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飯
下飯
周四下午學校沒課,林天賜又到外面去找兼職機會。
找了幾個輔導班碰運氣,但處處碰壁。她走進去,那些老師只是笑着迎上來問她,同學你要來報班嗎?
林天賜搖頭說她想來應聘老師,那人卻震驚地望着她,上下打量,不敢置信:“你來應聘老師?你高中畢業了嗎?”
“畢業了,我今年大一,在東漓大學讀英語翻譯。”
“那你成年了嗎?你看着很小哎。”
林天賜卡殼,語氣低下來,底氣不足:“還差幾個月。”
“那不行,你這是童工啊,誰敢雇你?而且你太小了,你來上課那幫孩子根本就不怕你。”
林天賜灰心喪氣,整個人都黯淡下來。
在外面跑了一下午,烈日之下曬得臉白裏透紅,汗出了一層被風曬幹再出一層,她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6點多的時候懷抱着滿身失望的淡淡怨氣回到學校餐廳吃飯。
林天賜咬着包子,食之無味,盯着窗外的晚霞發呆。
要不她去和餐廳老板商量一下,她周一到周五也去上班算了。
又胡思亂想,申請的企業補助什麽時候能批下來,手裏沒錢,她真的很不踏實。
正發着呆,有人直接坐在了她對面。林天賜虛散瞳孔聚焦,定格在盛京元臉上。雷治米柯在旁邊坐下,熱情地和林天賜打招呼。
“校花好。”
又瞥見林天賜面前的晚餐。
她的托盤上就一碗綠豆小米粥,一個包子。
唯一一個咬開的包子裏面也是素餡的。
和盛京元雷治面前滿滿的食物比起來,林天賜吃的簡直就像齋飯。
雷治:“校花,你就吃這麽一點嗎?”
林天賜垂頭看了眼,拿着勺子在攪了兩下,擡頭笑着說:“天熱,沒什麽胃口。”
盛京元掃了一眼林天賜面前的餐盤,也跟着開口笑着打趣,帶着戲谑眼神,語氣像是洞穿她:“校花,你不會是在減肥吧?”
雷治驚了,看着林天賜:“減肥?校花你這麽苗條還用減肥嗎?”
米柯更是校花的堅實擁護者,非常不憤地一拍桌子義憤填膺,一溜煙兒的話都有些口不擇言:“是誰嫌棄你胖,說出來,我去撕爛他的嘴。”
“就是說出來,讓米柯上去撕了他的嘴。”盛京元樂呵呵地附和。
林天賜:……
吃飯中途,面食窗口傳來一聲吆喝聲。米柯起身去窗口拿給張鳴峰打包煮好的面。雷治起身要去買水,問盛京元喝什麽,又扭頭問林天賜,林天賜微笑拒絕了。
雷治剛走開,盛京元就停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天賜。
“校花,好多人在看我們哎。”
這人明明就是罪魁禍首,還偏偏裝作一副天真無辜的樣子來問她。好像全然不知道所有投過來的目光和關注,都是因為他擅自坐在了她對面。
說實話,林天賜現在對盛京元印象十分複雜,因為那晚他幫忙,林天賜覺得他人還挺不錯,聰敏鋒利還很有分寸,但此前兩人之間發生過的糾葛和盛京元的難搞也歷歷在目。
真的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有嗎?”林天賜開口禮貌敷衍,又自顧自地低頭喝粥。
盛京元左手托腮,眼睛饒有興致地盯着林天賜,看了半晌,轉了半圈,笑出一對很淺的卧蠶,配上他那雙狡黠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壞勁。
突然開口。
“校花,不是說還我人情嗎?”
林天賜動作一頓,心裏猛然升起一種不安感,擡起頭就對上了盛京元那麽一雙銳利的狐貍眼。
心口驟然縮緊。
那晚律師進場之後,事情很快就被處理好之後,回學校的路上,林天賜想要将醫療費付給他,盛京元卻說他沒有墊付。
“陳先生為人大方,自己支付了。”
“真的嗎?”林天賜将信将疑。
“騙你幹嘛?我上趕着給你掏錢啊。”
“那你請律師多少錢啊?”
“不要錢。”
“啊?”
怎麽可能不要錢。
“我家的律師,随叫随到,包年。”
林天賜:……
“那我怎麽謝你?”
她欠盛京元這麽大一個人情。
盛京元轉頭望着她也不說話,身後是窗外飛速退後的城市街景,明明滅滅的燈影落在他側臉,眼睛半隐在陰影裏,晦暗不明。
林天賜低下頭糾結,最後也只能想出很貧瘠的提議:“我請你吃飯吧。”
盛京元啧了一聲,轉過頭去,明黃的路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不斷跳躍,嘴角撇着,語氣不以為意,很是不滿,像是沒有聽到他想聽的答案。
“我缺你那一頓飯嗎?”
林天賜更為難了,那怎麽辦啊?
看到林天賜這幅表情盛京元也想了想,随口說道:“先留着吧,以後有需要我再告訴你。”
當時說這話也是搪塞,應付過去再說。
他要真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林天賜也幫不上忙。
但就那麽随口一說,現在還真派上了用處。
盛京元眼底浮現愉悅的光:“你陪我吃飯吧。”
林天賜猛地擡頭望着他,眼裏驚疑不定地重複:“陪你吃飯?”
“嗯,每天和雷治他們一起吃飯吃膩了,想換張臉。”
林天賜眼珠在眼眶裏轉了半圈,像是糾結,好半晌才說:“能……換個別的嗎?”
林天賜說的請他吃飯,是到外面吃,盛京元的陪他吃飯是要陪他在學校食堂吃,而且大概不是一頓。
這能一樣嗎?
“怎麽?你怕和我傳緋聞啊?”盛京元近距離欣賞她的表情,“不是你自己說要請我吃飯的嗎,只不過現在換成了陪我吃飯而已,請我吃飯和陪我吃飯,區別很大嗎?”
兩人交換了課表。
盛京元個人拍板決定課表一致的時候就一起吃飯,課表不一致,分兩種情況:
林天賜有課,盛京元沒課,則由林天賜買飯送至男生寝室。
林天賜沒課,盛京元有課,則由林天賜在餐廳等他一起吃飯。
綜合看下來,一周他們要一起吃四天飯。
林天賜全程皺眉。
盛京元心情大好,擡眼假模假樣地問:“校花,你有異議嗎?”
林天賜:……她能有異議嗎?
盛京元笑起來,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眼睛又掃了下課表,周五早上兩人恰好都有課,非常滿意。
“很好,明天中午放學我們就一起吃飯吧。”
林天賜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會如此希望第二天永遠不要到來。
早上大課間輾轉到下一個階梯教室的路上,林天賜和宋雅說放學不和她一起吃飯了。
宋雅很困惑地問她為什麽。
她們開學以來,每次都是一起吃飯的。
林天賜想了想了這事兒也瞞不住,索性就把事情原委告訴了宋雅。
“他是要追你嗎?!”
不對。
宋雅攥着林天賜的肩膀晃了兩下:“你們兩個人是……在一起了?”
林天賜否認:“沒有,我們倆之間的事情有點複雜,簡單來說我可能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然後我又欠了他人情,現在他大概是想報複我吧。”
宋雅聽得雲裏霧裏,但是從林天賜的語氣神态,還有那張生無可戀的臉,大概明白了一點點。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這麽為難你。”
林天賜撓撓頭,她也說不清楚。說為難也不太算,也就是陪他在學校食堂吃個飯。在她之前幫自己解決的問題面前,這個要求其實也不算過分。
總的來說。
“他可能——”
林天賜搜索詞彙最後簡單概括:
“就是閑的。”
宋雅:……
中午放學老師拖了三分鐘堂。
林天賜原本是想,等大家走的差不多了再下去,但怪物又怎麽會如她所願呢。
手機震動,盛京元發來消息。
我在1樓大廳等你。
像是催命的符。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是要面對的。
林天賜收拾書本,和宋雅一起出門。被裹挾在人群中,順着人流一節一節邁下臺階,轉彎。
林天賜盯着腳下的階梯,像是在走斷頭臺。
林天賜腳步沉重,心情都跟着陰郁,明明今天是個大好的晴天。
她聽見宋雅在身旁低聲說,用那種強忍着勉力正常的語氣,但林天賜依舊能聽出笑意的音調:“天賜,你這樣,好像去奔喪奧……”
倒也不必如此精準形象。
終于要到了一樓,人流稍松,密度下降,空氣也變得流通起來,視野開闊。
下到最後半層樓梯時,聽見前方有隐隐的騷動和議論聲。
林天賜擡頭,只見盛京元就靠在樓梯口正對的一根石柱上,雙手插兜,望着停在臺階上的林天賜。
見她停下,盛京元上前。
周圍是洶湧而下,不斷回頭的人群,只有他逆着人流,走在臺階前。他比林天賜矮了七八個臺階,仰着頭看她,抱怨:“這麽慢,我要餓死了。”
宋雅悄悄朝林天賜打了個手勢就跑開了。
只留下林天賜一個人,獨自面對這個眯眯眼怪物。
林天賜從樓梯上下來,一節一節,高度不斷降低,從站在樓梯上的俯視,到下了幾節臺階的平視,最後走到他面前,變成了矮他一截。
盛京元的眼睛也跟着垂落下來,可能是真的有點餓了,語氣帶着催促:“走吧。”
去食堂的路上,林天賜幾乎是被周圍八卦人群的眼神推着向前走,腳步機械,如同傀儡。
盛京元微皺着眉,不知是餓的還是曬得。
看見他倆并行,周圍同行的人不時投來好奇目光。
走在前面的兩個女生合打一把遮陽傘,也借着說話的動作餘光朝後看。
盛京元盯着那傘,又擡頭朝前看去,他個子高,又是下坡路,之間前面一條路中一頂頂圓圓的各色遮陽傘在反射着頭頂從行道樹中漏下的陽光。
盛京元有點心動,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開口:“你沒有遮陽傘嗎?”
林天賜:“沒有,怎麽了?”
盛京元:……他總不能說我想蹭你的遮陽傘。
但突然想起來林天賜是個軍訓都不塗防曬的姑娘,又怎麽會有遮陽傘那種東西。
“沒什麽。”
因為耽誤了些時間。食堂座位都滿了,掀開簾子進去,嘈雜聲浪撲面而來。偌大的餐廳裏擠滿了人,一張張桌子都被占滿,聲音像是要沸騰。
兩人剛進餐廳,就有坐在入口附近的學生好奇地張望過來。
那一雙雙眼睛裏,林天賜幾乎都能讀出來他們內心的問句。
盛京元站得高挺,掃了一眼烏泱泱的食堂,一眼過去幾乎沒什麽空位,窗口前也都排着長短不一的隊伍。
特別是那兩三個學生鐘愛的窗口,隊伍更是長得吓人。
眉頭皺着,盛京元突然低頭,湊在林天賜身邊,聲音響在耳邊,吓她一跳。
“你先去找個位置,我去打飯。”
分工明确。
說完林天賜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推了一下,她順着這股力道向餐廳走進。
林天賜順着通行的道路左右轉頭搜尋,又擡頭眺望盛京元的身影。見他在一個窗口站定排隊,便在附近的區域打轉找位置。
正值用餐高峰期,但林天賜運氣還不錯,左前方的一張餐桌上,剛好有兩個女生端起餐盤起身離開,林天賜便走過去坐下。
旁邊是兩個男生,在林天賜坐下時只擡頭看了一眼,又飛快轉回視線埋頭吃飯。
林天賜坐在原位,還仰着脖子張望着。
看着盛京元在隊伍裏一點點排到窗口前,在和窗口後面穿着白褂子戴着口罩的阿姨交談點菜,随後刷了卡,端着飯菜轉身走了兩步,站在原地像在找人,林天賜急忙站起朝他揮了下手。
怕他看不見,又習慣性地喊了一聲“這裏”。
喊完就覺得好怪呀!真的太奇怪。
等到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了0.01秒,林天賜立刻低頭。
盛京元無聲笑了下,直直朝她走過來。
将餐盤放在桌面上,盛京元拉開凳子坐下,見林天賜離開一把攥住她。“幹嘛?”
“我去買飯。”
林天賜困惑,看不出來嗎?
盛京元松手,下巴轉到桌面揚了揚:“我已經點過了。”
林天賜這才去看他餐盤裏的東西,兩份飯,4份菜,紅燒排骨,魚香肉絲,宮爆雞丁和西蘭花炒蝦仁。
其中一份米飯分量十足,堆成了一個潔白的落了雪的小山包。
林天賜呆愣地站在原地,還盯着餐盤,盛京元有些不耐煩了,煩悶的啧了一聲:“你是想撐死我嗎。”
以這張桌子為圓心,周圍幾米內的學生都陸續注意到他們的動靜,投來或好奇,或八卦或疑問,或湊熱鬧的眼神。
林天賜只能坐下。
又覺得坐立不安,後背臉頰都因為緊張開始發熱發燙,林天賜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溫度卻越攀越高。
她緊張地不停在舔嘴唇,卻又要裝作一副鎮靜坦然的樣子。
盛京元卻自然很多,仿佛察覺不到周遭暗湧的氛圍變化。很自然地将米飯放到林天賜面前,又分了她一雙筷子。
随後沒有再多說,自己直接拿着筷子夾了一塊兒紅燒排骨,低頭配着米飯吃起來,像是餓狠了的樣子。
也沒管林天賜。
林天賜看着處在八卦議論和輿論風暴中心,還能這麽坦然自若吃飯的盛京元。
和自己強裝出來的僞裝不同。
他是真的雲淡風輕,處事不驚。他像是從小到大受慣了這樣的場景,随便就可以招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視。又或者他就該是如此耀眼,受人矚目。
好像這世間沒什麽事情能被他放在心上,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游戲人間閑散的氣質,随性又非常張揚。
林天賜的草木皆兵和處處小心,都變得有些僵硬和刻板,她也深呼吸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西蘭花放在嘴裏,低頭吃飯。
旁邊的學生看着他們的校草校花明明坐在一起吃飯,但沒有交談,沒有眼神對視,現場有些詭谲又奇怪。
幾分鐘後,手邊的兩個男生吃完飯端起托盤結伴離開了,周圍也陸陸續續有人用餐結束。
盛京元往肚子裏塞了點東西,胃部有了些實感,才慢悠悠地邊吃邊打量林天賜。
林天賜全程吃得很安靜沉默,低着頭。
筷子幾乎只夾素菜,偶爾會夾幾顆雞丁,其他兩個菜連碰都沒碰。
盛京元左手撐着下腮,看了兩秒。
“校花。你為什麽只吃西藍花呀?你不喜歡吃肉嗎?你是回民嗎?”
突然的問題,林天賜:“不是。”
“那你為什麽只吃西藍花?是食堂師傅做的排骨和魚香肉絲不好吃嗎?”
不等林天賜回答,盛京元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說,“奧,我懂了。”
“你是因為和我一起吃飯心情不好,所以沒胃口?”
林天賜擡起眼皮看他一眼否認:“沒有啊。”
盛京元意味深長:“但你看起來像是在吃斷頭飯。”
林天賜:……原來你能看出來啊。
盛京元說這句時沒什麽表情,也聽不出情緒。
但又突然笑了。很奇怪的輕聲笑音,帶着沙沙的顆粒感,喉結震動,胸腔共鳴。
林天賜現在真的挺怕他笑的,尤其是莫名其妙的笑。總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的預感。
果然。
“但我吃得還挺開心的。”
林天賜追不上他的情緒轉變,只無言地看着他。
他确實吃得很享受一臉愉悅,不知道這祖宗又想到了什麽,笑的這麽開心。
“別的不說。”
“校花,你這張臉是真挺下飯。”
下飯——秀色可餐
嘿嘿,點擊好像又漲了一個,是我蹭上玄學了嗎哈哈哈
明天努力争取雙更,有人犯病,神經元要上來護妻了,老時間見!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