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陶桃是一個行事果斷的人, 她有了想法便決定開始幹起來,一些拍攝的設備都放在家裏的儲藏室,她需要回家一趟。
不過在這之前, 她一直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些事情,再想時她撓了撓頭, 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直到母親給她打電話, 讓她今天回家吃飯,她才想起來那天宋宇給她打電話,被許燼給挂掉了。
她翻出宋宇的電話重新打過去,結果被挂了,她便沒打擾他。
陶桃先去小區快遞點把自己在網上買的櫥櫃取回來, 她買了一個放鍋碗收納的櫥櫃, 剛準備把包裝拆下來, 就收到宋宇的短信。
宋宇:【你的車還要嗎?】
陶桃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輛小電車,差點忘記。
陶桃:【我馬上去取。】
宋宇沒有回她,陶桃起身換了衣服, 拿着包匆匆下樓,她坐大巴到了夏水鎮, 又走了幾分鐘到哥哥的車廠。
宋宇正在修車, 唐師傅照例在他旁邊挑錯,每次唐師傅挑錯, 宋宇一聲不吭,錯哪裏改哪裏,今天脾氣大了些,挑了幾次, 直接甩手不幹了。
唐師傅笑呵呵道:“被人甩了啊,氣性這麽大。”
宋宇悶聲不吭, 在水池裏洗手。
唐師傅瞪着渾濁的雙眼,撚了撚自己的八字胡,“都是過來人,喜歡人桃桃?”
宋宇洗手的動作一頓,回頭瞪了一眼唐師傅:“瞎說什麽。”
說完,他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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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害羞了。”唐師傅搖晃着腦袋,人往躺椅上一坐,“作為過來人,師傅給你提點幾句,談戀愛還好,結婚別想,有差距,将來生活沒共同語言。”
宋宇擦着手,沒說話,他冷着臉,坐在地上抽煙。
很快就看到一個人小跑着過來,高高的馬尾一甩一甩的,那雙眼睛幹淨清澈,總是直直地盯着你,問東問西,笑起來甜甜的。
以前他就覺得陶桃總喜歡笑,像一個樂呵呵的傻姑娘。她盯着螞蟻搬家都能看半點,看完還笑着指給他,這是語文課本的圖片。
他哪知道語文課本,他就沒學習過,高中沒上完就跑出去混社會,混到成年想着該怎麽搞錢,哪裏碰過那些課本。
“桃桃來了。”
“唐伯伯。”清脆的聲音将他喚醒。
陶桃見宋宇愣着抽煙,晃了兩下手,“幹嘛呢。”
宋宇沒好氣道:“抽煙。”
陶桃不知道他從哪裏生來的氣。
“甭搭理他,吃飯了嗎?”
一提到吃飯,陶桃才發現自己肚子餓了,咕嚕叫了一聲,她捂着肚子尴尬笑了笑。
“讓小宋帶你去外面吃點,吃完再回來取車。”
陶桃哪敢讓宋宇請客,看他冷着臉,像是別人欠他八百萬似的,她剛準備說不用,宋宇站起來,将煙頭扔到一邊,插着兜,“走啊。”
陶桃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你還真請我吃啊。”
話剛說完,衣領子就被人拽着,像是拖着往前走,陶桃問了一句:“唐伯伯一起啊。”
唐師傅晃手笑着說:“我回家吃,老婆做好飯了。”
到了門口,宋宇撒開手,車廠附近工人多,這邊小館子也多,宋宇問她吃什麽。
陶桃想了一下,還真有一家,以前老學校還在的時候,她哥哥常帶她去吃一家夫妻開的店裏面鹵煮特別好吃,尤其搭配腌好的酸蘿蔔,解膩又美味。
“你想吃什麽?”宋宇問,他臉色緩和了很多,又有點尴尬,剛剛上來那個氣性,他便會冷臉不管不顧,這時候氣性下去了,他柔和了很多。
陶桃倒是沒在意,她清楚知道宋宇是一個狗脾氣,她都習慣了。
“我記得這片有一家鹵煮。”陶桃問。
“二妞家?”
“我不記得名字了,就知道是一對夫妻開的店。”
“那就是她家。”
宋宇帶她來這家店,店面裝修換了,兩人各自點了一些,陶桃有些興奮,在吃方面她一向如此,更別提是自己念想了很久的。
宋宇偏頭看她對着那碗鹵煮傻笑,莫名也笑了一下,她總能感染身邊的人。
“你最近很忙?”宋宇問。
陶桃想了一下,“每天都在上班。”
還要應對許燼,這周工作還好,不過她的注意力全在許燼那,就把車的事情給忘了。
“不談戀愛?”宋宇問完,陶桃擡頭看他,她的眼睛太過清澈,弄得他這樣試探有些心機似的。
“還不想談。”陶桃搖頭,“你呢,還沒談嗎?”
宋宇眉頭一皺,陶桃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這兩年沒人喜歡,寬慰道:“你長得這麽帥,高中就有那麽多女朋友,現在應該也不缺女孩子喜歡的哦。”
宋宇:“……我那是年少不懂事。”
陶桃啧了一聲,吃了一塊酸蘿蔔,“我那天都看到了你跟一姑娘在胡同口親。”
宋宇眼皮一跳,“哪天?”
“我也忘記哪天了,反正還是高中的時候。”
宋宇不耐煩地揮揮手:“那都是年少不懂事。”
陶桃咬着酸蘿蔔,有點贊同似的點頭,年少不懂事,她也有不懂事的時候。
跟宋宇吃過飯,陶桃開車往家裏趕,陶老師給她安排了任務去市場買一只現殺的大公雞,再買些菜,說是晚上有客人過來。
這還是她頭一次見母親這樣興師動衆,差遣這個差遣那個,她突然對晚上宴請的客人好奇起來。
陶桃的父母住在縣區的樓房裏,離着市區近一些,是陶父工廠賣掉存下的一筆錢,全款買的。
這邊是老小區,外面有很多小孩子在瘋跑。
陶桃直起身,進了單元樓,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看着電梯門倒映的自己,突然想到自己以前特別天真的跟哥哥說,自己想長大,長大了想買什麽就可以買什麽,不用學習,不用父母管教。
那時候哥哥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天真的她,最後還是拍了拍她的頭:“珍惜現在,長大也有長大要面臨的困難。”
那時候她哪懂這些,長大了煩惱也越來越多。
一進家門,她換了鞋,興沖沖詢問:“今晚誰來啊?”
陶母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小小遠的救命恩人。”
“怎麽回事?”
兩位老人帶着小小遠回農村去看姨婆,小小遠到村裏像是小野鴨子,撒丫子往外跑,迎面來了一輛車,差點撞到,好在有好心人抱住小小遠這才沒事,這一打聽,好心人的外婆跟陶桃的外婆是同村的,這才有了今天的飯局。
陶桃對外婆的印象不深,外婆在她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很快外公也走了,她對外婆的村子沒什麽印象,不過聽完母親說的,她點點頭:“是該請一請。”
陶桃換上圍裙,幫陶母做些事情,老陶帶着小小遠在客廳玩,陶桃拿了豆角坐在一旁摘豆角。
快六點的時候,陶桃把做好了一大盤土豆焖雞端上桌子,外面響起敲門聲。
陶母在廚房喊:“老陶開門。”
“不用,我開。”陶桃擦了擦手,在玄關處找了一圈的新拖鞋,放在地上,聽着響起第二次的敲門聲,她連忙打開門,仰頭去看,“你……好?”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确定地再往走廊裏看了一眼:“你是不是走錯了。”
“沒走錯,是這裏。”許燼垂眸看着她。
許燼手裏拎着一些水果和小孩子的玩具,見陶桃堵在門口,他也沒動,看着她皺眉又松開,圓睜着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有點可愛。
陶母是一個急性子,見人還不進來,她從廚房趕出來,“桃桃幹嘛呢,讓小許進來啊。”
陶桃沒動,她盯着面前的男人,從許燼的表情上看,他應該早就知道這是她的家,她轉而憤憤地瞪着他。
許燼卻溫和一笑,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拖鞋:“謝謝。”
陶母拉開陶桃,給許燼讓路,“這是我女兒,傻裏傻氣的。”
“沒有,很可愛。”許燼輕笑。
陶桃抿了抿唇,直勾勾盯着他的後背看,像是能将他看穿似的。
陶母回頭瞪她一眼,回頭笑吟吟對許燼說:“餓了吧,快洗手吃飯。”
許燼放下手裏的東西,“一點小心意,給小小遠買的玩具。”
陶母責怪:“來還買東西做什麽,我們請你過來是要謝謝你。”
“外婆在的時候也時常念叨您的,我的一點小心意。”許燼表現的謙虛有禮,就像以前高中的乖學生的模樣。
哪個老師不喜歡乖孩子,陶桃看着陶老師眼裏的喜色,便知道許燼把她媽媽拿下了。
陶母看着面前謙虛有禮的男生,越看越滿意,合計着要問問是否有女朋友,又怕唐突。
“快洗手,吃飯。”陶母說。
“我帶他去。”
說完,陶桃拽着許燼的手腕,拉着他往洗手間走,她将他拉進去,砰地一下關上門。
“桃桃!”陶母在外面喊她。
陶桃心虛地又将門開了一個小縫,“門是風拍的。”
說完她又輕輕把門關上。
許燼雙手杵在洗漱臺的臺沿上,垂眸看着她笑。
“笑什麽?”陶桃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許燼打開水龍頭,挑了一下眉頭,輕佻得很,“什麽故意的?”
陶桃壓低聲音湊近:“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爸媽的?”
“嗯……救之前不知道,救之後才知道的。”許燼如實說,他洗過手,不知道哪個是洗手液。
陶桃靠着門,雙手環在胸前,狐疑地看向他,思考他話的可信度。
“哪個是洗手液?”他輕聲問。
陶桃踮起腳拿最上面的洗手液下來,擡頭時便透過鏡子與許燼對視上,“我從不騙你。”
陶桃一愣,偏過頭,便又聽他說:“我是給外婆燒紙碰到你父母的,救小小遠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你侄子,你爸媽出來才知道的。”
“你什麽時候認識我爸媽的?”陶桃不解地問。
許燼擦了擦手,“以前送你回去的時候遠遠的見過。”
一提以前,氛圍就僵了下來,陶桃咬了咬唇,說好堅定的心又搖搖欲墜,不知是不是看到她搖搖欲墜的心,就連洗手間的燈光都一閃一閃的,窗戶有風吹進來,幾捋發絲纏上她的睫毛,她眨了眨眼睛,與許燼的深沉的黑眸對視上。
許燼擡手,撚起她眼睫上的幾捋發絲,別在耳後,長指順着耳垂滑向她的臉頰。
陶桃屏息,被他冰冷的指尖觸碰的地方,小小的絨毛立起。
一室旖旎的氛圍漸起,陶桃看着他黑棕色的眼眸,眼裏的情緒真誠,但她又不敢相信。
門外一陣敲門聲,随即門把轉動。
陶桃慌張地打開他的手,臉微微泛紅。
“怎麽這麽久?”陶老師問。
陶桃心虛道:“洗手液沒了。”
陶老師半信半疑,随即又看向許燼,笑着招呼他出來。
陶桃跟在後面輕呼一口氣,可惡,又差點被他釣到!
餐廳裏響起幾人的歡聲笑語,陶桃坐在許燼對面,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端起碗,埋頭悶聲吃飯,有時夾起一粒豌豆,咬得嘎嘣響。
許燼擡眸看她,她便移開視線,小聲嘀咕一句——混蛋!
許燼抿唇輕笑,眉眼斂起,唇角微翹,扯動下唇的小痣,莫名勾人。
“小許,你外婆什麽時候去世的?”
“五年前走的。”許燼回。
陶老師嘆息一聲,“桃桃外婆去世後,我就很少回村子了,要是多回去看看,還能看到她。”
“她走的時候很平靜,沒受病痛影響。”許燼安慰到。
老陶給陶老師夾了一根排骨,“別提傷心的事了,小許也在懷挺工作嗎?”
“嗯,有一家公司。”許燼如實說。
“年輕有為啊,家裏父母還好吧。”
“還好。”他簡單說。
老陶一問,陶桃也看向許燼,以前她很少聽許燼提起他的父母,只知道他的母親跟父親離婚,去了國外,他更少提他的父親。
“爸,給我夾一塊排骨,要帶脆骨的。”陶桃插話,阻止了老陶繼續問下去。
陶桃感受到陶老師的眼風,偷偷吐了吐舌頭。
一頓飯吃完,許燼是打車過來的,陶老師給陶桃一個任務,讓她務必安全将小許送回家,陶桃也不知道許燼給陶老師下了什麽迷魂藥,竟然這樣信任他。
但她可不想送許燼回去,誰知道他萬一又跟以前一樣,在車裏勾她,她不知道能不能把持住,本來堅定的心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初秋,天氣漸涼,路邊行人不多,兩人站在小區門口,陶桃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她低頭從包裏翻找現金,找了半天發現只有一百塊。
許燼站在她的旁邊,他雙手插兜,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眉眼清隽,那雙狐貍眼眼尾微微上挑,偏頭看向她。
陶桃心裏一驚,她怕再待下去真的想跟他睡一覺,于是将僅有的一百塊現金遞到他的手裏。
許燼疑惑地看向她。
“打車費,我還要約會,就不送了。”
約會是假的,她故意說的。
許燼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一百塊,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陶桃不明所以。
“桃桃。”
陶桃擡頭看他,一百塊錢在他手裏折疊了幾下,他突然湊近,兩人之間距離拉近,他彎腰,手臂從她側身穿過,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總是讓她記憶深刻的香味。
許燼将折好的一百塊塞進她牛仔褲後兜裏。
耳邊響起他的輕笑:“無功不受祿。”
陶桃:“?”
許燼看着她疑惑的小眼神,沒忍住掐了掐她的臉,“如果你很急,現在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九點鐘。
陶桃起初有些疑惑,可腦海裏突然有了一些畫面。
“你要睡許總,會做什麽?”
“給他一百塊錢打車費。”
“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的臉燒得慌,整個身體像是被火爐炙烤一樣。她早就忘了茶水間的閑聊,沒想到他一直記得。
許燼垂眸含笑看着她,他的薄唇微揚,眼裏滿是笑意。
陶桃見他不說話,懶得搭理他,轉身往前走,她走的很快,一路有風吹散身上的熱意。
許燼并沒有離開,他雙手插兜,望着她的背影,但很快他眼神裏微微錯愕。
陶桃轉身快步走過來,攥着他的領帶往下一拉,他措不及防踉跄一步,兩人的唇重重的撞在一起。
陶桃瞪大雙眼,也有些懵,兩人眼裏都有些錯愕。她本來是氣不過許燼總是這樣釣着她,拿捏她,她就想反撩回來,學着薛馨給她看的視頻,可是用力過猛,她眨巴眨巴眼睛,剛準備推開他。
許燼的手攬過她的腰肢,往前一帶,她驚慌地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唔,許燼。”
她喚他,卻被含住唇珠,他的喉結滾了一下,他刻意壓制的欲念,被她輕而易舉的勾起,比起勾引她,她站在那裏勾勾手指,他便想把自己全部給她。
秋風微冷,清冷的月光下,陶桃微微輕顫,她感覺他的呼吸又急又亂,連帶着自己的呼吸節湊也打亂了。
她的心髒劃過一絲電流,酥酥麻麻的,想閉上眼就這樣沉淪下去。
手機鈴聲作響,陶桃睜開眼,偏過頭,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
兩人的呼吸依舊纏繞在一起。
感受到許燼微微松開的手,陶桃用力推開他,慌忙跑到車上。
陶桃發動汽車,後視鏡裏,許燼依舊站在那,秋風吹起他的領帶,吹亂他蓬松的黑發,似乎遮擋住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情緒,只是他擡手指尖碰了碰嘴唇,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大概是他回來後最幸福的時刻。
許燼的身影越來越小,陶桃緊急靠邊停車,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像只煮熟的大蝦,耳朵紅透了,她擡手摸了摸唇珠,心髒怦怦地跳動。
緊接着車裏響起一陣低吼,陶桃目光呆滞,額頭抵着方向盤,煩躁地揉了揉頭發。
啊——真是要瘋了,太丢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