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各自閃耀
各自閃耀
“哥,你最近是不是在減肥啊?我和你說你大可不必啊。”岑詩臨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塊奶糖遞給他,“你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鮑揚看着他,無奈笑着接過糖,撕開放進嘴裏,不是想象中的甜膩,而是濃郁的奶香。
岑詩臨期待地等着他的評價,鮑揚點頭,“嗯,還行。”
這是一個不怎麽愛吃甜食的人給出的最高評價了。
“對了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回S市啊?”
鮑揚很快回答,語氣自然平淡,“回去幹嘛?”
岑詩臨驚訝,“不回去了嗎?哦……那岳哥他來這開個分店?也不是不行哈。”
他說完,見鮑揚不答話,神情落寞,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着,鮑揚道:“已經分了。”
還沒等岑詩臨接着問下去,鮑揚起身去接CT室出來的鮑為師。
聽到鮑揚親口承認分手,岑詩臨一直都沒想明白原因,看他那副樣子應該不是主動提的,那就是岳哥?
怎麽可能是岳哥呢?
他明明在兩人的眼裏都看到了很深的情感,而且岳哥和他說過,兩個成年人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會讓鮑揚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那會是誰選擇結束呢?
回到家,鮑揚一如往常地扶着鮑為師,岑詩臨也留下來一起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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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華做了一桌好菜,還有岑詩臨最愛吃的紅燒肉,他們還一起說了很多話,看出來一家人的心情都很不錯。
飯後,岑詩臨躺在鮑揚的床上,看他坐在電腦前忙着點點畫畫,屏幕上是他看不懂的塗抹得初見雛形的人臉。
“哥,你這是在畫什麽?”
鮑揚很專注,過了幾秒才緩緩道:“沒什麽,自己亂畫的,很久不畫都有點忘了。”
岑詩臨忽然想起來,他聽說他哥大學開學後加入了個社團,當時好像還自學了畫畫,不過那年之後鮑揚就和家裏斷了聯系,他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後來的擔心,希望鮑揚只是一時沖動,會很快回到家。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這麽多年都見不到鮑揚。
再見到他後,雖然長相和以前比沒什麽變化,悶悶的性格也和原來差不多,他還在想,這些年似乎只是數字,而當他看到鮑揚眼中只有在岳哥在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熒熒星光後,在偶爾看到鮑揚臉上露出的暗含笑意的表情後,才發現,他一直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哥。
只是現在,那種光芒又消失了,他又變回了原來的,他記憶中的鮑揚。
岑詩臨沒有問他以後的安排,他做出這種決定,一定也有很大的原因是要照顧父母,岑詩臨不敢提出什麽建議,因為如果是他面對當下的情況,可能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他真的覺得可惜。
從前小的時候,兩人在一起玩,總是被當時覺得很多的作業壓着,想着長大就好了,可以做喜歡的事,不用被父母管束。可是長大後才發現,自己還是被管束着,很多時候不是被別人,而是被自己。
也許人這一生總是要背負些什麽,至于背負的東西是什麽,總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岑詩臨在床上玩着手機,慢慢睡着了。鮑揚被他感染得也有些困意,站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回來繼續。
一天中只有有限的時間可以畫畫,再加上自己才剛剛重新撿起,板繪的手感還沒有找回來,只好抓緊時間。
或許真的是孤獨可以産生藝術,鮑揚将腦海中無數的想法都轉化為了創作的靈感。也只有這樣自由支配的時間,才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他現在的積蓄已經不足以支撐三個人生活的開銷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在家工作的同時照顧父母,先挺過這段時間,然後再想以後怎麽樣。
雖然通過畫畫賺錢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可這也算是現在唯一能想出來的,能讓自己産生些價值的途徑。
等到岑詩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鮑揚還坐在椅子上,“哥你不困嗎?”
鮑揚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一下腰,笑道:“還好。”
岑詩臨又和鮑為師聊了會兒天,有他在,家裏總是很熱鬧的。兄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從幼稚天真的小孩到現在獨當一面的青年,只有在彼此身邊時,會很自然地玩笑。
而在岑詩臨離開後,家裏又陷入了熟悉的沉靜。
鮑揚坐在電腦前寫分鏡劇本,習慣性地點開手機看一眼微信,不出意外的,除了按時推送的公衆號外,沒有任何消息。
他看着新買的數位板,想到自己大一時買的,一直帶在身邊用到現在的那個數位板。他有很多東西都在岳宣明家,因為換了很多地方住,他的家當一減再減,除了必要的和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外,能帶着搬走的東西很少。
再次想到岳宣明,他心裏除了遺憾,似乎沒有其他的感情了。鮑揚自嘲地笑笑,果然,時間能改變一切不是嗎?
只是不知道岳宣明是不是也選擇了放下,開始了新的生活。
很多人在跌倒後不會停下腳步,而在往前走的路上,有些人大步流星,有些人蹒跚而行。
岳宣明沒有聯系他,問他要怎麽處理自己留在他那裏的東西,鮑揚或許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所以看手機成了每天做了很多次的事。
如果他現在是以上帝視角看世界,也會為自己心中這種不應有的期待所不齒,說分開的是他,想念對方的也是他。
簡直是個膽小鬼。
他在自己房間裏胡思亂想,不知道在另一邊準備睡覺的鮑為師夫婦此時陷入了僵持。
“你什麽意思,讓我不管他嗎?”岑華道。
鮑為師躺在床上,長嘆了一口氣,“看着揚揚每天這樣,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他說話還不是很利索,聽起來有些大舌頭,可情緒已經溢于言表。
“是你當初說堅決不同意,要把這種變态的念頭扼殺在搖籃裏,讓我唱紅臉,你唱白臉,結果我說盡了狠話,你到最後也情緒激動罵了一頓,把兒子給逼走了,”岑華看他的表情尴尬了一瞬,繼續道:“現在是什麽意思?你又想演一遍,把兒子送出去找男人?”
鮑為師道:“不是,我,我這不是才想通,當初就是一時難以接受,現在看他和那小子的,的……”
說到一半,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岑華接道:“感情深。”
“對,他陪床這些天,和我說了很多兒子在外面的經歷,我覺得他們之間,就是比普通朋友兄弟更深一點的關系,再多的我不懂,可是,你說,人一輩子不就是只想找一個人一起過日子嗎?男的女的,有沒有孩子,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了。”
他又感慨:“這次病讓我覺得其實人活着,健康開心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浮雲。”
岑華笑出了聲,一根手指點着他的額頭,責怪他:“現在倒是想得挺明白,當初催你快點把工作交出去你不聽。”
鮑為師也跟着傻笑,兩人心中好像同時放下一塊石頭。兒子這段時間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裏,這次鮑為師突發疾病對鮑揚的打擊應該是很大的,他們心中都有着同樣的感受。
也不知道兩個人是做了什麽決定,某天之後的鮑揚眼眶紅腫,失魂落魄,後來在他們面前努力露出笑容,任誰看到一個人眼中光芒暗淡卻強打精神的樣子,都很難不動容,更何況是從小養大的孩子。
“而且我看那孩子其實挺穩重的,看着就很踏實,就是不知道他們家是什麽情況,要是也不同意的話,我就去和他們談判。”
岑華被他的話逗笑,讓這麽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去談判,虧他想得出來,“得了吧你,和我話這麽多,見了外人又成鋸了嘴的葫蘆。”
鮑為師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布置一項艱巨的任務,“那就靠你了,老婆。”
——
半年過去,鮑為師日常生活基本恢複正常,走路時微微有些跛腳,但醫生說保持鍛煉,會正常的,說話也恢複正常,只是說話時偶爾有些字的咬字有些怪。
他們都沒想到鮑為師會恢複得這麽快,還以為會很漫長。
鮑揚前段時間在漫畫網站上投稿的漫畫在沉寂的幾個月後,忽然有了很多熱情友善的粉絲,每天都會鼓勵他創作,雖然創作的過程很累,但心裏是十分激動的,沒想到這條路真的行得通。
而最近漫畫剛好被簽約,以後的每個月都能收到稿費,鮑揚在當下很想找人分享,可翻遍聯系人都沒有找到合适的人,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機。
只是簽約而已,又不是什麽驚天地的事,沒必要到處宣揚。
至少自己不用每天為了未來焦慮,也有了努力的方向,這算是十分令人心潮澎湃的事,也是他曾經的夢想之一。只是回過頭來,能夠分享喜悅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漫畫裏的主人公正在經歷出其不意的邂逅,有人刻意拉近距離,有人明知對方的企圖,選擇躲避疏遠,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鮑揚躺在床上,揉着酸痛的指節,想象着。
如果從一開始的自己沒有遇到程以辛,沒有那些沖動,會不會早就已經走上這條路,早就小有所成,不再為生計和事業發愁,會不會,他就可以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被生活逼着,任其揉捏。
然後遇到岳宣明,他們可以不必有那麽多的顧慮,可以有底氣面對一切。他會用自己最完美的狀态和他一起生活,一起相愛。
他很想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