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麗塔情結
第二章洛麗塔情結
真誠,永遠是最大的必殺技。
光是想象那場面,陸下茑就腳趾摳地。她晃晃腦袋,把畫面驅逐出去。三步做兩步,追上孟引百部,喊住她:“等一下!”
孟引百部單手捏着帽檐,回首。
陸下茑鼓起勇氣,一鼓作氣道:“幫幫我吧!”
……
事後,主神系統主動交代:“我們的争執,她都聽到了。”
“嗯?她怎麽聽到的?你讓她聽到的嗎?”是設問句,孟引百部的語氣,沒有意外,全是篤定。換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實時廣播私語,少不了當場翻臉,而孟引百部只是追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主神系統坦然承認:“沒錯,是我讓她聽到的。”不過它有自己的說法,“ 每一種恩惠都有一枚倒鈎,它将鈎住吞食那份恩惠的嘴巴,施恩者想把他拖到哪裏就得到那裏——我們,準确說,你,沒有放任她思想滑坡,她就該知恩并且圖報。”
“原來如此……”孟引百部了然。随後,她指出主神系統的盲點,并平靜地反駁道:“可是……她有這個思想覺悟,就不會思想滑坡了吧?其次,我只是有助人情結,又不是投機分子,我不會挾恩圖報。正所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你有沒有考慮過一種可能性——我之□□彼之蜜糖,萬一別人對眼下的處境樂在其中,接受好意只是ta情趣play的一部分,你覺得ta背刺的可能性是多少?”
“……”主神系統沉默了,意識到自己理虧,它誠懇地認錯:“你說的對,我考慮欠周了。”
主神系統擔憂:“但是你又助人型人格,又人間清醒,這兩種尖銳的特質并存,不會造成你精神內耗,影響工作和生活嗎?”
孟引百部被痛擊到,這回合輪到她沉默了:“……”
——主神系統一語中的。
面對陸下茑的搖尾乞憐,孟引百部不想管的,架不住她軟磨硬泡。
孟引百部質問:“你想幹嘛?”
陸下茑瞪大無辜的眼睛,控訴道:“你要負責!我本來接受父嫁的,是你勸阻我,導致我有心理陰影,不敢回去住了,你要負責處理售後!”
孟引百部:“……那你腦內回檔,當我沒勸過吧,回見。”
孟引百部想溜之大吉,卻被陸下茑制裁。
陸下茑飛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邊搖晃她的手臂,邊發出熊孩子噪音,折磨她正常的聽力。孟引百部幾乎神經衰弱,松嘴讓步道:“行吧,那你來我家住吧!”
脫口的瞬間,孟引百部就後悔了。她的性格有貓的一面,如比較強的領地意識——她喜歡獨居,獨處之于她,是享受。對她來說,家裏多一個人,就像穿白衣服吃火鍋,食物失手掉進辣鍋,紅油飛濺到衣服上,斑斑點點,堪比核武器打擊。私人空間被入侵,小确幸成為過去式,她光是想想,都感覺有點應激。但是又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她不好意思出爾反爾,于是稀裏糊塗、半推半就走到了現在……
孟引百部把時停開了,幫陸下茑搬家。
陸下茑在屋內,她在屋外,雙腳淩空。打包好的箱包,在她的指揮下,一個個排好隊,從凸肚窗飛出去,宛如串式的風筝。
手提箱、旅行箱、收納箱,像箱型的小精靈,搖搖晃晃地前行。
孟引百部拉着陸下茑的手,宛如彈跳的彈丸,踩着空氣,幾個起落,趕超箱包小隊。
從東城區出來,往南城區走,有一條城市中軸線——國王大道,街寬45米,南通城門,北達中央廣場,稱得上氣勢恢弘。
她們加速度降落,衣擺、裙擺輕輕飄起,然後慢慢回落。
箱包們像比她們還小的小孩子,圍着她們雀躍。
臨街的聯排別墅,是喬治亞風格的。
四層的建築群,牆面為淺綠色,下層的窗戶高而大,頂層的窗戶小。因為商住兩用,一樓多為商鋪,住房入口混雜在商鋪之中,由防盜圍欄圍着。
門牌號42號。
門口兩邊裝着壁燈,從拱形門進去,室內光線昏暗,依稀可見牆紙的圖案,是金紅的楓葉花紋。進門直走沒幾步,就是扶手步梯。除了樓梯間,一樓其他空間都租給了商戶,并以水泥封牆,隔絕兩邊往來,所以一樓沒什麽可參觀的。
上到二樓,視野豁然開朗。
六對六标準分割的推拉窗,投進熱烈的陽光。
二、三、四樓都被孟引百部租下了。二樓,起居室、廚房餐廳一體、衛生間;三樓,三間客卧;四樓,傭人房,不過孟引百部沒有雇傭傭人,所以是空着的,突出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陸下茑滿眼欽羨,她越過孟引百部,在起居室內踱步。路過沙發、茶幾、壁爐、儲物櫃,最後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上,仿佛回歸自己王座的君主。
“你的行李我運上三樓了,你的卧室是北側那間。”孟引百部丢下叮咛,又準備獨自出門。
陸下茑這才起身,诶诶诶地喊道:“那我吃飯問題怎麽解決?”
孟引百部微微回頭:“廚房裏有食材,你可以考慮自己動手,或者到樓下餐館吃,先賒賬,讓老板回頭找我報銷。”說完,她健步如飛地走了。
“啧,行吧……”陸下茑感覺自己被冷待了。從波格丹娜家搬出來後,沒有她想象中的開心,她無所事事,索性參觀起房子。
……
安頓好陸下茑後,孟引百部馬不停蹄,趕回東城區善後。
布魯斯正站在門口,和鄰居聊天。
孟引百部早就意識到,這個城區有一張無形的信息網,由居民組成,消息的傳播,靠鄰裏關系。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能逃過這些“活監控攝像頭”的雙眼。
遠遠看到她來了,布魯斯不露痕跡,草草和鄰居結束話題。
那位鄰居意猶未盡,但也識趣退場。
“我聽說,波格丹娜和你在一起。”布魯斯一上來就興師問罪。
“我們給你留了字條。”孟引百部鎮定自若。
“你是說,餐桌上,錢袋子壓着的那張紙嗎?算了,總之,先跟我進屋吧。”布魯斯轉身回屋。
這次,布魯斯拿出了待客之道,他接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放到孟引百部面前。杯子是馬克杯,他舉杯豪飲,看起來像喝酒。他漫不經心地閑聊道:“說起來,我們還沒互通姓名……我叫布魯斯·安柏,叫我布魯斯就好,如你所見,是波格丹娜的監護人。”
孟引百部有來有回,也自我介紹道:“我叫夢,一名平平無奇的冒險家。”
“嗯?冒險家?你看起來和波格丹娜差不多大,你怎麽小小年紀就去當冒險家了,你的父母呢?”布魯斯疑惑。
“我沒有父母,冒險家是我營生的手段。”孟引百部如實相告。
“那你的父母……他們還活着嗎?”布魯斯想岔了。
“難說,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他們。”孟引百部越描越黑。
“可憐的孩子……”布魯斯表情沉重,言語中透露出“節哀順變”的情緒。
孟引百部有口難開,只能默默接受布魯斯的腦補。
主神系統故意發出一聲嗤笑,給孟引百部倒油。它缺德的笑聲只有孟引百部能聽到,孟引百部忍了,并端起馬克杯,喝口熱水壓壓怒火。她言歸正傳:“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聊聊波格丹娜,或許你也正有此意。”
布魯斯正色:“那孩子……是在你那兒嗎?她怎麽突然離家出走?她在信上讓我放心,可自家孩子不知所蹤,為人父母的怎麽可能放心?”
孟引百部忽然扯到別的話題:“先不聊這個,我想問一下,你對波格丹娜是什麽感情?”
“嗯?奇怪的問題?”布魯斯遲疑,但依舊義正辭嚴:“我們雖然是養父女,但我視波格丹娜如己出,是毋庸置疑的父女之情。”
“哦?是嗎?”孟引百部質疑,然後自說自話道:“如果沒有這些證據,我可能就相信你了,可惜我有。”她摸出一沓彩色相片,自己确認了一下,才逐張擺上桌面,“這張,你帶她去露天浴場共浴;這張,你趕跑追求她的同齡人;這張,你禁止她和朋友去跨年……”
有的相片場景在室內,有的相片場景在戶外,但無一例外,每張相片的鏡頭特寫很大,焦距很近,仿佛攝影師貼身跟拍。
——相片所記錄的,都是前三個月,日常發生的一些小事。
但畢竟隐私權被侵犯,布魯斯很難保持冷靜,他第一反應是震驚:“這……你監視我們?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監視的?監視了多久?我對此竟毫無知覺……”第二反應是震怒,他兇相畢露,目光淩厲地打量孟引百部,“是我看走眼了嗎?你怎麽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憑你自己,應該辦不到這種事……說吧,你背後還有誰?你們的目的是什麽?膽敢染指波格丹娜,我布魯斯·安柏,前第三騎士團團長,邊牧犬騎士,絕不輕饒你們!”
布魯斯義正辭嚴:“其次,你偷拍的這些照片,都是正常的親子互動,用來指控我心存不軌,是否站不住腳?”
“就知道,年齡差是你最好的擋箭牌……”孟引百部早有預料。她毫不怯場,雙目對上布魯斯的視線,一條胳膊壓在桌面上,擺出從容不迫的姿态。右手拿出決定性證據,輕輕放在桌面上,中指指尖摁着相片,推送到布魯斯面前:“這張,你們去拍親子照,試的服裝是婚服……嘛,雖然婚服是照相館提供的,但親子之間拍攝這種題材,總歸親密過度了……”
布魯斯驚慌失措,當場了站起來,椅子被他撞翻。他站着回憶良久,最終肯定地否認:“我沒有帶波格丹娜拍過這種照片!”
”截至目前,确實沒有。“孟引百部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因為這是未來發生的事情……”
“未來發生的事情?”布魯斯猶疑地複述。随後,他晃了晃腦袋,目光如炬地瞪視孟引百部:“不!照片是你捏造的,你在迷惑人心智!”
孟引百部擡起手,熄滅的壁爐上方交叉挂着兩把騎士劍,其中一把铮一聲脫鞘而出,在客廳拐一個小彎,飛到孟引百部手上。孟引百部單手握着劍柄,蹬着登山鞋,宛如上臺階,踏上椅子,踏上桌子,走到布魯斯面前,在桌高的加持下,她看起來比布魯斯高半個頭。她換手改拿劍刃,把劍遞向布魯斯:“我願以性命擔保,我所言句句屬實……不信我的話,可以把我當騙子裁決了,我留下遺書,證明你是正當防衛。”
“你……”布魯斯哽住。
布魯斯向後倒退,險些被椅子絆倒,顯得有些狼狽。他小腿撞開椅子,後撤幾步,和孟引百部拉開距離。他閉上眼睛,微微搖了搖頭,态度堅定地說:“不,就算你兵行險着,也動搖不了我的意志,我對波格丹娜的感情就是父女之情,沒有摻雜任何雜質!”
“但倘若,波格丹娜對你不是父女之情呢?”孟引百部假設。
“什……”布魯斯的真實态度被詐出來,他先是震驚,然後是猶豫,最後是接受。他向前走一步,單手捂着胸膛,迫切地求證:“這就是波格丹娜離開我的原因嗎?”
“是啊……”孟引百部拖長尾音撒謊。
布魯斯瞳孔地震,做了半天心理鬥争,最後以包容的姿态,望向孟引百部:“我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年,我竟沒有察覺她的心意……波格丹娜在哪?我不介意她對我感情變質,請讓我與她相見,她此時孤身一人,一定非常痛苦……”
騎士劍橫向射出,擊飛布魯斯。
被擊中的瞬間,布魯斯的胸骨發出悶響,他悶哼一聲,倒在地板上,痛苦地捂着胸口。
孟引百部跳下桌子,走到布魯斯身邊,臉帶鄙夷地蹲下:“非要我設下圈套,你才肯說出實話嗎?布魯斯·安柏先生。你們這類人,真是狡猾又可笑,在你們眼裏,你們才是弱勢的一方,都是被監護人主動,你們才産生洛麗塔情結,和被監護人在一起……”
孟引百部提議:“如果你愛波格丹娜,現在就和她解除養父女關系,等她成年後再相見,如何?——讓時間質檢你們的真情。如果時間證明,你們是真心相愛,到時你們再以成年人的身份,在波格丹娜不會受傷的世界,名正言順地交往,如何?”
布魯斯想也不想,就拒絕:“不……我不能接受!我要見波格丹娜,我要親耳聽她說……”
他掙紮着,想爬起來,卻被孟引百部單掌覆臉。右耳的腦控設備正常運作,孟引百部的掌心發出熒光藍色的光線,光線隔空照到布魯斯的臉上,使他一陣恍惚,仿佛被催眠了。
孟引百部為布魯斯解釋:“這是失憶光線,你會忘記我們的會面,但你會記住我的提議。”
布魯斯眼神迷離,無力地癱在地上,像酗酒斷片。他視線變得模糊,迷迷蒙蒙中,他看見一個身穿機能風服裝的小女孩,起身離他而去。他伸出手想阻攔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阻攔她,話到嘴邊說不出口,舉着的手舉了半天,最後因為太累了,啪的一聲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