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攝政王沒有關系

第2章

第2章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

終于徹底安靜下來的紫宸殿，朝官們心思各異，卻都在揣測，今日的小皇帝為何如此反常。

谏院和禦史臺也全都閉上嘴，看着小皇帝此時慵懶困倦的神情，竟是無法分辨出他的真實情緒。

不論如何，此時的小皇帝，和以往怯懦的小皇帝，相差甚遠。

正值壯年的大理寺卿拿着笏板出列，對着龍座行禮，高聲道：“陛下，微臣惶恐。”

大理寺卿是中立一派，一心撲在抓捕罪犯，審問罪犯上，根本沒時間搞什麽黨派鬥争。

蕭錦年微微坐直了身，他看出朝官們臉上的疑慮，大概也能猜出這些人心裏想着什麽。

無非就是在疑慮，為何他突然轉性了。

據世界線記錄的那些大事件來看，蕭錦年對尚未見面的霍燼有了一些了解。此人聰穎至極，智多近妖。想要再霍燼眼前演戲，是絕對不可能。而他想要和霍燼交好保命，就勢必會與原先謹小慎微的脾性相差甚遠。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扮演原身。

次于龍椅下方的紫檀雕花椅子，這是攝政王上朝時的專座。此時座位是空，霍燼今日并沒有來上朝。

蕭錦年見霍燼不在，也懶得在這裏耗着，“諸位愛卿，可還有事要議？無事的話，朕就回去睡覺了。”

畢竟他現在拿着的是攻略部穿越者的劇本，攻略霍燼，和霍燼成為至交知己，叫霍燼以後下不了手殺他，才是他的首要任務。

朝臣們聽聞蕭錦年的話，紛紛皺眉。

沒事就回去睡覺，聽聽！這是皇帝該說的話嗎？！

“微臣有奏。”戶部尚書孫有謙手拿笏板出列。

蕭錦年目光随着對方動作移動，對方身形瘦削，面部輪廓剛毅，嘴角下撇，一看就不是好惹的面相。

他就差直接說他要回去睡覺，這人還跳出來彙報，想來是真的有急事。

剛擡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愛卿講吧。”

“轉運司上報，秋雨提前，長達月餘，滄湖水勢劇增，禍及下方霞安縣。據奏報所言，霞安如今已被淹沒，百姓流離失所，朝中應快速出具應對之策，安撫百姓，重建霞安。”

霞安城……

世界線中第一個事件節點。

原身登基為帝後的一年中，各地災難頻發，洪災，雪災，地震，山火。

最開始就是霞安城的洪災。

霞安城位于大湖泊滄湖下游，往年霞安也會有洪水，但規模很小，州府上報之後，完全可以應對。

這次的規模卻是超乎想象的大，州府無力應對。在經過層層彙報，以及官員下去檢驗災情是否屬實，彙報中央時，霞安城已經徹底被淹沒，死傷無數。

年年都有災禍，年年都好好的，因而原身對于災禍後的赈災，并沒有多問。結果導致上面監管不力，下面中飽私囊。

最終因災後沒有處理好，霞安起了瘟疫。

此瘟疫來勢洶洶，周圍城鎮也有感染跡象。在失控之後，為了補救，無奈之下，朝堂下令，圍城焚燒。

從那之後，景色優美的霞安城，成了一座死城。

這件事也為以後埋下了禍端，在經歷多次天災之後，開始流傳出，原身德不配位，上天降下天災以示懲戒的流言。

蕭錦年皺着眉頭，突然覺得坐下的龍椅燙屁股。

按照原定世界線發展，他兩年後就會徹底失去民心，各地起義造反，屍橫遍野。最終城門被霍燼領兵攻破，他會在逃命過程中，命喪荒野，屍骨無存。

蕭錦年不敢賭系統會在兩年內回來，若是系統能保證，它當初消失的時候，也不會多此一舉的強調讓他活着等它回來。

本來以為擺爛就能逃過皇權紛争，誰承想，前面還有這麽一個大坑等着他。

現在要是按着世界線發展，對災民不管不顧，兩年後他真的會死。

蕭錦年默瞬息，便決出利弊。世界線的最終，只要是霍燼稱帝，位面就不會崩塌。

先解決眼下，大不了等到了霍燼稱帝的時間點，他直接把皇位給霍燼就行。

他下意識的看向下方那張檀木雕花椅子，內心無比誠懇，大佬啊，我這也是為了保命不得已，真不是想和你搶皇位啊！

原身好歹做了一年的皇帝，雖說性子怯懦了些。但說實話，還是比較好學的。對于朝中各個部門也了如指掌，蕭錦年很快說出最标準的解決方案，“朝中本有專司災後重建部門，命常平司，轉運司，提點刑獄司以及安撫司派人前往。”

想了一下後，蕭錦年又補充了一句，“叫靠近霞安的永南府送糧食過去，先叫災民們吃上口飽飯。在讓太醫院的院使調配一些人手，前往霞安，讓霞安所有醫者聽從指揮，預防災後瘟疫。”

霞安城水災不是小事情，得有一個統管的官員，位置還得高，不然壓不住下面想從中獲利的小官。

可蕭錦年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一個能讓他放心将這件事情交出去的人。

思襯再三，蕭錦年目光落在武官一列。

“大将軍寧遠聽令，霞安城一事，朕全權交予你負責。”

寧遠手握重兵，乃是霍燼心腹。霍燼稱帝路上，他功不可沒。最重要的是，這人眼裏揉不得沙子，最恨貪官污吏。

此人身上疊了這麽多的buff，蕭錦年心裏放心了不少。

至少有寧遠鎮壓，那些想要貪污的官員，哪怕不怕寧遠手裏的刀，也要忌憚寧遠身後的攝政王霍燼。

思想放空的寧大将軍，突然被小皇帝點名，翻着白眼出來領命。

待看到前面站着的孫有謙後，狠狠的啐了一口。

孫有謙在聽到寧遠的名字時就有所料，往邊上移了移，避免朝服被污。

蕭錦年被寧大将軍吐的那口口水吸引視線，這才想到，戶部尚書孫有謙，乃是大瑜朝鼎鼎有名的大貪官。

仔細端詳孫有謙後，蕭錦年發現這人哪怕是臉上已經有歲月痕跡，依舊相貌端正清俊，那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貪財之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世界線裏霍燼登基後靠抄了孫有謙的家，直接将空空如也的國庫，塞的滿滿當當。

霞安縣災後重建一事無需再議，文官一列禮部尚書宋清雲又出列，提了新帝登基開恩科事宜。

這是新帝登基為自己增添屬于自己人才助力的一大途徑，歷任君王都對此十分重視。

而蕭錦年卻是表現的興致缺缺。

因為按照世界線來說，這屆選出來的人才們，都是将來反他的……

宋大人最注重君子禮節，說話慢慢悠悠，加之又說了一堆典故古文，蕭錦年再次昏昏欲睡。

注意到龍椅上的小皇帝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宋大人無聲嘆息，提高音量道：“恩科一事，還請陛下定奪。”

“這事，就由禮部負責，和以往一樣就行，不必再議。”說罷，蕭錦年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朝官們下意識的擡眼看來，刷刷刷幾十道視線，蕭錦年眨眨眼睛，指着自己道：“愛卿們吶，朕是真的困了，散朝吧。”

朝會終于結束。

朝官們排列有序的往殿外走，出了紫宸殿，開始三五成群，人群中不乏有哀嘆之聲，“陛下落水之後性情大變，本以為是好事，誰知竟如此不将政事放在心上。倒還不如以往，至少那時他還聽得進朝臣彙報政事。”

一旁的人連忙打斷，環顧四周後見沒什麽人，确保沒有被人聽去，這才壓着聲音道：“你小心些，這還在宮裏，可不能說這些。”

那人憋了一肚子氣，愠怒道：“如何說不得？就連恩科一事最終也與往年一樣丢給禮部督辦，這可是遴選人才之要事，選上來的可都為心腹。這樣的事，陛下如何能這般不上心！”

“行了行了，你別忘了咱們只是中立，陛下性情怎樣，上進與否都與我們沒關系。”另一人擔心禍從口出，将人直接拉走，“快別說了，後頭有人來了。”

……

下朝之後，蕭錦年踏在鵝卵石鋪設的小道上，欣賞着禦花園的美景。

不愧是花了大價錢，請無數能工巧匠建造出來的。一步一景，移步換景，美不勝收。

“陛下！”不遠處傳來一道尖銳凄厲的女聲，蕭錦年被這一聲叫的回神。

他擡眼看去，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被侍衛按住手臂由于奮力掙紮水紅色的衣裳有些淩亂。

在看到蕭錦年的那一瞬間，這看着嬌弱的女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侍衛的鉗制，沖着蕭錦年的方向跑去。

小福子見人靠近，立即反應過來，護在蕭錦年身前，着急的對着身後跟着的侍衛叫道：“還不快幫忙攔着！沖撞了陛下，有你們好看！”

“陛下！我是如玉啊陛下！陛下曾說過會永遠疼愛如玉的，陛下難道忘了嗎！”

女子聲音凄厲哀怨，蕭錦年終于從腦海中扒拉出這位叫如玉的女子相關記憶。

大瑜建都洛安城，如玉便是這洛安城青樓“第一樓”的花魁。

原身性情是懦弱，只做過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那就是在登基前的那天，趁着宮中忙碌，他偷偷的溜出了皇宮。

原身清楚當了皇帝之後，更加無法出宮，他活了十六年，別說出宮，連自己那個破敗的清玉殿都沒有出過。

成年後領封地出宮的事情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原身想要出宮看一看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那次出宮，也是原身第一次與小福子相遇。那時候小福子不知道原身的身份，只是一個品階低下的灑掃小太監。

他幫着原身鑽狗洞出了皇宮，還告訴原身宮外哪裏的東西最好吃。

被美食吸引住的原身，是想着去找那些糕點鋪子，卻陰差陽錯進了第一樓。

然後在裏面遇見了花魁如玉。

蕭錦年接收的記憶并不是很全，有一部分似乎是受原身意志封存了起來，他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關于這位如玉姑娘的記憶，就在這部分封存的記憶中。

不過蕭錦年知道，原身是對如玉動了真心的，想要在娶了皇後之後，将其收入後宮。

只是誰也沒想到，原身與如玉在禦花園嬉鬧時，蒙着眼睛玩抓人游戲的原身，會撲空掉進了水中。

由于之前原身飲酒過多，掉入水中後，雖然第一時間被救上岸，太醫用藥吊着一口氣在床上躺了幾日之後，最終還是死了。

穿越局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萬千大小位面的穩定，派員工扮演各個位面在規定死亡之前意外死亡的角色。

正是因為這場意外，系統才檢測出位面異常開啓穿越模式，将蕭錦年送過來。

不然蕭錦年只能以靈魂體的形式漂泊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然後慢慢消散。

原身落水，其實并不關如玉的事情。

但帝王遇險，總要有人出來賠罪，如玉首當其沖。

本來如玉是要被直接處死，原身在意識朦胧間喊了一聲如玉的名字，這才免了一死。又怕皇帝想見她，便被抓起來關在宮中，一步不得走。

蕭錦年穿越過來的這小半個月裏，每天意識不清，哪裏還想得起原身心愛的如玉姑娘。

如玉看到蕭錦年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拼了命的要往前走。

她的力氣終究有限，尚未靠近蕭錦年幾步就被侍衛拽的死死的，不能動彈分毫。

後面又跟着跑來一個胖胖的太監，還有一溜的小太監以及宮女，為首的胖太監一只手提着衣擺，另一只手伸在前面指指點點，喘着粗氣叫嚷道：“快！快抓住她！別叫她跑咯！”

看到逃跑的如玉被侍衛壓着，胖太監松了口氣。小跑上前剛要訓斥，就看見前面站着的蕭錦年。

胖太監連忙彎腰行禮，由于跑的太急，嘴裏蹦出一個字就要喘兩下緩口氣，“小、小人、見、過陛、下！”

蕭錦年揮揮手叫胖太監一幹人等先走。

知道後面沒自己的事，胖太監領命告退。臨走時瞥了如玉一眼，心裏慶幸着還好自己之前沒有太為難這位。

瞧着小皇帝那黏在這花魁身上的眼神，這後宮怕是要添第一位妃嫔了。

胖太監沒走兩步，心裏的話頭剛落下，就聽見幾步之外的小皇帝說道：“把人給攝政王府上送過去。”

剛剛蕭錦年一時間沒有想起來，第一樓的花魁如玉，那不是與霍燼交好，一直暗中幫助霍燼，卻在霍燼登基前夕殒命的紅顏知己嗎！

世界線裏，霍燼還因為如玉報仇，屠了一族人。

沒想到如玉竟然還與原身有這麽一段緣，他覺得原身最後的慘死，說不準也有一部分如玉的原因。

不管怎樣，人是不能繼續留在宮裏了。

原身替如玉贖了身，第一樓定是回不去。

根據世界線介紹，如玉在當上花魁之前就與霍燼相識，蕭錦年左思右想，覺得把人送去攝政王府應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