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僞裝
僞裝
林天賜第一次聽到臉盲這種說法，愣住之後當即忍不住笑了。
聽着他們講起高中生活的點滴，雖然林天賜和他們并不相熟，也只是經歷才剛認識，但也還是聽得入迷。
通過他們的話語交談，林天賜能一點點拼湊出一個模糊遙遠真實存在的世界。
充滿陽光的色彩的激情快樂又有奔頭的，他們的世界盛大燦烈，結束也能想到那種轟轟烈烈的結尾和分別，像電視裏才能看到的青春。
而林天賜的世界就是灰色的暗淡的重複的疲勞的毫無光彩可講的單調乏味。
小喬歆羨的小聲說，“唉，你們班氛圍真好，在你們班上課肯定很幸福吧。”
黎知點頭：“還行吧，有幾個特別能玩的都出國了。回頭有機會介紹認識。”
小喬興奮點頭，好啊好啊。
老友相聚，敘完青蔥歲月也顧及在場的兩位新朋友。杜峥又起頭聊起了大學生活，這下在場所有人都有了共同話題。
一桌子的人聊軍訓，聊學校食堂的飯，聊各自的專業課還有老師，然後在一起痛斥自己堕落了，高中五六點鐘起床現在早八都起不來，聊着眼下的生活，無形之中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大學敘舊自然也逃不過回顧高考，那場兵荒馬亂的戰争。
杜峥本來想去北方讀大學的，結果高考時發揮失常，沒有考上。有人附和，也有人說：“說起高考，這裏面心态最好的就是盛京元了吧。”
“那肯定的呀，誰像他一樣考前放假不複習還有心思坐飛機去滑雪的，除了那幫出國的。”
林天賜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盛京元，他扯了下嘴角，帶着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對杜峥說：“考完你不是也一起去沖浪了嗎？”
“考前和考完那能一樣嗎？”
林天賜故作平靜地垂下眼，內心卻在翻湧。
她到現在都還沒坐過飛機，滑雪，沖浪好像離她的世界很遠。
林天賜很難想象什麽樣的人才會在高考前坐飛機去滑雪，好像高考只是出趟門一樣的稀松平常。
她記得她讀高一時有些跟不上學校進度，晚上在宿舍熄燈後偷偷開夜燈學，被同寝同學嫌吵，林天賜一個人裹着衣服站在廁所的窗臺上打着燈做題。
西麓的秋冬很冷，她站在那裏手腳冰涼，反複換腳，一遍遍地翻書看着課本嘗試理解書上的公式原理和例題，把老師白天講的沒聽懂的地方再做一遍，如果還不會，明天就去問老師。
學累了林天賜就轉身靠着牆，從口袋裏摸出媽媽的照片想媽媽現在會在哪裏。有時月亮會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她身上，她擡頭看着月亮會想，同樣的月光也會照在她想的人身上嗎？
高考時因為考場在市裏的十二中，從她家到考場路程太遠，根本來不及，所以林天賜高考時一直住在考點就近的朋友家。
林天賜沒有盛京元那樣好的心态，她高考前夕格外緊張，過分的精神緊繃導致失眠，淩晨1點多都沒有睡着。朋友已經睡熟躺在旁邊，林天賜的耳邊是她的呼嚕聲。
第二天早上考語文的時候，林天賜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等第兩天下午英語考試結束，全場歡騰，考生如同被放飛的鴿子飛出教室。
考點門外圍滿了一衆熱切張望等候的家長，林天賜一個人在陌生的洶湧人潮中看着一個個同學投入家長的懷抱，擁抱笑談着離開，林天賜走得很慢，視線落在一張張幸福滿溢的臉上，又眺向前方，視線在人群中劃過，像在找什麽人，又像是考完後的放空。
回到同學家，林天賜将一本本已經翻毛卷邊的教材收好，整齊放進書包和袋子裏,然後向同學告別，和叔叔阿姨道謝。
林天賜提着一袋子書，背着書包朝車站走去。
袋子很沉，裏面裝着她為自己孤注一擲博來的不知道通向哪裏的車票，勒得她手心發紅，手臂發酸，只能替換着手。額頭和後背出了汗，林天賜終于走到車站，等了十幾分鐘等到回村鎮的公交汽車，她投幣上車，發現車後排有一個空位，是她平時最喜歡的位置。她走過去坐下，把袋子放在座椅下面，又從背上把書包卸下來放在腿上。
風從窗縫裏灌進來，撩起黏在她臉頰的頭發，她伸手将窗戶開得再大一些，午後的風熱烈地吹進來灌進衣領帶走身上的黏膩，燦爛的陽光穿過樹梢照在她臉上，她靠着車窗看着車外轉瞬而逝的街景，如同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悄無聲息地落在她身後消失不見。
中途林天賜起身去衛生間，黎知也一起。她出來早些，洗完手就在洗手池旁邊等黎知出來一起回去。
聽到裏面門開合的聲音，有腳步聲走近，黎知停在林天賜旁邊，擰開水龍頭洗手，水流聲傾瀉，她擡起頭照鏡子，然後借着鏡子和林天賜對視。
視線相撞，兩人互相笑了笑。
黎知洗完手随意地甩了兩下，又從牆壁上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水珠：“他們男生是不是還挺吵的，就高中那點破事兒翻來覆去的講，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林天賜很溫和的笑了聲：“還好，講的有趣，感覺你們高中生活好豐富，同學之間關系也都很好。”
“還可以吧。”
稍微聊了兩句黎知才切進主題，随手将紙巾團成團扔進腳下的垃圾桶，靠近林天賜說：“天賜，和你打聽個事兒。”
“你和盛京元現在是什麽關系啊？你們，是在暧昧期嗎？”
林天賜懵了一下：“啊？”
黎知歪了下腦袋，看出林天賜的困惑主動解釋：“小喬想追他，哎，我就幫她探探情況，你們兩個人要是兩情相悅的話，她就不橫插一腳了。”
林天賜還有些愣怔，奧了一聲。
黎知又接着說：“我剛給她說了追盛京元估計沒戲，她不信還想試試，不過盛京元吊兒郎當的樣子還真挺能激起女生征服欲的。”
林天賜配合着點頭，這讓她想起了岑一靈。
“高中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喜歡他，還有一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小妹妹，也在我們高中讀，聽說明年高考要考去你們大學呢。”
又扯回話題接着問正事。
“你喜歡他嗎？你要是不喜歡他的話，小喬想追他試試。”
突然問這種私密問題，黎知也不急着催林天賜要個答案。
林天賜也确實不知道怎麽回答，過一會兒才說：“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們就是好朋友。”
“嗯？”
黎知表情瞬間變得非常有趣，眼睛美麗又張揚的盯着林天賜：“你确定他不喜歡你？”
林天賜遲疑了，不知道該怎麽說，腦子都有些混亂。
“人都是會僞裝的動物，特別是盛京元，這位是個人精，你如果真不喜歡他的話還是防着點好，不然……”黎知沒繼續說下去。
林天賜瞪着眼睛懵懂地看着黎知，眼底和臉上都幹淨的過分，黎知一下擔憂起來，幸好是遇見盛京元。
但轉念又擔憂起來煞費苦心的老同學。
也不知道盛京元到底怎麽哄得，追人追到這份上，落個好朋友的名頭。
說出去要笑死。
“你要不喜歡他，那我就給小喬說了。”
黎知又再次确認，然後當着林天賜的面給小喬發了消息。
但放下手機又說：“我估計小喬也沒戲，不過，我還挺好奇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呀？他長得也挺帥的，而且對你也不錯，你對他就沒有一點感覺嗎？”
林天賜呼吸很短暫地停了一下，然後說沒有。
黎知搖搖頭，唏噓感慨，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可憐的盛京元啊，追妻路漫漫。
最後像是老同學一場，對林天賜說：“他人挺好的，很重情重義，人品不錯，你要是想談戀愛的話可以考慮考慮他哦。”
從廁所回來路上林天賜都在因為黎知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心神不寧。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的那個下午，她問盛京元是不是喜歡自己，他好像沒有正面回答。
林天賜走過去時發現小喬正坐在她的位子上，正在和盛京元說什麽。
林天賜看着心煩意亂，直接在小喬椅子上坐下。
看見林天賜坐在旁邊，盛京元心裏疑惑，又見她臉色好像不好，起來後讓黎知坐在他位子，自己走到黎知椅子上坐下。
還和之前座位一樣，只是左右颠倒了過來。
“你怎麽了？”
林天賜被他吓一跳，臉色在餐廳燈照下都有些白。
“不舒服嗎？”盛京元又問，湊近了些仔細打量林天賜臉色，想到什麽又壓低聲音小聲問，“來例假了嗎？”
說完又奇怪的嘟囔：“時間也不對啊。”
林天賜突然覺得盛京元的眼神是熱的，燒得她渾身發熱，她移開視線。
“沒事，我沒事。”
“要回去嗎？”盛京元又問。
林天賜沒說話，也沒看他，眼睛一直盯着白色餐盤的金邊，像在發呆。
過了一會看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盛京元起身去結賬。回來後站在桌邊低頭看了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杜峥看着盛京元這個姿勢還有這副表情直覺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聽見盛京元說：“那今天就這樣吧，我……”
杜峥張口打斷施法：“別啊，去KTV再玩會兒，咱這麽久沒見了，好好聚聚呗。老崔他們剛看完電影在群裏說也要過來呢。”
“就是啊，再玩會兒，明天周末又不上課，急着回去幹嘛呀？”
“算了，下次，下次我請你們，現在真得回去了。”
杜峥站起來拽着盛京元像生怕他跑了：“怎麽，是嫌我們招待不周冷落了天賜妹妹了，那我們給天賜妹妹道歉嘛，正好再給個機會，去ktv我以歌給你賠罪。”
杜峥彎起眼睛笑着湊到林天賜面前，讓人無法拒絕。
原本坐着的幾個人也呼呼啦啦的都站了起來。
“天賜咱們一起去唱歌吧，真的。我們班人都可好了，等會還有兩個女生也要過來，介紹你認識，相聚就是緣分，大家都在東漓上大學，以後也可以常出來一起玩啊，有什麽事兒也多個朋友。”
“對啊。”
連黎知也開口：“要沒事的話就一起去玩吧。”
盛京元看着這群人精清一色攻克林天賜哭笑不得：“你們別鬧她了，真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就進不去宿舍了。”
“那正好，跟我們去唱歌去。”杜峥堅持不懈地在攻略林天賜，他們很清楚，比起盛京元那根硬骨頭，林天賜才是好突破的軟關口。
他們其實都很照顧林天賜，老朋友交談也不會只顧着聊着彼此才懂的事情，冷落新朋友，特別是黎知，同為女生，對林天賜也頗為照料。
就連新朋友小喬也很順利的融入其中，拉着林天賜晃了晃：“就是啊，天賜，一起去玩吧，人多熱鬧啊。”
林天賜被他們包圍，親和熱情友善地邀請她，沒有惡意。
她心裏不知從哪裏冒出個奇怪的聲音，他們在征求你的意見哎，他們這樣的人願意和你玩你怎麽好意思拒絕人家？人家好心好意請你去玩，不要掃興。
林天賜偏頭去找盛京元的眼睛，盛京元沖她笑了笑，有些無奈，又像是帶着歉意。
兩人的視線只有短暫接觸，下一秒就被杜峥的臉給擋住了。
林天賜看着眼前的一張張笑臉，耳邊是他們張口說的話，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好像是世界中心。
自己張口好像說了什麽，但又好像聽不清。
看着面前衆人歡呼雀躍的反應，林天賜才意識到她大概是答應了。
33章出走，歸來依舊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