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幻覺
幻覺
逼仄的雜物間裏,只有溺水者一般的喘息聲,屋子裏沒有亮燈,宋景疑從未和人在這樣簡陋的環境中接過吻,他的手撫摸過鉑華的後頸,然後吻她含水一般的眼眸,像是要把所有的妒意全部宣洩,鉑華反饋冷淡,但卻又若即若離,不回吻,也不拒絕。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燈光昏暗的酒吧,宋景疑是酒吧挂名老板,加入他們這桌玩撕紙巾的游戲,目光一碰,兩人便心照不宣。
鉑華平生最愛的就是馴服浪子,這一點和宋景疑不謀而合,可惜他在情場百戰不殆,偏偏折在了鉑華手裏。
鉑華也郁悶極了,她談過那麽多個,還沒遇見過宋景疑這麽難纏的。
“噓。”鉑華捂着宋景疑的嘴把他推開,宋景疑委屈地眨了眨眼,沒有出聲,緊接着,他們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
“你好像很期待和我偷情?”
鉑華有點震驚地皺起眉,看着宋景疑,做口型問:“程幼也?”宋景疑不敢動作,便點了點頭。
後面又說了什麽他們就一概聽不清了,過了将近半個小時,客廳的燈滅了,外面才重新歸于平靜。
兩個人從雜物間出來,宋景疑又低頭親了鉑華一下,她不悅地投過去一個白眼。
宋景疑不高興地哼唧:“我在裏面等得腰都酸了,給我親一下怎麽了?”
鉑華挑眉:“這就腰酸了?”
他果不其然臉又黑了。
鉑華雙臂環胸,猜測起來:“幼也和誰說話呢?林镞?她和林镞有什麽可偷情的。”
宋景疑攤手:“反正不是我,我可沒和她偷情,不過我猜是陸憫。”
“怎麽可能啊?”鉑華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程幼也怎麽可能和那種冰塊臉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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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疑挑眉,鉑華對陸憫的态度讓他很滿意,于是他煞有介事地笑了一下,湊到鉑華耳邊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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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度一日的我們》錄制過半,後兩期節目的錄制将在一周後再度開啓,相當于給嘉賓團放了個短假。
離開民宿當日,除了一些必需品,大部分生活用品都留了下來,程幼也簡單收拾好行李箱,推開門時陸憫正在門口等着她,她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當他準備從她手中接過行李箱時,鉑華突然抱着ever出現在兩人中間,拉過她的箱子,對陸憫視若無睹般喊宋景疑:“宋景疑,你過來幫幼也拿下東西。”
宋景疑遠遠地應聲:“知道了。”
陸憫的手在半空一僵,他看向程幼也,程幼也卻沒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只是淺笑着和宋景疑說謝謝。
他的視線追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跟在宋景疑身後和他們一塊兒下了樓梯,心裏已然酸作一團。他已沒有任何底牌,他剖開自己的全部給她看了,唯有等待她的裁決。
如果她還願意再問他一次,關于過去,他也不會有任何的隐瞞。
程策也開車在樓下等人,程幼也出門後林镞就從後座下來迎了上去,接過她的行李,把她送上了車。
程幼也上車前匆匆看了一眼陸憫,楊徹正在和他說話,他卻越過楊徹的肩頭看她,楊徹意識到他的目光,扭過頭看到程幼也時,露出了一個了然的表情。
林镞叫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然後拉上了車門。
看着程幼也消失在視野中,陸憫的表情重新變得落寞,楊徹恨鐵不成鋼地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冷嘲熱諷道:“望妻石。”
陸憫卻照單全收,苦笑道:“我倒是想。”
真沒救了,楊徹拍了拍火氣淤積的胸口,問:“桃盟想趁着前兩天《肅殺凜冬》翻紅的熱度,把音樂劇的改編權買了,你怎麽想?”
“你就和他們說,堯澈認為失德藝人存在風險,暫時不考慮和他們合作。”
“你的意思就是讓他們把崔桉不演寫進合同裏呗?假公濟私啊你。”
“對啊,我就是假公濟私。”
程幼也和林镞一班飛機,扈京中轉扈北,她打算跟着程策也回家一趟,之後再飛去扈京和林镞會合排練《追她冬星》。
崔桉的離開對南鬥來說是一次重創,他假意加入桃盟,實則是要白黎認清局勢,他現在是國內話劇圈裏說一不二的男一號,這毋庸置疑。
話劇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共度一日》的播出,在外看來風浪皆在陸憫身上,圈內卻為了程幼也已經吵翻了天。
評論區陸憫的粉絲和崔桉的粉絲各罵各的,她多看一眼都覺得頭痛。
“怎麽了?暈車嗎?”林镞和她并排坐着,語氣關切地問。
程幼也搖了搖頭,又不想讓程策也為她的事操心,于是給林镞發了一條微信:“崔桉在粉絲群裏賣慘,說我把他擠兌出的南鬥。”
她狠狠甩過去幾張截圖,這人淨挑半夜憂郁傷感,不知道裝什麽呢。
當時圈裏除了她和幾個與她相熟的名氣不大的女演員,很少有人在崔桉的醜聞中站隊的,槍打出頭鳥,也正常。
林镞回了她什麽她沒看,切回工作賬號後,卻看到陸憫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陸憫:我讓你不高興了嗎?」
程幼也眉頭一蹙,這麽直白的話,反倒不像是陸憫說的了,他們倆在一起那幾年,十天半個月也等不到他主動找她一次,如此想來,畢業晚會只是一個導火索,多年的冷暴力才是積因,他們可能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她今年二十五歲,明白太遲,愛不是萬靈藥。
不過當初她給陸憫工作微信的時候确實有點報複的心理在,同時也是提醒自己,他們倆的關系也就到這兒了。
不過很明顯,現在他們兩個都越界了。
「程幼也:怎麽這麽問?陸老師」
「陸憫:別這麽和我說話...我不想你不開心」
林镞偷偷看向一旁的程幼也,發現她看着屏幕,表情又變得高興起來,嘴角擒着一點不明顯的笑意,可愉悅的神采都快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好像在和誰聊天呢,他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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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扈北後程幼也和林镞約定扈京見面,《追她冬星》是林镞的畢業大戲,他當時演的就是邵英,他和程幼也承諾自己一定沒問題。
程幼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自己很期待,在她下飛機後,林镞回憶着她說的話,臉龐微微發熱。
程家的司機把車停在了機場到達出口,程策也領着程幼也,引得路人側目,猜測是哪兩個明星,好在程幼也名氣不高,口罩一戴,誰也不愛。
回家的路上,程幼也看着窗外的落雨,突然和程策也說:“哥,幫我再約一下之前那個醫生吧。”
程策也皺眉,臉色不太好:“你又開始看到......”
“嗯。”她又開始出現幻覺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出現幻覺,三年前,她剛複明時,十七歲的陸憫就曾頻繁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既清醒又沉淪,她明知道那是假的,十七歲的陸憫怎麽可能真的出現,可她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因為她發現,她開始依賴那個影子的出現,依賴他和她說話,依賴他對她笑,就像很久以前那樣。
她催眠自己,這不會影響到她任何的生活,她照常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照常站在舞臺上,她的陶圳家喻戶曉,她成了南鬥名聲在外的頂梁柱,她終于闖出了名堂,可沒有人知道,她每天推開家門,和空氣說話。
“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今天演出發生什麽事了嗎?”
喔,她幻想中的陸憫确實會關懷她高不高興的。
後來,是程策也發現了她的異常,逼迫她去就醫,她才知道,自己離瘋了可能就差一步。
次日,虹北醫院。
“您的意思,那些文字是根據我內心的期待出現的,就像以前那樣?”
“不完全是,如果是在交流的過程中出現,那麽更有可能是你接收到了某種信號,而後潛意識推導的結果。”
程幼也從醫院出來,并沒有完全明白,看着塑料袋裏的喹硫平,她有點心酸地笑了笑,她很不喜歡吃這個藥。
“幼也?你怎麽來醫院?”
程幼也猛得擡頭,下意識飛快地背過手把藥藏到了身後,她有點吃驚地張了張嘴:“陸憫,你怎麽回扈北?”
陸憫身旁站着一位醫生,看到程幼也後仿佛是認出了她,準備伸手打招呼時卻被陸憫攔了下來。
醫生悻悻收回了手,心想,這人口罩帽子墨鏡齊上陣的行頭,得虧她能認出來。
陸憫卻很關心地上下打量她:“你還沒回答我,怎麽來醫院,生病了嗎?”
程幼也搖了搖頭,随口扯了個謊:“過兩天回扈京,我來開點暈車藥。”
陸憫點了點頭,好像松了一口氣,沒設想過程幼也會騙他,她沒必要騙他。
但那醫生眼極尖,畢竟和這類藥物打交道十餘年,立馬就認出那不是什麽暈車藥,而是治療幻症的喹硫平。
“我過兩天也回扈京,你走的那天我去接你好不好?我和你定一班飛機。”
程幼也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可陸憫說“好不好”的尾音就好像在祈求,讓她一時間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她想不明白,陸憫到底對她有了什麽圖謀,才會願意幾次三番在她面前這麽低聲下氣,變得不像他了。
陸憫怕她拒絕,再退一步:“你要是怕被拍到,到了機場以後我離你遠一點......”
都說到這份上了,程幼也只好點頭答應:“別讓我哥看到,不然他和我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