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團建的地方在秀青山的一家民宿,背山望水的地方,民宿在山裏,尖頂房的形狀,周圍是一大片草坪。
陶桃炒完最後一盤菜,關火的時候,外面想起了歡呼聲,十分熱鬧。
李思樂興沖沖地跑進來,“桃子,大老板來了。”
怪不得安靜的環境突然發出歡呼聲,有男有女,陶桃想這個老板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不然怎麽可能和員工打成一片呢。
“走先去看看。”
李思樂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兩人站在廚房門口,陶桃踮起腳,從人群的夾縫中,也只看到大老板的背影,他雙手卡着腰,不知對面的人說些什麽,他微微低頭,似乎在笑,他的頭型很好,烏黑利落的短發,冷白的皮膚,讓人覺得幹淨,單從背影也能感覺到他一定很帥。
“他迷妹太多了,迷弟也多。”李思樂倚着門框搖搖頭。
這是屬于許燼的專屬魅力,不止他長得好,還有突出的能力,尤其那波男生都是名校畢業的,誰也不服誰,但他們都服許燼。
陶桃點頭,光從背影看就很帥,還是公司的老板,迷弟迷妹多很正常。
陶桃拍了拍李思樂的肩膀,“最後一道菜啦,可以開飯了。”
“終于結束了,辛苦了桃子。”
“沒事。”陶桃很喜歡做飯的感覺。
等李思樂端着菜出去後,陶桃拿出提前弄好的冰粉,把塑料碗擺出來分盒裝。
美術組陸陸續續有人過來跟她聊天。
“辛苦了,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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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開始都叫她陶老師,她覺得有壓力,讓他們叫她陶桃就好,可他們覺得生疏,于是給她起了一個外號就叫她桃子。
陶桃做的茉莉花茶味道的冰粉,又放了些花茶的茶湯,擺上幾顆青提,中間點綴一朵茉莉花,一碗一碗擺在中島臺上。
外面起了風,風從窗戶吹進來,把陶桃的綁好的頭發吹散了,一撮頭發絲一直剮蹭着她的臉頰,她用手臂蹭了幾下也沒什麽用。
聽到門口的動靜,她以為是李思樂回來了,“思樂幫我綁一下頭發。”
對方沒出聲,陶桃感覺到她的腳步,也沒管,繼續分裝着青提。
頭發上的發帶被他輕輕地拉下來,後面的人動作溫柔,他的手指勾住陶桃臉側的發絲,指尖無意剮蹭到陶桃的脖子。
陶桃笑了一下,“癢。”
可李思樂沒出聲,頭發綁好後,身後的人似乎退後一步,“好了。”
是一個男生的聲音,陶桃吓了一跳,猛地回頭,便看到熟悉的人,像是做夢似的,她呆愣在原地。
“好久不見,陶桃。”
許燼低頭注視着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藏着溫和的笑意。
陶桃下意識後退一步,後背抵在身後的竈臺,她的心好像一下子炸開了似的,停止跳動,身體竟覺得發軟,下意識扶着臺面。
廚房裏是好聞的茉莉花茶香,一碗冰粉搖搖欲墜,最終倒扣在水槽裏,茶湯濺在陶桃的手指上,水珠順着指尖滑落,像是進入夢境一般的虛幻。
陶桃覺得自己已經無法思考了,像是在做夢,但又不是夢。
将近十年沒再遇過的人,他突然又出現了。
許燼伸出手往前,帶着笑意的眸子,語氣輕快:“這麽久沒見,吓到了?”
陶桃眼眶紅了,她偏過頭,緊張道:“你……你別過來。”
許燼帶着笑的面容僵了一瞬。
兩人之間隔着一小段的距離,她沒擡頭一直盯着他的胸膛,她更不敢去看他,尤其是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裏,她好像聞到了他身上的很淡的松柏木的味道。
“許總。”
好在李思樂的到來打斷了兩人沉悶的氛圍。
李思樂似乎并沒有看出二人之間奇怪的氛圍,“許總,可以吃飯了。”
許燼淡聲嗯了一下,視線卻還落在陶桃的身上。
陶桃低着頭,轉身到水槽裏洗手,李思樂看到倒掉的冰粉,低聲問陶桃:“怎麽了?”
“沒放好,不小心掉裏面了。”她的聲音還有些微微發抖。
“嗐,那個就是許總,你打聲招呼啊。”李思樂碰了碰她的肩膀。
陶桃并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跟許燼的關系,于是裝出陌生的模樣,低着頭:“許總好!”
李思樂介紹:“這是秦總的運營。”
“知道。”他聲音似乎有些啞。
陶桃洗好手,拉着李思樂快步走出廚房。
李思樂覺得納悶,但又看向陶桃,就權當她是看到許總而害羞。
由于人太多,分為兩桌,陶桃和李思樂她們坐在第二桌。
陶桃坐好後便看到許燼也從廚房出來,他穿着幹淨的白t黑褲,成熟了很多,但又沒怎麽變。
陶桃只敢遠距離觀察他,視線落在他的手腕,黑色的腕表,她好像見過……
她想起醫院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呢?
陶桃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許燼落座後,他旁邊圍着一群人,他還是那樣的耀眼。一坐下,所有人都會圍在他的周圍,他漫不經心地轉動着中指的戒指,時不時低眸淺笑,總有一種不自知的撩人。
他在外人面前,總是溫和的性子,看起來容易接近,很有親和力,但很少有人能跟他真正交心,你的靠近,他會四兩撥千斤般柔和的擋回去,所以他又帶有一種冷淡的疏離感,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不過,在她面前,她又能看到他頑劣的一面,他總是喜歡逗她,像逗小動物似的。
許燼的不同是她一直看不透的,摸不清的,像一只狡猾的狐貍。
她不清楚他,他到底要做什麽。
“是不是很帥?”
李思樂湊到她耳邊,呼吸噴灑在她的脖子處,有些癢,陶桃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腦袋裏閃過一個畫面。
剛剛……是不是他給她綁的頭發,他的指尖刮到她的脖子,這樣一想,被刮的地方好像存留着觸感,癢癢的,而陶桃的心也跟着生出異樣的感覺。
私人企業沒那麽多禮儀,講究放松。
美術組老大站起來,“我提議舉杯要敬一下桃子,今天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料理全靠她。”
陶桃有些心不在焉,還是李思樂碰了碰她的胳膊,“老大敬你呢。”
陶桃這才回過神。
這時候美術組的人也都舉起杯子,胖胖的男生說:“桃子,你可是救了我們美術組的命啊!”
其他組的人道:“其實也救了我們的命,這菜要真給你做,你是不是得炸廚房。”
“老丁,你別揭老底!”
都是熟悉的人互相開玩笑,這邊已經笑了起來,吵吵鬧鬧的,十分熱鬧。
陶桃也總算找回點精神,跟着他們笑了起來。
“那邊還挺熱鬧的。”朱姐說。
許燼的視線看過去,落在正在碰杯的陶桃身上,深沉的目光,黑棕色的眸子閃過一絲黯淡。
晚餐結束後,是自由活動,陶桃和李思樂還有美術組的人一起聊天,她其實沒什麽精神,自己的那點精氣神在遇見許燼的時候就已經耗幹了。
她現在腦袋特別亂,幾乎是機械性回答着別人的問題。
“許總!”
許燼落座時,陶桃才回過神,發現他正坐在她的對面。
幾乎是同一時間陶桃挺直身體,心髒又慌慌地跳動起來。
“許總,這次你去京南去了好久。”是美術組的老大。
“辦了點私事,耽誤了些時間。”
京南?
陶桃有些發蒙,有關許燼的一切她都有些懵,他不是一直在京南,為什麽會來懷挺,還開了公司。
“在聊什麽?”他視線随意掃了一下,最後落在對面的陶桃身上,又很快轉移視線,溫和地笑了那麽一下。
“就瞎聊,互相了解。”美術組老大讓出中間的位置,“許總,要不你坐這裏。”
許燼擺手:“不用,你們繼續聊。”
他這麽一說,大家竟然尴尬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聊到哪裏了。朱姐這時候起身,“也不能幹聊,我去切點水果,許總你喜歡吃什麽?”
許燼偏頭看她,沉默了幾秒:“都有什麽?”
“應季的水果都有。”
“桃子呢?”
“有。”
“那麻煩給我洗個桃子,謝謝。”
許燼笑了笑,十分客氣。
只不過陶桃卻沒有那麽平靜了,她心髒猛地震了一下,想起那年的暑假,正值盛夏,酷暑難耐。
兩人躲在秘密小屋裏,風扇也吹不走酷暑的燥熱。
她記得是一個午後,兩人身上都出了一些汗,許燼雙手撐在她的兩側,俯下身,嘴唇碰了碰她的耳朵,“桃子。”
他喜歡叫她桃子,有時會跟薛馨一樣叫她小桃子。
從許燼坐下,陶桃的視線就一直在許燼身上打轉。她腦海裏本該模糊的記憶,卻像留存的電影一樣清晰。
許燼同別人說話時,手指撫摸着腕表,白淨修長的手指,也曾這樣撫摸過她的身體。
其實兩人只是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木的味道,像處在清晨雨後的森林裏。
她看得有些出神,所以當許燼看向她時,兩人的視線碰上,一時間,陶桃不知道該怎麽做,他那黑棕色的眸子像是勾着她一樣,将她釘在原地。
“我出去透口氣。”陶桃緩過神,心髒還怦怦地亂跳。
“用我跟着嗎?”李思樂問。
陶桃搖頭:“不用。”
她彎着腰從李思樂旁邊過去,她要逃離許燼存在的空間,她不想跟他碰面,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再一次被擾亂了。
陶桃走在石子小路上,這時候一直積壓的情緒終于爆發了,她蹲在地上無聲的哭了,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她一邊抹着眼淚,又覺得很丢人。
那時候學校錄取結果出來,她還很開心被第一志願錄取了,興高采烈地跑到他們的秘密基地,卻發現上着鎖。
她給許燼打電話發現是空號,任何聯系方式他都沒有回複。
那天下着雨,她蹲在房檐下,像只被抛棄的小貓。
後來哥哥把她接回家,她看到自己房間窗戶貼着一張便簽紙——恭喜你,桃子,祝你前程似錦。
後來她才知道,祝你前程似錦是告別的話。
他就那樣出其不意進入她的世界,又默默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留下她亂糟糟的心,不知該怎麽處理。
她回到懷挺就是斷了念想,在懷挺她不會遇到許燼的。
可許燼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許多年前的記憶一幀又一幀地在腦海裏出現。
他留下最後的字條,消失在她最愛他的那一年。
很痛苦,心髒像是被揪起來一樣的痛。
哭累了,陶桃蹭了蹭臉上的淚痕,緩緩呼出一口氣,才算穩定。
陶桃沿着石子路饒了回來,剛到院門口,許燼站在那裏,手指夾着煙,猩紅的光,忽明忽暗,他站在那裏擡頭看到她時,走到垃圾桶碾滅了煙,朝她這邊走,陶桃下意識後退一步,還是被他抓住了手。
“我們談談。”
他的手掌很寬厚,陶桃感受到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溫度。
她仰着頭看他,要不要問問他為什麽突然離開?
可那又有什麽好問的呢,兩人當初在一起就是不明不白的,沒談過愛,只有年少的相遇,吸引,沖動,欲望。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就不會只留下一張紙條,一句話。
但他又不欠她什麽……
那段時光,她也很快樂,只是後來他消失才變得痛苦的。
想到這裏,陶桃掙紮着,想從他的手掌裏逃開,可他攥得緊,絲毫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談的。”陶桃放棄掙紮,她仰頭,淡然一笑,“許總,過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那段荒唐的過去,我不太想提。”
他沒松手,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垂眸盯着她。
兩人之間似乎形成一種無聲的對峙,誰也不讓誰。
“荒唐的過去?”他喉嚨有些幹,聲音有些啞。
陶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一絲落寞和無措,她有些緊張,另一手緊緊攥着衣角,笑容擴大,努力表現地自然一些,“不然呢,請你放手。”
許燼手松了些,陶桃抽出手,面無表情地從他的旁邊走了過去。
她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許燼望着她的背影,低垂着眼。
院門口的燈罩裏,飛蛾朝着燈罩撞去,想擁有屬于自己的光。
許燼一半的身體在光明中,另一半隐匿在黑夜裏,他忽然擡頭看向那只飛蛾,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眼裏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