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爽
不爽
周一晚上的試課還算順利。小女孩不怎麽愛說話，性格內斂，但很乖巧。
林天賜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陳先生端着杯子走來：“林小姐挺适合做老師的，我這個已經畢業這麽多年的人都聽得都津津有味。小櫻作業我剛才看了，做得很不錯，辛苦你了。”
林天賜道謝後，接過陳先生遞過來的水杯。
陳先生在旁邊坐下，雙手交握，左手無名指的婚戒在頂燈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晃而過的白光。
“小櫻其實挺聰明的，就是不愛和人交流，話也少，”他說着嘆一口氣，眉眼之間籠着憂愁，“也怪我平時工作太忙，她母親生病去世後，對她照顧不周，是我虧欠小櫻，以後還得麻煩林小姐多費心了，我看她挺喜歡你的。”
窺到勝利曙光，林天賜連忙應道：“不麻煩，應該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陳先生朝林天賜笑了笑，聲音清潤：“那就每周一、周四晚7:00-9:00。”
“好。”林天賜微笑點頭。
因為課後和陳先生多聊了幾句，林天賜乘地鐵回學校已經快十點。
從北門剛進校，走在人行道上時，路旁一輛汽車減速停下，車窗降下來，有人喊她。
是輔導員。
入校時，家庭情況、身體情況等各方面都比較特殊的學生，總是會受到輔導員更多的關注。
加上林天賜長相出衆，又被民選為校花，校內熱度很高，所以輔導員也輕易地就将這個女生記下。
東漓大學校園占地面積大，只從校門走到宿舍就要十幾分鐘。
輔導員扶着方向盤，歪着頭，透過副駕車窗對林天賜說：“上車，帶你一程。”
林天賜擺手，委婉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謝謝輔導員。”
“上來，我有話問你。”輔導員伸手傾身，将副駕的車門從裏打開。又坐回原位，望着林天賜。
林天賜只好打開車門上去。
車緩緩啓動。
“怎麽一個人這麽晚出去……”
輔導員停頓，林天賜恰好補上：“我剛找了一個家教上課回來。”
“晚上上課嗎？”
“對，我周末沒時間。”
輔導員點頭，他知道林天賜在校內餐廳兼職的事情，也沒再多說，而是囑咐：“那你晚上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注意安全。”
林天賜點頭。
她坐在車內，還是有些拘束。
好在輔導員專心開車，目光盯着前路，聲音溫和，語調像是閑聊，讓林天賜稍微自然些。
“在東漓大學上課一周感覺怎麽樣？習慣嗎？”
“還可以。”
車行過一個路口。林天賜聽到輔導員問：
“鯨盛科技的助學金申請表你提交了嗎？”
是他們學校一個校友集團下對母校貧困生的資助項目。
“已經提交過了。”
“嗯。”輔導員掌着方向盤，車速在校園裏壓的稍微有些慢。
“咱們學校裏也有勤工儉學的工位，工作都非常清閑，有需要你也可以去了解一下。不過新學期正式開始，心思還是要多放在學習上，專業課抓好了能拿獎學金，将來保研、找工作也有更大的優勢。”
林天賜記在心裏，點頭。
車輛沿着主路直直往下開，走路大概需要10分鐘，但在車上來回幾句話就到了。
輔導員把車停在了路邊，附近前後都沒什麽人，側前方就是操場，燈還亮着。
“你就在這下吧，我就不送你到宿舍。”
“好，謝謝輔導員。”林天賜開門下車。
關門之際，林天賜聽到輔導員的聲音。
“有什麽問題和需要随時聯系我。”
林天賜朝車上的人微笑，揮手再見。目送着汽車緩緩駛向前方，消失在夜色。
周二晚選修課前，林天賜和宋雅随便在前排找了位置坐下，剛坐下兩分鐘，便看見周澤楷和一個男生從前門進來。
林天賜有些意外，她之前都沒發現，周澤楷竟然也選了這門課。
周澤楷和朋友在林天賜前面坐下，兩人正讨論着籃球新生杯比賽的事。
周澤楷剛好坐在她右前方。林天賜轉頭和宋雅說話時目光不由自主地回停留在周澤楷的側臉。
側面山根眉骨高挺，濃眉大眼，五官端正，長相十分陽光俊朗。
傍晚課前氣氛活躍，林天賜看着窗外樹影濃蔭晚霞搖晃，只覺夏日好時光。
過了會，聽見他們在讨論微積分。
林天賜托腮分神，猜想他什麽專業的。
數學，物理還是計算機。
有人緊挨着她旁邊位置坐下，林天賜身體跟着一沉，接着耳邊傳來男人漫不經心的聲音：“校花晚上好。”
林天賜後頸一麻，坐直身體，沒回答。
盛京元剛進教室時看見林天賜時原本沒想坐她旁邊，但順着她的目光發現周澤楷，那天球場上的男生之一時，他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奇異莫名的心理，促使他明明已經走過了又折返，雷治不妨撞在他身上：“怎麽了？”
盛京元拍了下過道旁邊的女生：“同學借過一下。”
女生慌忙起身。
“謝謝。”盛京元點頭致意，側身跨進在林天賜旁邊坐下。
宋雅趴在林天賜肩膀，湊到耳邊用氣音小聲問：“啥情況啊？”
林天賜輕輕搖搖頭。
不止是宋雅，周圍其他同學也都注意到紛紛看過來。盛京元像是自帶侵略性和聚光燈。
林天賜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燥熱起來，有些不适感。
她努力想讓自己專心，忘記身旁的幹擾。
“校花？我有個問題。”那人卻又喚她，聲音還更大了些。
林天賜只能轉頭：“嗯？”
突然問：“我之前的那個提議你考慮的怎麽樣？”
話題陡轉，林天賜懵：“什麽？”
“做我女朋友啊。”
空氣好像凝固了。
林天賜聽到宋雅在旁邊倒吸氣的聲音，周澤楷似乎也回頭看了一眼。
林天賜大腦宕機三秒，她眼睛清澈像一汪水，盛京元在她眼中看到裏面濺起驚濤巨浪，一覽無餘，地将她眼裏的震驚收到眼底。
她不是已經明确拒絕過了嗎？
這家夥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上周放學在走廊上說的那些話，就已經給她帶來了一些困擾，他怎麽又能張口就來。
如此雲淡風輕，好像他們關系很熟，見面在問“吃了沒”。
林天賜覺得有些被冒犯：“你，你有病吧……”
卻因為緊張，下意識開口卡殼，後背都冒出汗來，整個人顯得毫無氣勢。
盛京元沒想到林天賜開口就是罵她，也是愣了下。
平時看到林天賜總是柔柔笑着溫和無害的樣子，眼下因為生氣整個人顯出幾分銳利來，但更顯動人，也很可愛。
是的，可愛。
臉頰因為生氣氣鼓鼓，眼睛像貓一樣瞪着他，吐出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還因為不常罵人開口結巴。
林天賜還抿着嘴瞪他，想以此再次直觀地表示自己的态度，不好意思，我們不熟。
卻看到盛京元颔首笑起來，林天賜頓時更加惱怒，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被愠怒的眼睛直直盯着，盛京元斂起笑意，他很想說，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很可愛，但知道這句話說出來只會火上澆油。
于是語氣真誠說道：
“抱歉，可能是我誤解你的意思了，剛剛确實是有些冒昧了。”
林天賜見他态度誠懇，表情緩和下來，接着聽到他又說：“明天下午籃球比賽，要來看我打球嗎？”
林天賜：？
我和你不熟啊。
上課鈴響起，林天賜沒再搭理，無視盛京元。
兩節課兩人相安無事。
直到放學時，林天賜收東西走人，從大教室裏出來，走廊裏都是剛下選修課的同學，耳邊是相互交談的細碎聲音，廊下吹來晚風，東漓的夏夜舒适慵懶。
突然林天賜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轉頭沒有人，回身時盛京元從另一側和她擦肩而過，朝前走去假裝路過。
幼稚。
林天賜盯着他的背影撇撇嘴，沒想到他會轉身，不防撞上他得意的眼眸。
盛京元雙手插兜倒着走，在光線昏昏人群擁擠的走廊下看着林天賜說：“校花，記得來看我比賽。”
旁邊的人紛紛扭頭張望，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在兩人之間游移盤旋。
他身形優越，在一衆來往的學生背影裏異常突出，像青春電影裏被衆人仰望的男主角，随性帥氣，擡起手招了一下，嘴角噙着一絲笑。
他說：“明天見。”
周四下午全校沒課，下午4點半，太陽稍稍落下，新生杯籃球賽也正式拉開序幕。
共21個院系，21支參賽隊伍分成4組，每組積分前2出線進入8強。
周六下午就會産生八強，周日則會決出四強。
賽程緊迫緊張。
而萬衆矚目的冠亞軍争奪賽則被安排到了國慶放假後的周四晚上，在學校的體育館。
操場上活躍的人很多，籃球場上更是人山人海。學院各個院隊的支持者還有球員、朋友都圍在場邊，聲勢浩大。
在緊張疲憊的兩周軍訓期間，這些大一新生就跟着院隊忙裏偷閑地訓練，和隊友彼此磨合配合，為的就是在新生杯上能夠大放異彩，為學院奪得冠軍和榮譽，此時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下午四點，女生宿舍，宋雅和王新語陳琪準備出門看比賽，正在簡單打扮。
宋雅紮好頭發，問林天賜：“天賜，一個人在寝室多無聊啊，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對啊，一起吧。”陳琪從衛生間出來也勸說。
林天賜拒絕：“你們去吧。”
王新語動作麻利，已經等在門口，看林天賜面露猶豫，一針見血：“你不會是因為校草在，所以不想去吧？”
林天賜：……有這原因。
去球場就可能會碰見盛京元，他那腦回路，還不知道又腦補出什麽，還是少見為好。
但其實，林天賜也是想去看比賽的。
不光是想看周澤楷打球，也是想體驗享受熱鬧的大學生活。
等陳琪洗完手出來，宋雅直接上前拉着她：“哎呀，走啦走啦，天氣這麽好，一起出去轉轉。”
林天賜被三人拉着下樓，室外光線大亮，斜陽迎面灑下，遠處傳來操場震天響的吶喊加油聲，朝氣和熱情撲面而來，瞬間被感染，林天賜一時有些愣怔。
這才是大學啊！這才是青春啊啊！
姑娘們眼睛頓時亮了，宋雅拉着林天賜往前飛奔，四人笑着向操場奔去。
操場上，深綠色的鐵絲網後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籃球賽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比賽激烈，不斷有人湧向操場彙集在籃球場邊。
操場跑道西側的球場上進行的是男子和女子的A組B組，東側球場則是C組和D組。
西側的球場中，有一個場子爆滿，幾乎不用詢問，林天賜就知道那一定是盛京元所在的比賽場所。那邊正巧傳來一陣吶喊聲，在沸反盈天的球場上異常突兀明顯。
“校草加油，經院必勝！”
“啊！！！！！”
校草的後援隊果然強悍。
她們先一起去東邊看了本院的比賽，現場氣氛确實很熱烈，比賽也都精彩。只不過西側那一陣陣響徹雲霄的尖叫聲更吸引人，隔着足球場都能清晰辨別，十幾分鐘後陳琪和王新語也抵不住好奇心過去看校草打球。
宋歌則留下來陪着林天賜。
林天賜的目光在附近的球場上梭巡，她在找周澤楷的身影。
但把東側的場地都看了個一遍，也沒有看到。
林天賜目光遠眺，落在西側的人山人海。
所以，是在那邊？
還是他沒有參加新生杯？
在東側又看了會比賽，林天賜宋歌也換到了西邊，林天賜繞開盛京元所在方位，把場子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最後被宋雅拉着停在了最後一個她沒看過的場邊，林天賜站在場外，踮着腳往裏看，然後便鎖定了正在場上奔跑的身影。
天藍色的球服襯得少年清湛明澈。
是周澤楷！
他竟然和盛京元一組。
原本是想躲避盛京元，最後避無可避。
耳邊響起兩方激烈的吶喊加油聲。林天賜也終于得知，他是物理學院的。
盛京元在場上看到對面的周澤楷時，也是驚訝，無聲挑了下眉，感慨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又四處張望，想要去尋那一抹身影，但沒找到，他也不着急，如果她喜歡的真的是周澤楷，那校花總會來的。
果然，在投球轉身的一瞬間，盛京元捕捉到場邊外圍，自己期待已久的那張面孔。
眼睛正鎖定着穿藍色球服，數字為6的周澤楷。
盛京元想到什麽，低頭看，果然，火紅色球衣中間是一個白色的數字6。
再擡頭時，盛京元順勢活動了一下頸椎和手臂。
啧。
突然有點不爽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