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霧生
霧生
程瑤是被溪行之救回來的,這事西清宗的人都知道。
彼時,程瑤剛剛和一個天賦卓絕的少年成親。
作為一個平凡的農家女,自是不少人說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她确實娶到了一個俊美的夫郎。
那少年眉宇之間帶着一絲邪氣,精致得如同畫裏走出來的一般,漂亮得緊,卻心甘情願和她成親。
程瑤高興地去鎮上置辦了許多新婚需要的東西,返家時看到的卻是整村的屍體,屍山人海。
就連她也被少年笑着,一劍穿心。
“為什麽?”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攥着即将離開的少年袍角,血絲染紅了少年潔白的鞋,被他一腳直直踢中心窩。
“滾,你讓我感覺惡心。”
她死後,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月桃花雪,最是寒涼。
程瑤魂魄虛無缥缈地漂浮在小雨村上空,這才發覺自己不過是修真小說被主角殺妻證道的一個配角,一個生死都沒人在意的炮灰。
直到,小院中傳來淺淺腳步聲。
她回頭,看到一個仙人出現在她面前。
青色袍子,碧綠發簪,柔順的青絲垂到腳踝。
男人淡淡地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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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做我徒弟嗎?”
——
天光大好,連綿起伏的山泛着綠意。
程瑤捧着一束靈植,從山腳下而來。
綠色的小樹上長着星星點點粉色的小花。
一路上,不停有人盯着她手中的花,好奇地問:
“程瑤,你這是又培育出什麽新品種了嗎?”
“是霧生花。”程瑤笑着答道。
直到到了玉雪殿外面,程瑤從懷中取出帕子,擦幹淨額頭的薄汗才又進殿。
今日,殿內出奇的人多,吵吵嚷嚷着,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麽。
程瑤悄聲走到大師兄身旁,掩着耳朵問道:
“這是怎麽了?”
“說是落霞宗送來個女弟子,要來我們宗交換修煉,指明了要師尊親自帶她。”
落霞宗?
雖然步入仙門時間尚短,程瑤也是聽說過這落霞宗的。
五閣四宗之首,常年隐居山門,卻頻頻有天才出沒。
說起來,她那曾經的相公也是落霞宗出身來着。
想到這兒,程瑤擡眸,正好撞上地上跪着的那人目光。
少女看樣子不過豆蔻年華,生的膚白貌美,從頭到下掃了程瑤一眼,對着身旁的侍從說道:
“這樣平凡到沒有一絲優點的女子居然是行之師尊收的最後一個女徒弟,憑什麽啊?”
少女雖壓低了聲音,但修道者的五感是多麽的靈敏。
一時之間,殿內的目光都向她看來。
程瑤站在原地,落落大方,任他人打量。
只是,餘光瞥向高位上坐着的那人。
男人撫額,青絲垂在肩上,少許落在了膝蓋上,遮住了他半邊臉,露出的半邊側臉泛着瑩潤的光澤,清俊逼人。
心中一跳,在男人即将睜眼的剎那,程瑤迅速移開目光,低頭望着腳尖。
“不必再議,這江清清以後就住在落雪殿,就與……”
溪行之擡眸,看見程瑤低眉順目的模樣,活頓在嘴邊。
衆人久久等不到下文,不由得直直地盯着溪行之。
近日,不知道是怎麽了,自己愈發困倦,即使在白日裏,眼皮也總是充滿倦意。
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溪行之伸手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擺了擺手道:
“就和程瑤住在一起吧。”
說完,他就離開了,青色袍角逶迤。
衆人望着他的腳步走遠了,氣氛才有活絡起來。
大師兄擔憂地看了一眼程瑤:
“聽說這江清清是落霞宗獨女,性格很是嚣張跋扈,也不知道師尊是怎麽想的。明明程瑤你才是小師妹,是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人。”
“師尊這樣安排自己有他的道理。”
程瑤笑着說道,指甲卻在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
只有她知道,此時自己的心緒有多動蕩不安。
自死後,她就明白了自己不過是穿進一本瑪麗蘇修仙小說裏,江清清就是小說女主,她那殺妻證道的相公正是反派男配,而師尊正是仙俠小說必備的溫柔谪仙男二。
“呵呵,真是不公平。”
程瑤心中想着,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
落雪殿,從前只有她一個人住,到處擺放的都是她精心培育的靈植,品種繁多。
江清清一進門,就讓手下的仆從把花盆都給砸碎了。
“師妹,這是做什麽?”程瑤垂着眼,不冷不淡地問。
“就憑你也配喊我喊師妹,一個心智不全的凡女而已。聽說你如今每月還需要行之師尊給你補一次仙氣才能活下去。我要是你,早就去死了,省的活的太丢臉掉價。”
江清清說着,腳下狠狠碾壓着程瑤最看重的那盆靈植。
程瑤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看的江清清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不是計劃着怎麽報複我呢?”江清清問。
“沒有,師妹怎麽會這麽想。”程瑤端的是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
到了夜裏,風聲呼嘯,電閃雷鳴。
江清清自小就害怕打雷,捂着耳朵,眼睛透過窗戶卻看見程瑤手裏撐着傘,懷裏抱着一盆靈植,從屋裏出來,一身青色衣裙。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程瑤瞥了眼江清清的方向,唇角勾起。
“程師姐。”
玉雪殿前,有人叫道。
雖說程瑤入宗門的時間晚,但是溪行之在宗門的地位高,自然他的內門弟子地位也水漲船高。
程瑤掂了掂手中的靈植,笑了笑:
“我來給師尊送靈植,聽聞師尊近日睡得很不安穩,這是有助于睡眠的霧生花,只希望能幫到師尊,我這做弟子的也好安心。”
說着,程瑤眼角泛紅,很是為溪行之擔心的樣子。
這西清宗誰不知道,程瑤的靈植天賦驚人,常常能培育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品種。
“有我守着,師尊可安心入眠,你們在這兒反而會吵醒他。”
程瑤朝衆人揮了揮手。
守在門外的仙侍這才放心離開。
看了一眼天色,程瑤抱着霧生花,匆匆推開殿門。
入目所及,就是輕紗飛揚。
溪行之不喜奢華,衣食住行皆低調樸素,但品味高,自然房間布置也很是雅致。
望着層層帷幔內睡着的那人,程瑤笑着,将手上的霧生花擱在窗臺上,順便把之前那盆已經枯萎的換下去,走到床前,低聲喚道:
“師尊。”
“師尊,醒醒。”
男人沉睡着,平日裏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輕輕合住,少了幾分不近人情,多了幾絲人氣。
溪行之一向很不喜歡和人接觸,他年少征戰,後來時間久了,奠定九州大陸格局以後,就越發修身養性。
看人總是帶着三分冷,五分淡,另加兩分毫不在意。
每當被師尊用那樣冷淡到無情的眼神看着,程瑤就感覺自己不存在的器官站起來了,衣裙只能換了又換。
“師尊。”
不确定,程瑤又喚了一聲。
男人眼皮輕輕顫動了一下,掙紮着,還是沒張開。
擡手摸了摸自己彎起的唇角,程瑤今日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溪行之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用來維系小徒弟生命的生靈術反過來會被用來吞噬他的仙氣,控制他。
這世間怎麽可能有絕對的平衡,相權之下必然一強一弱。
窗臺上的霧生花很美,藍色的六朵花瓣上冰珠彌漫,在夜裏也泛着幽幽藍光,美得若夢如幻。
整個玉雪殿都彌漫在了無聲無息的霧氣中。
程瑤俯身,趴在了床前,用手指輕輕撫摸溪行之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挑,若是生在富貴人家,必定是招女孩子喜歡的桃花眼,偏偏他是修道者,千萬年來克制己身,那眼尾就染上了幾分清冷禁欲的味道。
誘人的緊。
程瑤想着,湊近,唇落在了他合住的眼皮上親了親。
男人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卻還是緊緊閉着。
程瑤知道,溪行之今晚是醒不來的,她培育這盆霧生花已經比上次加大了許多分量。
他只會沉浸在霧生花制造的幻境中,一味與她糾纏。
“真好。”
程瑤牽住了溪行之垂在袍角上的冷白指尖,眉眼都溢出了欣喜,“真好,是不是,師尊?至少今晚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探讨仙緣。”
手上的戒子空間還是當初溪行之給她的。她一個凡女步入仙門,除了師尊,沒人會關心她的死活。
修道者長年累月在外歷練,因此必備一些衣物,靈丹,仙藥什麽的都是常态。
只不過,程瑤的戒子空間裏面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不能被外人見到。
眼神暗了一瞬,她從戒子裏拿出一串朱紅翡翠做的石榴串。
鮮紅的珠子用金絲線串着,小巧瑩潤,泛着血紅色的流光。
這同夢石榴串是她在暗市買的,可是花了她不少靈石,就連新培育出來的進階靈植都浪費了幾盆。
程瑤俯身,掀開了被角,将那珠鏈牢牢系在了溪行之的腳踝上。
男人的身材清瘦,細白的腳踝長且瘦,青筋分明,血紅的腳鏈一縛上去,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纏得更緊了。
白中透着欲。
程瑤幼時曾見過酒樓勾肆裏,身着輕紗的苗疆舞女,腳下系着鈴铛,酥腰曼舞,在一群看客中穿梭,每一次與他人調笑,眼角眉尾都是風情。
若是有一天師尊也能這樣在月下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跳給她一個人看……
她是在想些什麽呢?
程瑤搖了搖頭,伸手,指尖刮過溪行之纖瘦的踝骨,輕輕撫摸着,羽毛一般掃過,然後握住。
一股酥麻之意從腳踝直直傳達到脊梁骨,男人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忍不住皺了皺,輕微掙紮着,想要擺脫在他身上作亂的手。
“急什麽,好戲還在後面。”
程瑤又拿出一串石榴串給自己系在手腕上,勾唇笑了笑。
“祝你好夢,師尊。”
脫掉衣服上床,閉上眼之前,她照例彎腰在溪行之淡色的薄唇上親了親,勾住他的唇舌纏吻。
男人顯然已經陷入了夢境中,被她亵玩的時候眼睫輕顫着,唇角被她咬的通紅,泛着潋滟水色。
程瑤極有耐心地在他口中作亂,咬着他的舌尖吸吮。
過電一般,溪行之悶哼一聲,修長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攥住了身旁之人的一片衣角,冷白腳尖蜷縮着,一下又一下蹭着床單,将素色床單蹭的亂糟糟的。
程瑤對着溪行之的唇畔輾轉了片刻,吻了又吻,才額頭抵着男人的額頭,閉上眼睛開始進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