把柄想要挾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張不了嘴,你不是也調查過我嗎?也知道我很沒素質的吧?”
她一再容忍,是因為以楊鎮和陸喬的關系,勢必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再次将陸憫推上風頭浪尖,她不願意。
在顏鹿鳴驚谔、惶恐的眼神中,楊鎮推門而出,臉色亦十分難看,她木木地跟到了楊鎮的身後,兩人不作聲地離開了,背影都有幾分狼狽和局促。
陸憫看着顏鹿鳴的樣子,覺得有點奇怪,問程幼也:“她和你說什麽了?怎麽這個表情。”
程幼也聳了聳肩,說:“她說她買了一只很好的股票,我和她說這其實是一只爛股,把她吓壞了。”
陸憫表情狐疑,顯然不太相信。
但程幼也看起來心情很好,她拉着陸憫的胳膊回了病房,陸憫看着拉着他胳膊的手,一時失神。
晚上程幼也點了兩瓶燒酒,硬要陸憫陪她看電影,她把兩張床推得近了一點,也不顧陸憫願不願意,在一衆浪漫暧昧的愛情電影中挑出了一部《喪屍世界大戰》。
她煞有介事地介紹:“我的最愛。”
陸憫面無表情,沒有做過多評價。
屏幕上喪屍面目猙獰,程幼也看得津津有味,酒一杯一杯下肚,她很快就有了醉意。
真是薛定谔的酒量。
陸憫除了故意向程幼也賣慘的那幾次,平日裏幾乎滴酒不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喜歡那種醉了以後不受控制的感覺。
就比如現在,程幼也醉醺醺地爬到了他的床上,他越推她,她就越要摟他。
好在程幼也酒品不差,喝醉了以後不會發瘋,只會像小動物一樣窩在角落,像是想起來什麽難過的事一樣,眼眶紅紅的。
陸憫推不開她,只好由着她摟着自己的胳膊,奇怪的是,他分明很讨厭別人的接觸,這個時候卻并不覺得抗拒。
程幼也很乖地躺在他身旁,小聲地說了一句話,前半句是“陸憫”,後半句他沒聽清。
陸憫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居然俯下身子問她:“什麽?”
然後他聽清了。
程幼也喃喃道:“喜歡你,想和你好.......”
陸憫瞳孔一震,脫口而出:“我是誰?”
程幼也眼神迷離,似乎疑惑他怎麽會問這麽可笑的問題。
可她還是逐字逐句地乖乖回答:“你是,陸憫,是——我喜歡的人。”
她剛說完,突然又委屈起來,摟得他更緊了一點。
“你怎麽不說你也喜歡我?你不喜歡我了。”
眼看着她泛紅的眼眶又要溢出眼淚,陸憫只好妥協,哄得很生疏,像是一輩子也沒說出過這種話:
“沒說不喜歡你。”
這一瞬間,陸憫感覺自己胸腔裏那個燒灼的、隐隐作痛的洞好像被填滿了,他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