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乾隆鬥彩罐
盛景的桃花眼一眯,屈起食指就往她的頭上敲過去:“你這丫頭,表哥平時沒少帶你好吃好喝,危難關頭你就這麽幸災樂禍啊!”
這邊正上演的表兄妹自相殘殺的戲碼雖然精彩,不過夏至更感興趣的是那個鬥彩菊紋罐。她受師父的影響,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古物。“乾隆鬥彩一向被贊有成化遺風,精品千金難求。這是打眼買進了假貨嗎?”
夏至這話正戳中盛景的心事,而且聽着是個懂行的,他這滿腹的委屈總算有了個地方訴:“別提了,這事真是說來話長。我家老爺子快過六十大壽了,他這個人也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喜歡喝喝茶,玩玩瓷器。我就托人設法淘了個乾隆鬥彩菊紋罐,算不得什麽精品,但做壽禮是夠了。”
哦……夏至露出了一個了解的表情,菊花在傳統文化中一直被看作有長壽之征,再加上這類鬥彩罐在清宮中一向是作為茶葉罐來使用,想必能對老爺子的胃口。盛景這麽一個看起來纨绔的公子,能這麽細心也算難得。
“東西是找專家鑒定過的,兩個人都說是真品,三十萬花得不虧。沒想到,在店裏擱了幾天,有人上門時看上了,想過過眼。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經不住人家死纏硬磨,我就讓他上了一回手。結果可好,直接給我了。”盛公子提起這樁糟心事,土生土長的S市人連京腔都冒出來了。
林湘沒想到表哥最近這麽倒黴,三十萬的古董說砸就給砸了,不禁大為同情:“那得抓住那個人讓他賠啊!”
“賠?”盛公子就呵呵了,要是這麽簡單他至于痛心疾首成這樣麽。“那人倒是一口承擔下來同意賠,可是要求把罐子送去鑒定估值,按估價賠償。”
這年頭怕的就是耍無奈不認賬的,既然肯賠那就不就結了嗎?林姑娘不是很明白糾結的點在哪裏。
還是夏至一語道破了天機:“恐怕就是鑒定出了問題吧,剛才林隊長不是說已經判定是贗品麽。”
啊……林湘這才反應過來,只是特別茫然:“可是表哥不是找人鑒定過嗎?這鑒定結果還能改的?”
林淵仍舊淡定地喝着茶,解釋道:“現在號稱鑒寶大師的不計其數,只是他們說的話畢竟不能當證書用,真碰上糾紛時還是要以權威機構的鑒定結果為準。”
“所以是被磚家給坑了咯?”林湘吐了吐舌頭,深感表哥實在是遇人不淑。
“按照現在的情況,那個失手砸了你罐子的人頂多只能按工藝品的價格賠償你。至于你要不要找上家算賬,能不能算成這個帳,可能就要聽聽律師的意見了。我幫你找了個朋友,你有空去跟他聊一下吧!”林淵拿了一張名片擱在桌子上,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能挽回點損失總是好的。
盛景知道這個表弟雖然外表冷清,辦事卻很可靠,既然推薦了律師,想必是能幫上點忙的,可仍是沒精打采。
雖說三十萬不是個小數目,但對他也不是啥致命打擊。關鍵是這罐子還是他收來準備做賀禮的,萬一讓老爹知道他被人給坑了,肯定又要罵他不學無術,讓他早點收攤回家。這麽一鬧騰,真是又傷財又傷身,由不得盛公子不黯然銷魂。
就在這一片凄凄慘慘戚戚的氛圍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輕笑。印堂發黑的盛公子只覺得心頭的小火苗騰就蹿起來了,誰啊,誰這麽不識相,這時候往他傷口上撒鹽。
除了盛公子,林氏兄妹也正奇怪地看着那個笑聲的來源,夏至小姐。
雖然被三個人,六道視線盯着,小夏姐卻是絲毫不懼。只見她先好整以暇地呷了口酸梅湯潤喉,才不慌不忙地開了口:“盛哥,你确實是讓人騙了。不過這回真不是磚家的鍋,是有人使了偷龍轉鳳。”
“偷龍轉鳳”是什麽鬼?冷不丁聽到一個略有點專業性的詞冒出來,盛景和林湘都是一臉懵逼。唯有林淵皺起了眉頭:“有什麽根據嗎?”
“啧……”夏至不屑地挑起半邊眉,她又不是警察,沒有證據就不敢随便說話。但嘴上卻極謙虛:“我就是剛才聽了半天,覺得有點問題,就憑着經驗推測兩句,做不得準的。林隊長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
林淵認識夏至也有一段時間了,雖然接觸不算多,但對這個女人的行為模式多少有幾分了解。既然她自己說是胡言亂語,那就是有把握的。
“夏小姐家學淵源,心思缜密,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已經起了頭,不妨說來聽一聽。”林隊長放下了手中的茶,比了個請的手勢。
雖然對那句家學淵源不太滿意,但夏至有心顯一顯本事,以後在房東面前好揚眉吐氣。于是也就不吊大家的胃口,詳細解釋了起來:“這件事有兩處疑點,第一,能在店裏一眼挑中鬥彩瓷罐的,應該不是外行。看瓷器歷來是擺在桌上看的,且要鋪軟墊,說砸就給砸了,未免太過粗心大意。”
林湘還雲裏霧裏,盛景卻忙不疊地點起了頭,他确實在櫃臺上鋪了布墊。可那個客人卻硬說屋內光線不夠,特意湊到門口,這才失手砸在了地上。
“第二點,金玉有價古董無價。雖然市場上多少有個标杆,但不同的人來估價都會有所偏差。既然東西已經砸了,一般人總會選擇私了,好談個低點的價格。可這人卻是一口承諾賠償,就像是等着鑒定一樣,不覺得奇怪嗎?”
人是很容易陷入思維怪圈的,被她這麽一揭,有些事的意味便截然不同了,房間內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深思。
夏至微微一笑,顯得右邊嘴角的梨渦越發顯眼:“要是我沒猜錯,那個客人早就事先踩過點,帶了件同樣的贗品換走了你的真貨,然後才故意打碎。等你鑒定出來是假貨,他幾乎不用賠什麽錢就可以順利脫身,這就是偷龍轉鳳了。”
兩個男人還好,林湘幾乎是聽傻了,畢竟是還沒進社會的小女生,雖然一個月前剛被綁架過,卻怎麽也沒想到還能有這種詐騙套路。“幹嘛要這麽大費周章呀,直接偷走不是更方便些?”
偷也不是不行,但在這個案例中不合适。說着說着,夏至答疑解惑的精神頭又上來了:“小偷的優勢呢,在于技術過硬,打的是短平快。古玩店這個環境就不适合,值錢都收在裏頭,外頭擺的這些笨重家夥輕易也拿不走。你看你表哥這個店也沒什麽生意,偌大的地方進來個人,有什麽舉動都是很容易被發現的。”
盛公子表示這個例子舉得甚好,就是有點紮心。什麽叫他沒生意呀,古玩這行不都這樣嘛!這叫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好麽!
小夏姐正說在興頭上,自然沒空來注意表哥大人破碎的玻璃心,她繼續分析道:“騙就不一樣了,這是有心算無心。鬥彩罐的尺寸不大,一個随身包就能裝下。只需要有個同夥分散店主的注意力,再加上身手敏捷,是不難做到的。三十萬的瓷器被砸了,誰都不會淡定,第一時間肯定是關注碎片。這個時候,誰要想夾帶點什麽東西出門,那就很容易了。”
聽夏至信手拈來,如同親眼看到了整個過程一般,盛景簡直就想給她跪了。“那天客人确實背了個咖啡色的斜挎包,看鬥彩菊紋罐時有人進來問有沒有老檀木手串。正巧小惠請假了,我就回了他一聲,前後大概有個三四秒沒盯着吧!”
誰能想到,就這麽一會功夫,他的寶貝就能飛了呢!盛景捶胸頓足,盛景悔不當初,盛景覺得這一切都是林淵的錯。
“關我什麽事?”林隊長只覺得莫名其妙,好像自打認識夏至開始,他就成了背鍋俠,各種尺寸的黑鍋都能往他身上扔一口。
“你要是早點把我小夏妹子介紹給我,我那乾隆鬥彩菊紋罐能丢嗎?如今這都三天了,要是動作快點,都能給我賣出國去,你讓我上哪找啊!”盛公子分外理直氣壯,你看人家高手就是不一樣,分分鐘就還原了整個真相。他這個表弟還是刑警隊長呢,就知道給自己介紹律師。
剛從夏至榮升到小夏妹子的女主角雖說被捧得有些得意,卻也知道不能得罪狠了房東,趕緊出聲解圍:“我看這店裏有裝攝像頭,當時沒想着調閱一下嗎?”
提起這個,盛景又耷拉下了腦袋,那臉黑得能往下刮鍋灰了。林淵倒沒記仇,很客觀地闡述了一下事實:“裝是裝了,但攝像頭的像素不夠,位置也有偏差。連那個罐子是怎麽砸的都沒看清,更別說能拍到其他的了。”
真夠寸的!不過如果攝像頭不常用,一般人确實是不太會去關心硬件升級問題,夏至不禁也開始同情起表哥來了:“我看到店門口也有一個攝像頭,那是誰家的?”
“那個型號不像是派出所或者街道的攝像頭,大概是對面公司裝的吧!”林隊長的業務娴熟,只是略瞟一眼就能準确判斷出來路。
那就好,公共攝像頭的保存時間都比較短,如果是單位的那就至少有三個月記錄。夏至心裏有了數,又呷了口酸梅湯道:“那就想辦法調那個攝像頭的錄像瞧瞧吧!”
林淵的眼中瞬間掠過一道精光,而盛景仍在疑惑:“我跟對面那家公司的老板倒挺熟的,借來看一下也容易。不過看那個幹嗎?那個攝像頭是對着門口這條路的,只能看見人進出店的情況。”
正磕瓜子的林湘也跟着猛點頭,夏至不禁扶額:“如果我推測的情況屬實,這案子肯定不是臨時起意。你那個罐子在店裏擱了半個月,早就落到有心人的眼裏了。”
小夏姐的心好累,除了對小五小六,她還沒對誰這麽循循善誘過。
林淵微勾起唇角,似乎在笑她解釋得不夠直白。“夏小姐的意思是,既然要作假,總得近距離觀察,可能還得偷拍幾張照片。他們又不會飛,只要查看進出的人員自然能找到蛛絲馬跡。”
夏至眼看那對表兄妹總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得不承認,在這間屋子裏,唯有林隊長的思維跟她是合拍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又出現了一個詐騙的新套路,這一回走技術流,想必可以入小夏姐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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