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再給一個機會嗎?
不再給一個機會嗎?
錦城雖然緯度較高,但從地理上劃分卻是一個南方城市。
巨大的秦嶺宛如一條長龍,蜿蜒躺在這個城市的北邊,擋住了絕大部份來自西伯利亞的寒冷空氣,所以這裏的冬天基本很少下雪。
整個城市地處盆地腹地,整個冬天幾乎見不到明媚的陽光,每當遇到難得的晴天,錦城人總是成群結隊去馬路邊或者公園裏曬太陽。
十二月時分,對于錦城已經是非常寒冷的季節,空氣裏的潮濕與冷冽,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依然抵擋不住那種直入骨髓的寒意。
有句話說得很好,能夠非常貼切的形容這種冷,“北方的冬天是物理攻擊,錦城的冬天是魔法攻擊。”
那棟女生宿舍樓的大部分窗戶都亮着燈,從樓下往上望去,701也亮着燈,此時701室只有江希和鄒心悅兩人。
假如是平時,這個時間她們還在圖書館學習,但明天就要考試,她們今晚沒有再繼續學習,而是選擇充分的休息,準備以一個良好的狀态來面對明天的考試。
此刻,兩個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閑聊着,江希的蚊帳被她卷起來,裏面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江希,你考試完準備幹什麽?”
仔細感受着手指尖傳來的麻木,江希說道,“回家吧,最近感覺睡眠又不太好,想趁着複試前中間這段時間調理一下睡眠。”
看着略顯憔悴的江希,鄒心悅心底劃過一絲擔憂,感覺她每天都沒有睡醒,但又強打着精神在學習,不止一次提醒她去看醫生,但江希總是拒絕,說現在是關鍵時刻,等考完試之後再說。
鄒心悅點了點頭,叮囑道,“你是應該好好去看看為什麽總是睡不好,不要總是吃中藥調理。”
“好,心悅你呢?準備做什麽?”
頓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麽,江希又問道“你真的不給秦彬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她嘆了一口氣,“什麽樣的解釋才能夠讓我原諒這樣荒唐的事情呢?”鄒心悅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愛嘆氣。
自從上次秦彬來醫院時,自己說不想見到他,後來他果然說到做到一直沒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每天發消息叮囑自己,認真學習的同時也應該注意休息,要養好身體等等。
自己沒有回應過他,這些她都給江希說過,所以江希會這樣問也不奇怪。
可是她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無論他的解釋是什麽,好像都沒辦法抹去她心裏對于這件事情的介意。
而他又有什麽強大的理由,能夠讓人原諒他犯下的這不可饒恕的錯誤呢?
“不瞞你說,這些天我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但我知道逃避不是辦法,也是時候跟他說清楚這一切了。我愛他,但不是無底限的愛他,在愛情裏,如果勉強自己再去接受一個已經背叛過自己的人,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怎麽能夠做到像當初那樣相信他呢?”
“在他沒有回來的時候,在自己找不到他的任何時候,會不會不斷去猜疑,去想他是否又如當初一樣正在背叛自己,這對于要一起生活的兩人,無疑于慢刀割肉,遲早會在不信任中消耗彼此的感情,當那僅有不多的感情耗完之時,就是兩個人分道揚镳之際,如果遲早有這麽一天,那麽我寧願這一天是現在。”
她和秦彬一路走來,沒有想過會走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在理智之外,不免還是覺得憂傷,“江希,你對信任二字應該有比我更深刻的見解,人一旦遭遇背叛,就很難再找回對那個人的信任不是嗎?”
江希想起自己曾經因為被人傷害,毀掉了她們的諾言,從而使她失去對人信任的事情。
她知道鄒心悅說的是對的,人一旦失去信任就很難再回到最初。
何嘗不明白對于鄒心悅和秦彬而言,最好的結局莫過于止于當前。
看着鄒心悅偶爾流露出的憂傷,管中窺豹看見了她對秦彬難以忘懷的感情。她想,如果鄒心悅能原諒他,或許會變得快樂些吧。
可此時聽到鄒心悅這番話,她明白鄒心悅雖然對秦彬還有感情,但從理智上已經考慮到兩個人未來可能會面對的問題,從而選擇此時忍痛結束這段感情。
于是她說道,“的确很難再抱有信任。”
“那就對了,江希,你應該為我感到慶幸,能夠早點看清這些事實,否則兩個人真在一起結婚了,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豈不是更難過。”
看着鄒心悅狀似不在乎的話,想起秦彬的指責,自責一瞬間又湧上心頭,“對不起,心悅,秦彬說得對,如果不是因為我,也許你們不會這樣。”
“你別聽他胡說,他那是在為自己找借口,這次是因為我在學校陪你,下次可能就是因為我在家陪父母,再下次就可能是因為其它任何事情。”
“兩個人談戀愛不可能像連體嬰兒一樣吧,總有分開的時候,如果要靠時刻在一起才能夠讓他忠誠,那他的忠誠也太不可靠了,随時都可能會背叛我。
“所以,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和你無關,別傻傻的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心悅,你值得更好的人。”
“現在不去想這些事情,只想好好學習,然後好好工作,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鄒心悅說完就躺下去蒙上被子。
江希看着躺下去的鄒心悅,明白她心裏的難過與傷心。
雖然這段時間并沒有看到她哭過,但江希明白鄒心悅的心早已經碎了一地,被秦彬傷害得都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快樂的鄒心悅。
每當收到秦彬發來消息時,那由明亮逐漸轉為黯淡的眼神,都時刻在提醒着江希,鄒心悅的在乎依然還在。
抛開這些隐晦的細節,她表現得越來越理智,也越來越堅強,可正是這種理智和堅強,更讓江希難過。
因為這恰恰說明她被傷的很深,那個明媚的女孩,她的快樂好像一夜之間不見了。
江希只覺得心中郁郁,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胸口處,嘆了一口氣,下去關了燈。
難得的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她們迎接了考試,兩個人都感覺考得不錯,心情愉悅的靠在宿舍的書桌前讨論起考題。
正讨論到興起的時候,江希突然感覺從手腳傳來一陣麻木的感覺,沿着脊柱一直往上到頭頂,好像就要站立不穩。
鄒心悅還在和江希興致滿滿的讨論,突然感覺江希抓住她的手臂,只說了一句“心悅”,就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她一下慌了,連忙掏出手機叫了救護車,蹲在江希旁邊帶着哭腔不停的叫她,“江希,你醒醒,江希,你醒醒,別吓我,你醒醒啊。”
明明只是隔了幾分鐘,可是卻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鄒心悅終于看到江希緩緩睜開的眼睛,她喜極而泣,把江希扶起來靠着自己說道,“你吓死我了。”
剛醒來的江希好像有點迷糊,“我怎麽了?”
“你忘記了,我們正說着話,你叫了我一聲之後突然就暈倒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聽到鄒心悅這麽說,江希才想起她們一直在說話,中間她感覺四肢麻木頭也很暈,她正想說自己好暈,然後就失去意識。
此時,手腳麻木的感覺消失了,這段時間那種麻木的感覺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麻木,她忍住胃裏的不适說道,“有點想吐。”
“你別說話了,閉上眼睛靠着我休息一下,一會兒救護車就到。”
不一會兒,醫護人員就提着急救箱上樓來,得知病人已經清醒過來,但有其它不适症狀,又問了江希一些問題後,建議還是去醫院系統性檢查一下。
天色已經黑了,燈火通明的急診大廳裏依然有很多人在來回穿梭,各種聲音交織成一片。
兩個人坐在急診室的椅子上等着檢查結果,鄒心悅看着頭頂的白熾燈。
想起她們才從醫院出去一個月時間不到,此時又回到醫院不禁有些恍惚。
江希的頭靠在鄒心悅肩膀上,眼眸低垂着,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一大晚上了,她們兩人還沒有吃晚飯,鄒心悅側過頭問江希,“餓了沒有,我去買點吃的吧,你想吃什麽?”
江希搖了搖頭,意識到鄒心悅看不到後,又開口說道,“我還不餓,你出去看看有什麽吃的。”
鄒心悅不放心江希一個人在裏面,“我也不餓,一會兒結果出來我們再出去吃吧。”
好在醫院的大廳裏有空調,要不然這麽冷的天氣,坐在這裏等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坐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護士叫,“江希。”
急診室裏面坐着一個中年男醫生,看到進來兩個人,問道,“誰是江希啊?”
“我是。”江希邁步走過去坐在醫生面前的凳子上。
她接着問,“醫生,我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你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不适症狀?比如說睡眠不好,頭暈,麻木之類的。”
江希聽到醫生的話,不禁想起自己好長一段時間睡不好覺,而且麻木的感覺也出現很久了。
主要是,那種麻木的感覺并不規律,也就沒有引起重視。
她說道,“我睡眠不好有好長時間了,在吃中藥調理,麻木的感覺時不時會出現,頭暈今天是第一次。”
“醫生,我暈倒和這些有關系嗎?”
“你第一次感覺麻木是在什麽時候?”
江希沉思了一下,想起那次背完鄒心悅之後,手指那異于平常的麻木感覺,不禁有了答案,“大概是在三年前,中間偶爾一兩次麻木,直到今年國慶之後,才頻繁起來。”
“你的家屬呢?這是你的家屬嗎?”醫生說完看着鄒心悅。
“不是,這是我朋友,醫生,有什麽你直接給我說吧,我的家屬沒有在錦城。”
醫生又仔細看了看片子,沉吟說道,“你的問題不算嚴重,但也不是小問題,通過拍片的結果,判斷你大概是顱底凹陷,脫位的寰樞椎上移壓迫到小腦延髓,而延髓是中樞神經的中心,中心被壓迫導致你的睡眠極差,引起你四肢麻木與眩暈。”
一旁的鄒心悅在聽到這話後,想起上次在沙漠裏,江希手就在發麻,當時還以為是一個姿勢保持久了,沒想到問題這麽嚴重。
不禁焦急詢問,“醫生,那現在怎麽辦?”
醫生看着兩人說道,“這種情況需要手術,建議你家屬立即來錦城,我現在給你開入院證明,接下來轉入神經外科,由那邊更專業的醫生來為你治療。”
神經外科太多病人了,根本沒有病床,連過道裏面都依次是床位,江希被安置在過道內的一個臨時床位上,護士說需要等明天再安排。
等待護士辦理的過程當中,江希抽空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說明醫生讓她來醫院的原因。
過了一會兒姐姐的電話又打來,說她和媽媽明天一早來錦城。
江希接完電話感覺很愧疚,姐姐前幾天剛檢查出來懷孕,就要為了她的事情奔波擔憂。
而媽媽這些年本來就不容易,此時還要為她擔心受怕,江希覺得特別對不起她們兩個人。
辦好入院手續後,鄒心悅在樓下順便打包了一些飯菜回來,她們吃完飯已經很晚了。
看着外面的黑夜,江希對鄒心悅說,“時間不早了,你回去睡覺吧,我這邊一個人可以的。”
鄒心悅往床上一坐,沒有任何走的意思,“沒事,我今晚不走,明天你媽媽和姐姐來,這裏離車站近,到時候我去接她們也方便。”
夜裏,病床上躺着的兩個人依舊沒有睡着。
過道上一直有人在走動,燈也開着,大冬天兩個人就擠在一張床上,她們身上就蓋着醫院的一床薄被。
感受到江希又翻了一個身,鄒心悅問她,“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不舒服。”
“那快睡覺吧,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才可以戰勝病魔。”
“嗯”
鄒心悅只聽到從江希口中傳來簡短的一聲回答,就再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