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嚴明謹
秋老虎兇猛咆哮,天氣燥熱發幹,火紅的太陽懸在當空,把底下的人曬得像個半幹的蔫軟蘿蔔,軟綿綿打不起精神來。
一輛寶馬疾馳而來,車輪滾動帶起一陣沙塵,最終停在偏僻的樓房門口。
黑漆鐵門打開,馮天寶被人攙扶着下了車。
最近他身體越來越不好,主治醫生顫顫巍巍跟他說:最多兩個月時間。馮天寶當即揚起一巴掌,卻是如何也沒打下去,後面一排小弟跟着抹眼淚,掏出搶來要斃了這個胡言亂語的白衣天使,馮天寶最終擺擺手,被人攙扶着上了車。
他在車上想了挺多,仔仔細細回顧了一下從出獄到現在的事,落魄過也風光了,殺了很多人,睡過很多女人,還生了一個兒子,想着想着就笑,覺得也不虧,只是還有點不甘心。
他本來就該是這片頭的老大,可突然來了個吳舟,讓他心裏很不痛快,這不痛快持續了快十年了,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馮天寶查出病症之後,就一直派人盯着吳舟,他雖然是個混混,但年輪這東西,不是誰就可以輕易超越過去的,再是頭腦簡單的人也有開竅的一天。
陸江是在大中午的時候去見的馮天寶。
馮天寶約的人是吳舟,突然間的通知,吳舟本來要拒絕,但馮天寶說是要賣城東那片地,不然就賣給外地的,吳舟猶豫了。
那片地緊挨着成山,以後成山擴建必須得有,以後要賣給外地商人那再買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
為了這塊地,吳舟和馮天寶談很久了,起初倆人就約過要見面談,但馮天寶一拖再拖,拖得吳舟差點讓阿西把馮天寶斃了,但他到底也沒這麽幹,要馮天寶死是早晚的事,吳舟現在只想安心賺錢,能談就別翻臉,不能談就先拖着,卻沒想到馮天寶突然就主動約人了。
事有蹊跷,吳舟不想去,而且今天是接北京客戶的日子,他也走不開,于是吳舟把圖紙往桌子上一拍,直接讓陸江帶走了。
臨走前,阿西攔住陸江,道:“吳總讓我跟他去接人,你自己小心點。”
陸江把圖紙折兩下放在口袋,“放心吧。”
吳舟的交代,就算是鴻門宴也得去。
他站在車庫抽了根煙,等一根煙燃盡了,腳尖磋磨,在地上碾出一小片黑灰來。
馮天寶說的地址很偏僻,幾乎是在城中村那一片,估計是馮天寶早幾年的房産。
陸江數着路口,老遠看見一個大胡同口路停了很多車,便直接拐了進去。
大門是開的,車多人多,但詭異的安靜,沒人出去也沒人進來,似乎專門就等一個人。
老房子門頭很高,高的要讓人往後挺腰才能看到,陸江眯着眼望着高高的牆頭,輕笑一聲,邁步而進。
院子挺大,怎麽個大法呢?
陸江環視了一下,最少停了五輛面包車,橫七豎八明明晃晃的停着,每輛車至少都坐了三四個人,一水兒的混子。
他們低着頭抽煙,像是心裏琢磨着事,見了陸江走過來全都扔掉嘴裏的煙,紛紛從車上下來,站到陸江面前。
陸江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笑道:“馮總夠意思,這麽大陣仗歡迎我?”
離陸江最近的男人眼神兇狠,不像是要打架,卻像是饒有興致的審視陸江。
陸江往前走了一步,跟前的人也反射性的一動,往後退也有,往前竄的也有,都緊緊盯着陸江的一舉一動甚至是眼神方位的變化。
可最終陸江也沒表現出他們想要的樣子來,他輕輕松松似乎完全不害怕,甚至很從容的笑了笑,卻也什麽也沒說。
男人要打架前的表情很微妙,你看他憤怒、咆哮甚至氣紅了眼那幾乎都是文弱書生,拳頭都是軟綿綿的,或是眼神兇狠,咬緊牙扯領子,一言不發上來就揮拳頭,那是正經幹架的猛漢,還有一種,就是陸江這種。
平淡的好像是要和你談個心吃個飯,連最基本的警戒都沒有,更別提害怕了,好像是你弄錯了搞人的日子。
陸江雖然不樂意給吳舟當靶子,但來都來了,他不能什麽都沒清楚就走。
他擡了擡下巴,淡淡道:“跟馮總說一聲,我到了。”
那人笑了一聲,:“您還是回去吧,我們老大約的不是您。”
說着便有人噔噔噔跑出來,扯着嗓子喊一聲:“江哥,我們老大說要和吳總談,不然這生意就談不成!”
陸江極其短促的笑一聲,擡腳就往前邁了一步,對面的人愣了一下強硬的攔住:“哥們,不能進。”
陸江反手就是一個嘴巴甩過去,扇的那人轉了半圈,當場歪在旁邊人身上,陸江擡手又把人揪起來,捏着那鼻血橫流的男人的臉,陰狠道:“叫誰哥們呢?”
人群從陸江擡腳那一瞬間就開始騷動,陸江把人擲在地上,緊接着肩膀一麻,一股電流順着肩膀竄到頭頂,陸江回頭看一眼打他的混混,十七八歲,面皮白嫩,幹癟瘦削,整個人還不如他手上的棍子粗,和陸江對上一眼,立刻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當外面正式幹起架來的時候,屋裏的飯桌剛擺上。
馮尚智夾一筷子肥膩的五花肉放在馮天寶碗裏,自己拿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是油。
“爸,來客了?”
馮天寶看了兒子一眼,嘶啞的應了一聲。
“爸,快吃啊,你不是最喜歡吃五花肉嗎?”
馮天寶盯着自家兒子看了好半晌,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回房間玩游戲吧。”
“我餓都餓死了,吃飽了再玩。”
正說着,院子外突然爆發出一聲幹嚎,馮尚智拿着雞腿抻脖子往外看,使勁看了老半天只能看到一群男人抱團慘叫,馮尚智看不得這種場面,十分擔憂的問:“他們這是打架呢?”
馮天寶把五花肉扔進馮尚智碗裏,随口應一聲。
戰鬥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馮尚智扒着門邊啃雞腿,看着一個一個男人被打倒在地甚至飙着血被甩出來,沒多久就望見那人堆裏開出了一條道,打頭的男人臉上血漬點點,踉跄着撲打了兩下身上的灰塵便擡起頭,馮尚智樂呵呵的望過去,和男人對視的一剎那就把啃得只剩骨頭的雞腿掉在地上,拔腿跑回馮天寶身邊。
陸江頭上挨了兩棍,眼神有點飄連帶着腳步虛浮,他在扶着門框定了一會兒,幾步進了屋。
馮天寶完全沒預料到陸江能進來,他看着陸江大喇喇的進了門,把馮尚智拎起來甩到一邊,坐在他對面。
馮尚智“哇”的呼痛一聲,縮到馮天寶身後,戒備的盯着陸江。
馮天寶眼也不擡,慢吞吞夾一塊五花肉,咀嚼入腹。
“我沒看錯你。真敢進門,是條漢子。”
陸江伸手夠了一塊雞肉,兩三口吃完,帶着笑意擡頭:“應馮總的邀約,不敢不來。”
馮天寶蒼白的嘴唇裂開,或許是疾病,把這一個渾身戾氣的男人襯的身心無力,他緩緩舉起酒杯,對陸江道:“來,碰一個。”
陸江拿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酒杯堪堪碰到的時候把杯口沖下,倒在自己受傷的手臂上。
馮天寶的手懸在半空,臉色難看。
陸江那紙巾把傷口上的髒泥擦去,對馮天寶笑道:“消毒。”而後垂下頭,受傷的手臂有些無力的在衣兜裏翻找了一會兒,翻出一張圖紙來。
陸江微垂了眼,把圖紙展開慢吞吞鋪在馮天寶眼皮底下:“馮總。”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劃了一道,“這是你的。”
這張圖紙就是城東整體的布局,是馮天寶最早打下的江山,臨界點是成山的工廠。
陸江眼神盯着馮天寶,而後在另一處劃一道,手指着重點一點:“這一塊,從今天起就是成山的。”
屋裏有短暫的沉默。
馮天寶低着頭,神情複雜,憤怒夾雜着些許說不清的情緒,卻是慢慢笑開了。
陸江蹙眉,見馮天寶張開五指,蓋住圖紙,道:“這一塊的生意,你可不能找我談。”
“什麽?”
話音剛落,馮天寶手機震動,一條簡訊傳來:到了。
院外一聲車輪劃過的聲音,輪胎在粗糙的地面發出“沙沙”聲響。
馮天寶由人攙扶着走出去,陸江跟在他身後,望見那剛下車的男人。
男人身形瘦削,一身銀灰西裝,過分白皙的臉上帶着極為淺淡的笑意,即使是在烈日下卻也顯得蒼白陰冷。
他的視線越過馮天寶與陸江交彙,微笑着點頭致意。
馮天寶恭敬的迎上去,伸出手,語氣謙卑道:“嚴總,路上辛苦了!”
嚴明謹臉上是公式化的笑意,卻像是沒看到馮天寶伸出的手,徑自走到陸江面前。
馮天寶尴尬站在一處,面露驚訝的看着嚴明謹朝陸江伸出手:“你好。”
刺眼陽光下,那蒼白的手精致的過分,逆光中看不清晰。
陸江伸出手:“你好。”
馮天寶上前:“嚴總,外面日頭曬,快進屋涼快會!”
“好。”
走進客廳,落座。
馮天寶對陸江說:“小江,那塊地已經不是我的了,要想談,你就跟嚴總談吧。”
陸江嘴唇微抿,心裏隐約明白了什麽,把馮天寶槍斃了一萬遍,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問:“馮總,您這什麽意思?”
對面的嚴明謹輕笑一聲,掃一眼桌上的圖紙,輕描淡寫道:“這塊地我馮總已經和我簽過合同了。”
馮天寶看陸江吃癟,心情舒爽,可惜的是換成吳舟那就更好了。
陸江終于明白馮天寶耍什麽心機,嗤笑一聲,道了句“告辭”站起來,便聽嚴明謹開口:“就當是送給成山的見面禮。”
馮天寶:“……??”
嚴明謹慢慢站起身來,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在一塵不染的鏡片下看的格外清晰。
“原本我們該在機場就見面的,沒想到卻在這兒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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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江從馮天寶家出來之後就去了醫院,他頭上挨得兩棍子一直流血,因為失血,他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走路都走不太穩。
能強撐着走到醫院大門就已經夠費勁了,看到醫生,神經一松,差點暈倒。
檢查的時候,陸江先給蔣立博打了電話,把事情簡單說了兩句,說明白就把手機扔到一邊,閉目養神。
他腦子裏混沌一片,想的事太多就開始放空,沒多會就熬不住疲憊睡了過去,等再睜眼,感覺胸口有點沉,低頭便看見那毛茸茸的小腦袋。
楚桐也睡得深沉,她聽了陸江受傷的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跟着蔣立博來了醫院,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眼淚“唰”的就淌了下來,摸着陸江被紗布包裹的頭,咧着嘴無聲的哭。
哭累了就趴在陸江起伏的胸膛上,睡了過去。
陸江把楚桐眼角未幹的淚漬擦去,輕輕摩挲着她微紅的眼皮,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蔣立博整個人貼在病房門上,身後的徐朝晖戳他一下:“幹嘛呢,還不進去?”
蔣立博回頭向徐朝晖招招手,徐朝晖也貼上來,從玻璃處看到那病床上的一男一女。
男人面容疲憊,眼神溫柔,粗糙的大手在女孩兒的頭頂輕輕摩挲,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徐朝晖心中感慨,把蔣立博一把拉走:“看什麽看啊!走,吃飯去!”
蔣立博笑說:“看不出來啊,三哥談個對象就跟變個人似的,這勁頭看得我都肉麻!對了,你還真別說,楚桐這小丫頭也是有意思,一路上哭的稀裏嘩啦的,看見三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在三哥鼻子底下試試還有沒有氣!給我逗的,差點沒笑出來,難怪三哥這麽死心塌地的喜歡個黃毛丫頭。”
“你以為老三跟你似的?”
“嗳,大哥,我怎麽了?說的我有多不好似的。”
徐朝晖皺紋叢生的臉板起來:“雖然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沒有你和老三長,但我也知道你什麽德行,你……”
“打住,打住!那是以前。”蔣立博搖頭嘆氣道:“誰年輕的時候沒風流過啊,還不讓浪子回頭了咋地?”
徐朝晖睨他一眼:“那最好!李玉是好姑娘,要是讓我知道你對不起她我饒不了你!”
“哎,行行行,您看好吧!”
兩個男人的聲音漸行漸遠,醫院走廊裏回歸平靜。
楚桐這一覺睡得比陸江這個病人還長,等她醒來的時候,陸江已經換好衣服了。
楚桐眯着眼,聲音含糊不清:“你換衣服幹嘛?”
“準備回家了。”
楚桐“噌”的站起來,登時就精神了:“不住院?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幾天的,你還有點腦震蕩呢。”
“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
“好什麽好,不許回去!”
她張開雙臂,擋在病房門口,頗有點:‘你要走就從我身上踏過去’的氣勢。
陸江無奈,只好妥協。
晚上,楚桐自然是不肯走的,但醫院不許陪床,楚桐被護士趕走的時候還笑嘻嘻的,陸江好不容易松口氣,沒一會兒楚桐就趁醫生護士不注意就偷偷溜了回來,非要和陸江擠在一張床上。
楚桐是很高興,緊緊抱着陸江,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睡得十分香甜,可陸江就不同了,床原本就是單人床,很窄小,再加上他體格健壯,敞開腿就把床占得七七八八,如何能加上一個楚桐?因為這小丫頭趴在他身上。
小丫頭睡覺不老實,翻來翻去扭來扭去,柔軟的嘴唇蹭過他的胸口,激起一陣微妙的癢,身體沒一會就有了反應,陸江紅着眼盯着撓他下巴的楚桐,恨不得把人揪起來扔出窗外!
熬了大半夜,陸江雙眼猩紅的去了洗手間,好半晌才回來,手上還拿一張毯子,鋪在地上,倒頭躺下去。
煎熬的一夜熬過去,第二天陸江終于出院,因為受傷,陸江在家養了兩天才被準許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吳舟。
嚴明謹的事情吳舟早就清楚了,能看得出來吳舟并不太高興,畢竟就這樣被客戶莫名其妙擺了一道兒誰都有點膈應,卻不明白這嚴明謹為什麽要從馮天寶手裏買下那塊地,又是為什麽低價轉手給成山。
嚴明謹一句“禮物”着實沒有說服力。
但自從那天,嚴明謹和陸江簡單見過面之後就住在酒店再沒出來過,任何吳舟的邀約一概回絕,吳舟道:“說是水土不服,生病了。”
這時王建打電話來問候陸江,說是要帶着陸江去釣魚。
陸江笑着應了,挂斷電話,盯着手機上的備注若有所思。
王建自覺為人十分仗義,因為哥們受傷,開着輛跑車親自來接了陸江。
王建是個話痨,一路上咄咄個沒完,說的手足舞蹈,十分興奮,說昨天他手氣順的不行,一晚上贏了七八十萬,贏到最後那仨小子臉都青了,可把他給樂壞了。
陸江垂眼聽着,心裏約莫有了數。
贏錢好啊,賭徒手裏越有錢,那就賭的越上勁,最後拔也拔不出來,圖的就是那從僥幸中夾縫而生的快感。
王建贏得越多,那三個人越是鑽研着搞王建,到最後,王建親手挖出個無底洞來,就得想辦法找出巨大的資金來填上。
車子通行無阻,一個紅燈都沒遇上,王建嘴巴停也不停,心情很是愉悅。
到了目的地,陸江扭臉對王建笑了兩聲,道:“王總走大運了,一路順遂。”
王建一愣,随即大笑兩聲:“這是好運來了,擋也擋不住!”
車門被關上,陸江低頭點了根煙,聲音極低:“可不是麽。”
一塊聊聊天吃個飯已經是下午了,陸江剛想着告別,就聽到遠處一道聲音:“孫總!”
陸江轉回頭去,王建已經放了魚竿往入口處跑,迎接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男人。
王建眼睛眯成一道縫,弓腰捧住孫智成的手,神情谄媚:“孫總,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吶!”
“你小子好久沒回來過了,這回待幾天啊?!”
“哎喲,玩夠了才回去!”
“呵,王總成了大忙人了,想見一面都難咯。”
“嗨呀,孫總這麽說可冤枉我了,我一回來就想着去拜訪您呢,可不是怕您忙麽,耽誤您的大生意,我可不就成了罪人麽!”
孫智成裂開嘴,露出常年被煙茶浸漬的牙齒,“你小子就是會貧。”說着越過王建的肩膀看到對面挺拔站立的陸江,問道:“那是你朋友?”
王建忙帶着孫智成過去給倆人介紹,孫智成和陸江互相說了兩句話,王建就提議道:“要不找個地說會話?釣了一天魚,腰酸背痛的。”
“行啊。”孫智成張口就應了,“我陪我那娘們逛了一天的街,半道上受不了溜出來的,可得歇會。”
王建開車載着倆人去了附近一家爵士吧。
一個散着長發的男人抱着一個木吉他,在樓梯的拐角處坐着小凳子,閉着眼慢慢的唱歌,一會南山南一會董小姐的,把樓下一群癡男怨女唱的眼神迷離,隐有淚光。
二樓是美國鄉村式的裝修,三個人選了個小角落,比較偏僻,談事說話不被樓下歌聲影響。
陸江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孫智成一眼,大概能看出是個酒囊飯袋,但眼底偶爾有點精光冒出來,有點猥瑣的模樣。
王建叫了三杯飲料,閑聊了半路就開始談生意,和陸江相處這些天,再加上吳舟對陸江的信任,王建對陸江沒什麽戒備,即使跟孫智成談事也不多避諱,一開始還說話帶拐彎,但和陸江說了幾句就推杯換盞敞開心扉了,最後索性該說什麽說什麽了,孫智成偷摸觀察了陸江兩眼也放下戒備。
陸江在一邊聽着,心裏冷冷的發笑,吳舟是個心思缜密的人,徐峰川更是個人精,偏偏有個傻子親戚,不管外人不外人,當着他對的面就跟人淘換發票。
陸江原本是想着織網設套讓王建自己鑽進去,可沒成想,遇上了這個孫智成,完全不用他織網,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只需要陸江推一把。
不管王建買賣增值稅發票是成山的一個業務還是王建撈錢的個人行為,只要王建還在這個崗位上,那就跟成山脫不了關系,一旦被揭發,上面人來查,然後把傳銷的證據一個交上面,一個交媒體曝光,大廈将傾,徐峰川和吳舟不死也要脫層皮。
倆人談成了一宗小生意,笑呵呵的聊起女人和瑣事,聊到興起不忘問問陸江:“嗳?你有相好的沒?我有個表妹,今年二十七了,還單身呢,要不見一見?”
陸江笑着看了孫智成一眼,道:“沒那心思。”
“呵——大男人身邊沒個女人怎麽成啊?!晚上不寂寞啊?”
王建嘿嘿的笑,眼神猥瑣,睨眼看看陸江下面,打趣道:“這年頭世風日下啊,女人浪的跟什麽似的,男人倒矜持得不行,這大鳥吃不着好蟲,成天擱被窩裏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催的這右手都進化了。”
像是被愉悅到,陸江勾着唇角無聲笑了笑,燈光昏黃處,孫智成掏出一根煙來,點開打火機,火光乍現,照亮陸江半邊側臉,一雙幽深沉寂,從孫智成臃腫的臉掃到王建的笑容上,最後化作一聲輕笑,慢慢在沙啞的歌聲中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對嚴明謹的出場還滿意麽?
人設上會比上一版更bt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