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之中：孟引百部
楔之中：孟引百部
孟引百部，姓孟，名引百部。
全能宇宙人，年滿26歲，單身，隸屬于時空管理局，擔任風紀股長（時空警長）。
不是複姓，不是花名，也不是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本人，那為什麽，她會擁有一個四字真名呢？原因比較簡單，她是時空管理局的人造人，注定要成為風紀官，維護全宇宙的和平。
時空管理，顧名思義，消除時間悖論和蝴蝶效應，避免時間線紊亂或時間線分裂，造成時空秩序失控。某種意義上，消除時間悖論、蝴蝶效應和消除鬼魂記憶差不多，所以用人造子宮培育她的博士，取孟作為她的姓氏，引、藥名百部，作為她的名字，個中深意不言而喻。
孟引百部說：“跟我來。”這句話完全是告知，沒有商量的餘地。
孟引百部轉身，足尖蜻蜓點水，和陸下茑沒有肢體接觸，隔空牽引着她一躍而起。她們飛起來，飛到半空，俯瞰衆生，漆白的游輪沿着河岸，觀光城市。雪白的肉鴿滞空，她們與之擦肩而過，以一條抛物線的軌跡，輕巧落到觀景平臺上。
秒針嗒一聲，走到下一刻度。時間暫停解除。
河岸上，群鴿被突然出現的人類驚到，撲棱翅膀，四散而逃。
聖天使橋上，路人們趴在橋梁護欄上往下看，久久不願散去。
孟引百部提議：“我們邊走邊說。”
她們順着親水步道走，與游輪行駛的方向相反。
孟引百部解釋：“你是二游玩家，應該能理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穿越了，你穿越的這個維度，是游戲的平行時空，我們稱之為花嫁世界。”
陸下茑大驚失色：“什、什麽？”竟然是超自然現象，和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孟引百部從頭說起：“我來自全能宇宙，全能宇宙是目前已知最高等級的宇宙，全能宇宙之下的三千世界，全都是我們時空管理局在管轄。由于AI進步，全能宇宙刮起了裁員潮。為了順應時代的發展，我們時空管理局也配置了AI，優化了大量風紀委員（時空警察），以此提高行政效率。所以，在你穿越的第一時間，我們的AI——主神系統就應該找上你了，你見過它吧？”
陸下茑心虛，她的聲音漸弱：“那個……見是見過……但我以為是游戲引導，所以完全沒有理會……”
孟引百部了然：“哦……難怪主神系統的任務進度條一直不漲，原來如此。真是麻煩啊，風紀部的人員減少，導致這種事也得我親自出外勤。”
她這不緊不慢的語氣，讓陸下茑破防了。
陸下茑嚷嚷道：“這不能怪我吧？我又沒穿越過，誰知道穿越也可以是無痕的！其次，游戲的菜單欄還在，重開的功能也還在，迷惑性這麽強，要不是我下不了線，我根本意識不到我已經不在游戲裏了！”
相比之下，孟引百部不愧是職場人，情緒管理很到位，完全不為所動。
她平靜地解釋道：“我沒有怪你，非人為的穿越，确實難以預測。至于你說的，你還能操作游戲UI和游戲功能，主要是因為游戲>游戲平行時空≥玩家。游戲平行時空雖然也是一個宇宙，但就本質而言，它是游戲的衍生品——游戲賦予玩家的一切，它都沒有禁斷的權利。很多玩家型穿越者意識到這點，就會放飛自我，放縱內心深處的幽暗，濫用這種不對等關系，給游戲平行時空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這種情況，我們稱之為第四天災。”
——孟引百部隐瞞了部分事實，主神系統的存在，不止是為了整治臃腫的機構、精簡組織架構、節省人工成本，還作為“煙霧彈”迷惑玩家型穿越者的心智，降低他們的不可控性，避免他們濫用黑科技，對游戲平行時空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陸下茑對這些知識毫無興趣，她只想即刻、立刻、馬上返回原來的世界。她急躁道：“哎呀！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你要是能現在帶我回家，就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固然，重開什麽的很有誘惑力，但體驗過就知道了，像自己和自己過家家，無聊程度堪比坐大牢。其次，npc确實很智能，每句對白都不重複，更準确說，花嫁世界的人類确實也是人類，但他們和她之間終究存在着可悲的文化隔閡，他們永遠也沒辦法和她實現文化認同和精神共鳴，他們給不了她歸屬感，所以她想盡快啓程，返回她出生的宇宙。
孟引百部突然止步，陸下茑被迫跟着她停駐。
孟引百部斜視陸下茑，她冰山女氣質很強，眼神表情和前一秒沒有區別，卻莫名充滿攻擊性，像蓄勢待發的貓科動物，令人望而生畏。
孟引百部語氣疏冷：“行吧，那就講點你更不愛聽的——如今災厄已現，與你脫不了幹系，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了。你穿進花嫁世界後，雖然不存在主觀惡意，但你使用了好幾次時間系技能，實打實對時空造成了負面影響……罷了，多說無益，眼見為實。”她右耳的腦控設備，指示燈的亮度加強，猶如魔法陣的線路——那是顯影射線，能顯化四維時空的動态。
時間再度暫停。
花嫁世界的真相在陸下茑面前展現——還是在楓香城，但天地間裂痕遍布，像一面破碎的鏡子，楓香城也四分五裂，不等分地分布在碎片中。
路人和動物也分崩離析，只有她們受未知的力量庇護，還保持着人形。
陸下茑的震驚無以複加。
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向前推進，發出擠碎玻璃的聲音。
陸下茑找到聲音來源，只見身後不遠處，是一片黑暗，它時不時向前推鏟，将世界的碎片徹底粉碎烏有。
孟引百部冷言冷語道：“這就是時空崩壞，這個世界很快就會消失。”
“啊？”陸下茑頭皮發麻，“那還愣着幹嘛？我們趕緊走啊！”
“不。”孟引百部拒絕，直視着陸下茑，宣判道：“趁現在還有時間，你去把一切修正，讓這個時空恢複正常。”
“天啊……”陸下茑垂頭喪氣，逃避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個人的力量有限，我能做什麽？你們什麽什麽局，名頭都這麽正式了，能耐不比我大多了，就不能由你們看着辦嗎？穿越又不是我想的，在這件事裏面，我也是受害者啊！”
孟引百部有時候也佩服自己，面對線性思維，耐心還這麽好。她諄諄教誨道：“我希望你認識到，不知者無罪，存在兩類情況，一種是法律認識錯誤，另一種是事實認識錯誤，你屬于後者，過失犯罪也是犯罪，需要為此買單。”
陸下茑氣極反笑：“好家夥，罪犯竟是我自己！”
孟引百部收回評價，她還是高估自己的耐心了。
“算了，我言盡于此，我不會違背你的意志，強迫你盡你的義務的，我沒有時間死磕一個宇宙。另外，我不會協助你逃走的，這對花嫁世界不公平，你好自為之吧……對了，世界的終焉很美，你在這裏見證吧……”孟引百部雙腳離地，這一刻，她的體重堪比一顆打滿氫氣的氣球，毫無重量可言，一路往天上飄。
崩壞又推進一寸，世界碎片被摧殘的聲音，像極了玻璃渣子。
陸下茑毛骨悚然，她尖叫着跑起來。
陸下茑：“不要！求求你了！帶我走吧！不要丢下我！”
眼見對方無動于衷，并且身影越來越小，陸下茑誤操作，打開了游戲菜單欄，猶豫片刻，她咬着下唇，重重摁下重新開始。
孟引百部在高空中，啓動人工蟲洞，準備時空跳躍。
她正準備踏進時空隧道，忽然察覺到什麽，往下一看，白茫茫的強光，宛如白色的大海，從她腳底下漫上來，頃刻間将她淹沒。
“救救我……拜托了……”
恍惚間，孟引百部聽到求救，聲音似有若無，宛如古神低語，但那不是陸下茑的聲音，而是這個世界的意志。
……
刻進DNA的熟悉場景。
——波格丹娜的閨房。
有一扇門、一口窗的次卧空間不大，粉色的牆漆，牆上挂着幾個相框。靠牆的位置擺着一張單人床，床上擺着一個泰迪熊，床邊鋪着珊瑚絨圓毯，一張書桌兼做化妝桌，一張靠背椅，一座平開門衣櫃。
相當質樸的女孩卧室。
得、得救了……
陸下茑心有餘悸地環顧四周。
“啊啊啊啊啊……”她仰面倒在床上，無能狂怒，瘋狂踢腿。她抓起泰迪熊，騎在它身上，兩拳一頓暴揍。然後，又側身躺倒，雙手勒着泰迪熊的脖子，雙足使出貓般的兔子蹬。發洩夠了，才把臉埋進泰迪熊脖子，壓抑着哭聲默默流淚。
她萎靡不振地下樓。
布魯斯向她打招呼，她這次倒是賞臉，敷衍地應了一聲，才推門而出。
她重新來到聖天使橋下的觀景平臺。
她也不知道，已知跳河等過激行為無用，自己還來這裏幹嘛？看孟引百部臨走前決絕的模樣，大概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
“抓小偷！抓小偷！前面的人，麻煩幫我抓住她！”
陸下茑順着叫聲看去。
一名體重一百四的女店主，穿着XXL碼的紫色連衣裙，以短跑冠軍的跑步速度，狂追一個背着牛皮雙肩信封包的小女孩。
不知為何，後者的容貌，陸下茑越看越眼熟，感覺像在哪裏見過……
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其次無人出手相助，讓小女孩得以一路暢通無阻。
小女孩經過陸下茑時，特意看了陸下茑一眼，在陸下茑吃驚的眼神中，牽起她一只手，拉着她一起跑起來。
随後，女店主的臺詞變成：“抓小偷！抓小偷！前面的人，麻煩幫我抓住她們倆！”
陸下茑沒有運動細胞，跟着跑兩步就心肺負荷，呼吸不上來。她張着口，發出嗬嗬的聲音，她辛苦地吐槽道：“你、你幹什麽了？……人家為什麽追你？……你自己跑啊，幹嘛拉着我？……我、我……我這下成你同夥了，真是倒了大黴……”
小女孩沒有回答她，只顧着埋頭逃單。
她拉着她東奔西走，走街串巷，最後躲到中央公園，一叢長方形的小葉黃楊後面，才躲過一劫。
等女店主走遠，兩人才站起來。
尴尬彌漫。
陸下茑轉身就想分道揚镳，但小女孩亦步亦趨地尾随她，她走，她也走，她跑，她也跑，橫豎都擺脫不了她。
陸下茑震怒，雙手叉腰，罵道：”別再跟着我了！你到底想幹嘛？“
幼女體的孟引百部，看起來有七、八歲，手長、腿長，比陸下茑高一個頭。縮小後的頭臉，五官更顯精致，堪稱美人胚子。孟引百部雙手握着背包帶子，看起來又乖巧又純良，仿佛一個真的小學生，她篤定道：“你又開新周目了，準确說，重啓時空。”
陸下茑屬于無理，也要占三分的人。
她瞪大眼睛，撅起小嘴，兇神惡煞道：“我開新周目怎麽了嗎？我能開就開呀！你把我丢在那裏，我自救還不行嗎？”
孟引百部解釋道：“我帶你目擊過的，這個世界正在崩壞。你的每次重開，對它而言，就是雪上加霜。別忘了，只要你走不了，你和它就是共生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陸下茑語塞：“……”
孟引百部語出驚人：“說起來，我也是你的受害者了。”
這後加的罪名，陸下茑可不認：“少來了，我又沒迫害過你！”
孟引百部設問道：“那你覺得……我為什麽還在這裏？而且還變小了……”
陸下茑沉默，實在想不明白，便理直氣壯道：“我怎麽知道！”
孟引百部自答：“你重啓時空，阻斷了我的離開；時間逆流，導致我逆齡生長。因為衣服尺碼沒變小，不得已，我去童裝店行竊，所以才有我被追趕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