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為財死
火車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 林淵知道自己又被将了一軍。夏至絕不是胡說八道,而是是真地見過柯昭, 說不定還有過交流。世界之大, 怎麽他辦個案子,每回都能跟她扯在一起呢!
“那個人叫柯昭, 火車站那一片都叫他柯子,有過盜竊的案底。”林淵微嘆了口氣,“不過他拒不承認殺人,聲稱沒拿到過胡金娣的錢,更不知道那個翡翠戒指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看?”
擱下筷子, 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夏至眨了眨眼道:“我相信他确實沒拿到錢, 也沒殺人。”
“為什麽?”其實他們在內部讨論後,也初步認為柯昭的嫌疑不大,卻不敢下這樣的定論。
“我又不是警察,用不着證據, 我看一個人看的是他的脾氣禀性。”夏至靠在桌子邊,翹了個二郎腿:“我第一次看見他, 他正在騙一對母子的錢, 結果因為對方出言不遜, 差點打起來。後來被我教訓過,總算學乖了。”
“這不正說明他脾氣暴躁,有傷人的傾向嗎?”
夏至擺了擺手, 又喝了口水潤喉:“傷人和殺人是兩碼事,我這雙眼睛看人還是有幾分準頭的。殺人不是殺雞,特別是活活掐死,光是那個死狀就夠心理素質不好的喝一壺。就那小子,你借他兩個膽子他都未必敢。”
這就沒法再繼續往下聊了,林淵揉了下太陽穴。等以後出庭的時候,法官問控方有什麽證據,結果他出庭作證說這個人一看就不是殺人的材料,那不扯蛋麽。“好,就算人不是他殺的;你憑什麽說他沒拿到錢呢?”
那就更簡單了,夏至問:“你們是在哪裏抓到他的?”
“火車站……”
小夏姐彎起食指,一下就扣桌面上了:“着啊!就他那樣的,要是有十萬塊錢,還不早跑沒影了。上什麽工啊?騙子又沒有業內評選勞模的活動。”
這話說的,真是毫無反駁的空間。林淵只覺得太陽穴隐隐發脹,估計是想事想得太多了。“行了,你早點去休息吧,我來洗碗。”
“好啊!”既然飯是她做的,那由房東洗碗是再正常不過了。小夏姐站起身後,正準備一路晃晃悠悠地回房間,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回過頭來:“對了,還有件事你們可以去查一下……”
說實話,林淵現在都有些陰影了,就怕她突然又甩出個什麽消息來鎮他一跟頭:“什麽事?”
“胡大姐來店裏時,我仔細看過那個翡翠嵌寶戒。款式倒是三十年前的。但金子的成色非常新,我估計是最近新打的。純金太軟,不如k金好塑形,如今還能做這種舊款嵌寶戒的師傅不多了,你們不妨去附近的打金鋪查查看。”小夏姐一臉無辜地盡着一個公民為公安機關提供線索的義務,說完了,拍拍屁股回房間了。
只留下林隊長獨自面對鍋碗前風中淩亂,這是不是就是俗稱的壓軸?話說,這種事情你不能放在前面說完嗎?
第二天一早,夏至接到了小李警官熱情洋溢的電話,請她推薦一些老城廂附近有名的打金師傅。“林隊說你對這方面熟……”這是小李的原話。
小夏姐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差點把自己悶死。她熟個P啊!她頭天剛免費提供了資訊,林淵就挖了個坑等着她,還有沒有點江湖道義?
對不起,人家是官差,從不講江湖那套。于是,小夏姐在心中足足砍了罪魁禍首十七八刀,但還是答應陪小李警官走一趟珠寶城。
那只翡翠嵌寶戒已然不知所蹤了,但夏至是親眼見過的。小李警官本想讓她找一張類似的照片,拿去商鋪詢問,結果被小夏姐一口拒絕了。
“嵌寶戒在一般人看來長得都差不多,但用四爪還是六爪,側面是卷草紋還是如意紋,這在師傅眼中的區別就大了。”
“那該怎麽辦?”小李不禁犯了難,胡金娣的這個戒指見過的人極少,本來在鑒定中心出證書時該拍照的。結果她一通胡攪蠻纏,不肯付鑒定費,自然也就不了了之,浪費了大好線索。
微嘆了口氣,夏至很時後悔因為一時好奇,給自己攬了這麽攤子事。但既然卷了進來,那就得做好,否則不是砸招牌麽。
“找張紙和鉛筆給我……”
然後,在小李驚嘆的目光中,夏至飛速畫了兩幅圖,戒指的正面和側面躍然紙上,細節都一清二楚。
“嫂子,你這一手簡直可以去鑒證科畫嫌犯速寫了!”一時激動之下,小李警官又喊漏了嘴。
不過考慮到男女之間的緋聞一向是越描越黑,夏至也懶得計較了:“這跟人像是兩碼事,不過應急而已。非常時期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拿着這個去找找看吧!”
珠寶城一共有六層,大大小小的店鋪無數。有專營金器的,有賣寶石的,也有專做鑲嵌的。轉了總得有十來家店,小李被各色珠寶的光芒閃得眼都花了,終于有個姓孫的師傅表示對這個圖有印象。
“我前兩天剛做過一個類似的,有個男人拿了個老戒指來翻新。我跟他說了那個翡翠戒面不值錢,還不如買個新的,結果他說不要緊。那我就把托融了重新打,刻的就是這個葡萄藤的紋路。”
小李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感覺再逛十家店也沒問題:“那師傅你幫忙看看,當時見到的是哪個男人?”
戴着老花鏡,孫師傅舉起兩張照片看了半天,終于指向了其中一個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就是他,看着就一副窮酸樣,連工費都付不出,非讓我截下來金子抵。”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夏至忍不住搖了搖頭。照片有兩張,一張是小背頭柯昭,另一張她不認識。但可以猜出他的身份,胡金娣的前夫。
後來的故事,夏至是先從店鋪周圍八卦的街坊四鄰口中知道的。胡金娣大姐在西倉橋街也算小有名氣,至少在廣場舞界是如此,據說擁趸還不少。
出了命案,而且又跟男女關系沾着點邊,簡直夠小老百姓講上一個月閑話的。
柯昭年紀輕,收拾一下也算人模人樣,又會說話哄人。胡大姐确實是心動不假,但像她這個年紀中年婦女,那精明都是刻在骨子裏的。雖然早就把錢拿了出來,要不要給對方,卻是猶豫再三。
偏偏在這個當口,胡金娣的前夫又找上了門,想跟她複合。結果發現她跟年輕小白臉糾纏不清,一怒之下就把她給殺了。
“幸虧那小白臉當時不在,否則我看性命也難保……”跟夏至閑聊的那個阿姨,滿臉唏噓,只差要說紅顏禍水了。
雖說謠言的版本齊全,編得也算有鼻子有眼,但夏至是不相信的。都這把年紀了,為情?不如說是為錢吧!
夏至且不提,林湘為了這事真是抓耳撓腮,簡直有一種小說看到了爛尾的感覺。專門挑了一天堵着她哥,非要他把這個案子給說清楚了。
考慮到夏至确實提供了有力線索,而且案子已經結了。當然,更主要是林湘這塊棉花糖實在是太黏牙,林隊長終于答應給他們講一講。
為此林湘不僅通知了小夏姐,還叫來了盛景表哥,準備了汽水、瓜子、鳳爪等等一桌的零食。
惹得林淵差點當場暴走:“你以為我是說書的啊?”
同樣好奇心過剩等着聽故事,盛景趕緊充了一把和事佬,“古有彩衣娛親,你這個做哥哥的,難得哄一下妹妹又有什麽?有發火的時間,還不趕緊開場,沒看觀衆都等着呢!”
可不是,女孩子們不僅等着,都已經開始消滅零食了。
好不容易把弑親的沖動忍了下來,林隊長在心中默念了十來遍殺人是犯法的,不能知法犯法,幹巴巴地說道:“經查實,這個案子的嫌犯就是胡金娣的前夫魏強。審訊期間,他已經供認不諱……”
話才到一半,林湘已經憂心忡忡地開了口:“哥,你小時候是不是沒有參加過學校的講故事比賽啊?這也太不生動了……”
然後,林小妹的嘴就被捂上了,操作人:夏至。
跟林家那對沒眼色的表兄妹不同,夏至可是察言觀色的老手,她心知林隊長的耐性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再捋虎須,那就是找死。
于是,趕緊一手按下了林小妹,腳踢盛表哥,她本人則笑容滿面地接着問道:“房東,我有點好奇哈。就是魏強這個人,你們是什麽時候鎖定的呀?”
經過小夏姐的努力,場面終于再一次得到了控制。那對表兄妹被警告了一回,不敢繼續作死。
已經黑雲壓頂的林淵也算勉強找了個話題接:“所有調查的原則都是從受害人的社會關系先開始,胡金娣的親朋好友不多,社會關系相對簡單。所以,這個魏強一開始就已經進入了我們的視野,只是當時他的嫌疑不如柯昭突出而已。”
“要不怎麽說狐貍再狡猾也逃不過好獵手呢!”夏至趕緊順勢又捧了房東一把,這要是沒哄好,以後的夥食和上班車可就都沒着落了。“那他幹嘛要送個戒指給胡大姐?難不成想跟她和好?”
“對,據他自己交代是為了和胡金娣複婚,因此想讨好她。但手裏又沒錢,想到以前家裏還留下了個老戒指,就拿去珠寶城找人重新打了一個。”林淵的臉色稍霁,正是孫師傅的供詞,幫他們進一步确認了魏強的嫌疑。
安靜了沒一會兒,林小妹又活潑起來了:“哎呀,那還真是情殺呀?”
“不是,魏強想複婚是因為他在外欠了大筆賭債,又知道胡金娣的房子可能在今年動遷,這才動了念頭。他根本不知道柯昭的事情,胡金娣發現戒指是假的,把他痛罵了一頓,還說絕不會跟他複婚。魏強這才一時激動把人殺了。殺人後他發現了胡金娣藏在家裏的十萬元現金,就連着首飾一起拿走,想在賭桌上翻本。”
“不用說,肯定又輸光了!”夏至冷笑一聲,在詐騙這個行當裏少不了老千的身影,她對于這個套路再熟悉不過了。想靠賭博發家,那還不如靠做夢來得實際一些。偏偏一沾上,就很少有人能戒得掉的。
對于胡金娣來說,不管是柯昭還是魏強,大概都是前世的冤孽。粘上一個就夠倒黴了,偏偏她還一次遇上了兩個。假如沒有魏強的加入,被柯昭騙走畢生積蓄的胡大姐會是什麽樣呢?夏至一時有些迷惑。
而身為老城廂的一份子,盛景不禁感慨道:“你們看看,找老公對女人來說是多要緊的一件事,就像胡大姐,離了婚還要被禍害。小夏、小湘,你們以後找男朋友們時可都得睜大眼啊!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這都什麽形容詞?夏至有些無語,沒準林湘這個毛病就是跟着表哥學的。“放心吧,我男朋友不被我禍害就不錯了。”
話音剛落,只見盛景和林湘的表情都有些變幻,齊齊朝着林淵看了過去。
“你們看房東幹嘛?”夏至的眼睛可尖得很,略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的,更何況是這麽明顯的動作。
“啊……”林湘賣萌地眨了眨眼睛,特別生硬地把話題轉開了:“我是想說還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小夏姐說得有道理!”
“雖然很感謝,不過這句話不是我原創的。”小夏姐講起冷笑話來也是面不改色,林湘足足愣了五秒鐘才笑了起來,林淵始終保持黑面,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盛表哥琢磨着,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行了行了,不管怎麽說能結案就是大功一件。咱們就別聽評書流淚,替古人擔憂了。聊點跟咱們有關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個案子結束了~其實現實生活中,像小夏姐這樣的無關人員當然不能這樣自由出入刑警隊,林隊長也不可能随便把案子講給家人聽。不過,小說嘛,大家理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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