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失去
第38章 38 失去
傍晚,醫院。
“哎哎快聽,那個陸總又在罵人。”
“聲音大得跟打雷一樣,不聾的全聽見了。”
“我真是頭一回見脾氣這麽差的心髒病人,他也不怕罵着罵着把自己罵進搶救室?”
“有什麽可奇怪的,像他這樣的有錢人脾氣哪有好的。”
“話不能這麽說,我看他那個弟弟,叫什麽來着?陸行舟,脾氣就很好嘛。”
“不光脾氣好,長得還特別帥,不知道結婚沒有……”
護士站的幾名護士對那間特殊病房裏的動靜早就習以為常,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天。正聊到興頭上,對面的電梯叮一聲響,走出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來。
“別說了別說了,人家來了。”剛才還叽叽喳喳的護士們登時閉緊了嘴巴。
打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陸行舟。他一忙完公司的事就馬不停蹄趕來探望大哥陸和澤,晚飯都沒有來得及吃。
剛走過護士站,走廊盡頭的叱問聲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養你們這幫廢物有什麽用,這麽長時間連個人都找不到!我就不相信他有那麽大的本事,小小一個臨江能藏這麽久?”
他停足皺了皺眉,然後才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房間裏,靠坐在病床上的陸和澤正在大發雷霆,水杯花瓶之類的東西碎了一地,幾個下屬戰戰兢兢地站在病床邊聽訓,見救星來了急忙扭頭問好,“小陸總。”
陸和澤将臉一轉,兩道怒氣勃發的目光直直射過來,側面角度顯得表情格外陰沉:“不是讓你今天不用過來了嗎?”
“我過來一趟再回去,順便把文件帶給你。”陸行舟走到他面前,兩手撐在床邊看儀器上的監視數據,“幹嘛又發這麽大的火。”
陸和澤挑眼睨他:“你明知故問?”
這麽短的時間內接連遭受痛失愛子和舊病複發的打擊,大哥的脾氣變得相當古怪,一句話說得不合适立馬就會翻臉不認人。
陸行舟不想刺激他,轉身脫下西服外套遞給裘久骁,自己則坐到皮沙發上抽煙,壓下肝火道:“抓人不能急在一時,派下去的人排查賓館公寓很花時間,那麽多監控錄像也需要人看。”
“沒錯陸總,”一旁的裘久骁也斟酌着插口,“兄弟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您好歹再寬限我們一些時間。”
這段時間為了抓楚然,澤川這些人都快忙瘋了,多少周沒睡上一個好覺,人人都熬出兩個巨大的黑眼圈。
“時間時間,你們張口閉口就是時間,”陸和澤厲聲喝斥,“我哪來那麽多時間跟你們耗!”
粗粝沙啞還帶着病态的嗓音擂在耳膜上讓人煩躁,陸行舟夾煙的右手揉了揉眉心,脫口就道:“你急也沒用,他沒你想得那麽蠢,找不到是正常的。”
說完才意識到語氣過于生硬。
下屬們連呼吸的力道都放輕了,只見陸和澤的手在病床邊重重一拍,臉色霎時鐵青:“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抓不住他?”
陸行舟緩和:“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和澤用審犯人一樣的眼神盯了他好一會兒,接着冷哼一聲,把裘久骁叫到跟前問話:“你要是還認我這個陸總今天就給我老實說,行舟有沒有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讓你暗地裏放楚然一馬?”
裘久骁微微一怔,随即正色:“當然沒有,陸總,小陸總跟您絕對是一條心。”
“以前是,”陸和澤緊盯着陸行舟冷峻的臉,眼中寒芒閃動,“現在恐怕不一定。”
這話一抛出來,不光裘久骁,連屋裏其他下屬也都吃了一驚。這麽多年他們兩兄弟別說對峙,明面上的争執都少見,何曾有過今日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
裘久骁的目光慢慢挪移到陸行舟臉上,只見陸行舟略帶倦容的眉眼先是一蹙,緊接着臉上掠過一些心寒的神情,後槽牙處的肌肉微微收緊。
“你這話什麽意思,懷疑我跟他串通一氣?你錯了,我比你更想抓到他。”
陸和澤咄咄逼人:“抓到他然後呢?養着他還是弄死他?”
抓人只是第一步,怎麽處置才是最關鍵的。
這話像是戳到了某處要害,陸行舟兩肘撐膝,忽然一言不發。病房內慘白的燈光下只見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輪,下颌的淩厲線條從脖頸下面開始猝然收緊,兩邊蝴蝶骨将背部肌肉拉成一道平面,整個人處于一種半攻擊半防禦的戰備狀态。
“怎麽,不敢說?”陸和澤下巴一擡,表情陰鸷猙獰,積了數日的怒意噴薄而出,“沒出息的東西,我就知道你對他餘情未了。你是不是早就把他藏好了,打算等我死了再讓他光明正大出來?我告訴你陸行舟,你他媽的想也不要想!楚然害死的是你親侄子,你要是再不忘了他以後就別他媽姓陸,陸家給過你的東西通通給我吐出來!”
一番話髒字不斷盛怒至極,完全沒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的弟弟留一點面子。
陸行舟臉上挂不住,當即摔了煙道:“我真要想和他在一起還需要把人藏起來?別說是你,就算是爸媽還在也左右不了我的想法,勸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陸和澤怒極反笑,目光如炬:“那是自然。我陸某人現在是廢物一個,不像你陸行舟說一不二。恐怕你心裏早就覺得我這個大哥礙眼,只等我死了給你騰位置。”
“大哥!”陸行舟勃然大怒,迎着他的眼神唰一下站起來,“你到底想怎麽樣,要我怎麽做你才能好好治病?”
“我要讓楚然為文柏的死付出代價,你做不做得到?”
這句話像射擊過後的一梭彈殼,帶着硝煙味的冷硬金屬砸在地上啪嗒作響。陸行舟筆直站立,頸側肌肉繃得像根拉緊的弦,小臂上青筋蜿蜒,本就深邃的五官霎時更加冷凝。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姿态已經完全表明态度。
擠了近十個人的病房驟然一片死寂,陸和澤雙眼怒睜,一錯不錯地死盯着他,“說話!你啞巴了?”
“其他事我都可以答應,”地板上的煙頭沒熄,陸行舟用鞋底碾了碾,“這件事不行。”
陸和澤萬沒料到他居然頂撞至此,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半晌無言後,他按着胸膛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擡起右手擺了擺,“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裘久骁也低聲勸:“小陸總,要不然咱們先走吧,陸總現在正在氣頭上……”
陸行舟氣血未平,面目嚴峻地往病床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斂眉往外走,房門摔得響聲震天。還沒走到電梯,忽聽病房中一陣呼天搶地——
“陸總、陸總!陸總你怎麽了?按鈴啊快!快去叫大夫!陸總!”
他身體一僵,即刻轉身飛奔。
—
當晚,旅店。
“接下來我們關注一條最新的本地新聞。去年全省綜合排名第二的地産龍頭企業——澤川置業的前董事長陸和澤今晚突然傳出死訊,來看詳細報導。”
電視機裏新聞主播的聲音清麗悅耳,坐在床沿躬身削着一個蘋果的楚然卻被她說的話激得一震,水果刀險些直接割破手指。
他猛地起身,走到老舊的電視機跟前,目光緊緊聚焦在畫面上。
“澤川置業的公關部負責人接受采訪表示,陸和澤是在今天傍晚六點零五分于市中心醫院搶救無效宣告死亡。據悉陸和澤一周前因心髒疾病住進該院的特護病房,近日病情有所好轉,今晚的突然離開也讓包括主治醫生在內的許多醫護人員感到意外和遺憾。”
死了?
楚然凝神聽着,右手面無表情地握着刀,雪白的刀刃映出一對寒光迸射的眼。
“較早前陸和澤曾經牽扯進本市歷史上最大的一樁醫療尋租案件,該案件警方初步公布的涉案總金額高達三千多萬元人民幣,而他本人也曾在一個多月前接受過警方的傳訊,不過最終因證據不足免于起訴。”
證據不足……
楚然瞳孔微收,擡起手腕将刀利落地插進了蘋果裏!心中恨意再盛,從此刻起終于是沒有了恨的對象。就這麽死了實在太便宜他了,應該用刀将其淩遲,把那顆來路不正的心髒挖出來好好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腦中思緒翻湧,再擡起眼來電視裏已經切到實時畫面。綠白相間的走廊中,來來往往的白大褂們行色匆匆,面對鏡頭多數是擺一擺手謝絕采訪。有記者試圖從樓梯進入陸和澤生前所在的樓層,剛出通道就被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攔了下來。
這兩個人楚然認得,是陸行舟身邊的人。如果這些人在,那陸行舟一定就在。
他沉默凝視着,雖然面容依舊冷淡,雙腳卻生了根。
沒想到接下來的旁白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據悉,澤川置業的現任董事長、陸和澤的親弟弟陸行舟早些時候也曾出現在醫院,但截止目前記者暫未見到他的蹤跡。有傳聞稱兄弟二人早前曾在病房發生激烈沖突,懷疑陸行舟在沖突中受傷,這一消息暫未得到澤川相關負責人的證實。相關負責人對記者表示澤川的運營不會出現問題,現有管理層将盡最大努力保護二級市場投資者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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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拖慢進度每章真是越寫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