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書
情書
盛京元剛坐下,雷治立刻壓着他肩膀,問:“這麽快?解決了。”
盛京元看他一眼,雷治從這表情中就已猜出幾分。
“這岑一靈還真挺執着,看來是一定要拿下你了。”
岑一靈是軍訓時他們隔壁排的一個女生,明眸皓齒,在晚上訓練全體休息時當衆表演出盡了風頭。
也是在當晚解散時,越過重重身影,走到盛京元面前,直接告白,引得周圍人都駐足起哄。
不過被盛京元拒絕了。
但也不知是盛京元的拒絕激起了這姑娘的勝負欲,還是征服欲,她反倒愈挫愈勇。
軍訓完後他們寝室就決定聚餐慶祝,雷治米柯提議來南山餐廳,盛京元和張鳴峰都沒有意見,結果路上又巧遇了岑一靈。雷治三人眼神一對,把盛京元丢在原地先走了。
岑一靈堵在盛京元面前,脫了那身嚴正死板的迷彩服,換上了精致的白色連衣裙,整個人看起來幹淨溫柔,漂亮大方。
少女倒着走,雙手背在身後,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盛京元,我都追你這麽久了,你就和我談談戀愛呗。”
盛京元視線越過岑一靈頭頂看着前方的路:“沒意思,不想談。”
“談了就有意思了,你不談怎麽知道沒意思啊?”
盛京元懶得理她。
岑一靈也趕着去班級聚餐,自顧自地和盛京元說了會兒話後,一直走到路口,兩人岔開,岑一靈才朝他揮手再見,跑開了。
雷治把菜單遞過來:“看你吃什麽。”
盛京元:“你們先看。”
“我們都看過了。”
林天賜返回,将桌面擦幹淨後,從圍裙口袋裏掏出本子問:“你們想吃什麽?”
菜單在盛京元手裏,他先點,随意地在菜單上劃了兩下,林天賜歪頭看了兩眼菜名,腦後的馬尾順着肩頭滑落,垂在盛京元眼前。發尾輕輕晃悠,鼻尖又繞上一點點洗發水的淡香。
林天賜低聲朝盛京元報了一遍,是重複也是确認,聲音清潤,口齒清晰,随後記下。
盛京元伸手抵了下鼻,沒擡頭,将菜單随手遞給旁邊人。
然後他便聽到剛才還說已經看過的雷治,此刻突然猶豫不決、困難選擇症拿着菜單,偏頭笑着問林天賜,聲音都不是往日在寝室裏的大聲豪邁,是對着女生那種柔柔的刻意放緩的音調:
“校花,你有什麽推薦的嗎?”
林天賜見狀伸出手指在菜單上輕點:“這幾個是點的比較多的,味道都不錯。”
米柯也湊過來問:“校花,這個蒜香的蒜味會不會很濃?我不是特別喜歡吃蒜。”
林天賜:“那你可以點黑椒的,黑椒的也很好吃。”
雷治恍然大悟:“哦——那先點一個這個吧。”
盛京元眯下眼睛,這才明白雷治米柯打的什麽主意。
林天賜微微前傾彎着腰,伸着手臂給坐在裏面的雷治米柯他們介紹菜品。聲音就響在盛京元面前,烏發青垂。
盛京元的目光避無可避,只能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她還穿着軍訓時學校統一發的迷彩服短袖。
手臂在軍訓時被太陽曬黑,但上臂袖口下,能看到一小截瑩白的皮膚,和曬黑的皮膚形成了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如此的分界線,少女的脖頸處也同樣有一條。
線上是軍訓兩周被紫外線烤曬過後的面頰和頸項。
線下是包裹在軍綠色的短袖領口下,免遭劫難的白嫩皮膚。
脖頸處那一圈白的過分耀眼,像一條瑩潤的玉帶。人的視線不自覺就被吸過去,像有引力,離不開。
盛京元瞥了一眼移開視線,幹脆閉上眼睛等着這群人點完。
兩人拿出了十二分的嚴謹和求知的态度,如此反複,把菜單上的菜品幾乎都研究了一遍,口味分量都問的一清二楚,才謹慎點單。
點個菜像談什麽大生意,盛京元無語。但林天賜全程非常耐心,語氣平和輕柔。
終于點完了。林天賜走開後盛京元眼前一片明亮。
雷治雙手交握:“校花好溫柔啊,”
米柯同款表情:“我也覺得,又漂亮又溫柔。”
張鳴峰:“我好餓啊。”
雷治和米柯投去鄙夷眼光,張鳴峰卻擡了擡眼鏡。
沒辦法,他們的室友張鳴峰是一個技術宅男,只沉迷于游戲和電腦。
人離開後,那抹發香也漸漸從鼻尖消失,但她清亮的聲音依然從旁邊傳來。隔壁桌喚她過去加餐,不知是不是剛剛偷學了雷治的點餐技巧,他們點的也是異常漫長且細致。
雷治和米柯像向日葵望日一般望着林天賜,還有從餐廳其他角落不斷投來的目光,盛京元也跟着看過去。
米柯壓低聲音問:“這軍訓都結束了,校花為什麽還要穿着軍訓服啊?校花家裏真的很窮嗎?”
雷治:“西麓考出來的,那地方本來就偏遠。大一就打工,你覺得呢?”
盛京元打量着林天賜。
她正背對着他們,頭發順滑黑亮,垂在腰背間,白人圍裙在腰後系着一個松散的蝴蝶結,勒出一點腰線。她穿了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褲腿下露出清瘦小腿和骨感圓潤的腳踝,腳下的板鞋也發黃。
非常普通甚至是樸素的裝扮。
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岑一靈穿的那一身裙子,是個奢侈品牌,一件衣服就能頂她在這裏打工幾個月。
米柯:“我又沒說什麽,我就是感覺這軍訓服醜了點兒,配不上校花。”
張鳴峰開口:“我覺得挺好看的,吸汗速幹還方便。”遭到了米柯白眼。
雷治:“宅男有什麽審美,不過迷彩綠顯白是真的。”
盛京元:“……”
看到林天賜轉身,盛京元順勢收回目光。
等餐時間,店內不時響起不同聲音,或低沉或清透或腼腆的“校花”。林天賜穿梭在店內忙碌,送餐,清理,時不時就從盛京元身側經過。讓盛京元覺得她像水晶球裏不停被加了發條永遠在轉動的天使雕塑。
“校花!這裏!”
這道聲音來自盛京元身後。
男生的笑音響起:“校花,他要點單!”
身後有些騷動,是男生之間的起哄。
雷治好奇地轉過腦袋去看。
林天賜走來,望着幾人視線中心的男生。
“要點什麽?”
一陣哄鬧。
“說啊。”
那男生都有點害羞了,但又鼓起勇氣看着林天賜。
“我能點一首生日歌嗎?今天是我生日。”話到半程他聲音又低了下來。
這顯然是突發情況,林天賜愣了片刻,抱歉地笑道。
“不好意思,店裏沒有這個服務。”
那個男生眼神暗淡下去,剛要扯出一個笑說沒事,又聽見林天賜笑着說。
“但是祝你生日快樂啊。”
等吃完東西天色已經漸暗,晚霞紫紅,白晝的酷暑徹底消退,只餘下了傍晚的餘溫,清爽惬意。
盛京元早就吃完了,在一旁等着雷治米柯兩個拖長戰線的人。中途有消息發來,掏出來看了眼手機,盛京元沒回複,神色冷厭地甩到桌上。
“又是岑一靈?”
盛京元搖頭。
雷治好奇問道:“那是文學系的那個萌妹子?還是我們院大二的那個學姐?”
不知道是誰把他的聯系方式放出去的,這幾天總是會收到陌生的好友申請和短信消息,盛京元頭大。
米柯豔羨不已:“哎,我也能這麽受歡迎就好了,我什麽時候能脫單啊,好像談戀愛。”
雷治終于吃完,抽了紙巾擦嘴,說:“要我說你要不就先談一個,免得那麽多女生對你虎視眈眈。你現在就像是巨額彩票,沒開獎前,女生都看你眼饞,不斷買入下注,就算知道機會渺茫,但還是會押最後中獎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一旦你這只彩票開獎了,中獎人是別人,她們知道自己沒戲,也就自動放棄,不會再糾纏了。”
“或者搞個障眼法,弄個假的,假裝你已經心有所屬,她們也就知難而退了。”
然後,他們就有機會了!!
咳咳。
随便談一個?
對于室友提出的建議,盛京元沒有接話,只是問:“吃完了吧?”
盛京元起身去結賬,雷治三人也跟着起來,“唉,說了要AA的。”
“我請吧。”
“別呀,說了AA就是AA。”
坐在前臺的老板起身收錢時,眼睛瞥了一眼盛京元右手腕上的手表,在遞給對方找零時,看向面前年輕英俊的男生,眼皮懶懶地垂着,随手接過揣回口袋裏,轉頭走出去。
老板看着盛京元背影,心裏感慨,有錢真好啊,年紀輕輕就一套房子戴手上。
盛京元走出門時,口袋裏的手機再次震動。
盛京元心頭一跳,他性子很佛,澹泊寡欲,大概是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家境優沃沒遇到過什麽麻煩。
但這也只是表象,養尊處優嬌養着長大的少爺,表面看起來對什麽都無所謂也不在乎,其實壓根沒什麽耐心。他格外讨厭麻煩,任何一些糾纏不休的瑣事都會讓他煩躁,在以往也沒有太過讓他煩惱的事情。
他不是沒有接受過女生的告白和喜歡,相反他早就習慣了。
大概是之前大家還都在讀書,年齡也小,忙着學業,女孩子們也都青澀腼腆又收斂。所以他點到為止委婉拒絕後,對方就懂了,也沒什麽後續。
但上了大學脫離高考樊籠,一下釋放本性恢複自由,東漓大學又彙聚了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的姑娘們,自然也有性情熱辣大膽的,如此直白追求,倒真是超出他的想象。
盛京元重新思索雷治剛剛的話。
随随便便談一個是不可能的。
對待感情他不是那麽草率的人。
那,找個假的女朋友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了嗎?
但假的也很麻煩吧,他如何确定對方就真的不喜歡他?等應付完那些女生之後,他可以随意地解除關系嗎?不會再節外生枝嗎?萬一後面賴上他怎麽辦?盛京元想想就又頭疼。
正思及此,突然一道聲音在身後響起。
“盛京元,等一下——”
是林天賜的聲音。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口中喊出,盛京元心髒仿佛被敲了一下,大腦有一瞬的眩暈,好似聽到了命運的鐘聲突然響起。
身旁的雷治米柯先他一步回頭,眼神狐疑八卦又好奇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射,還伴随着看好戲的低聲怪叫。
盛京元緩緩轉身。
在夕陽最後一抹豔麗的光輝中,他看見林天賜直直朝他走來,像是踏在他的心髒上,砰砰砰跳了幾下。
耳邊是雷治米柯壓抑的低語。
“哇,不是吧,表白?!”
盛京元莫名也開始緊張起來,喉嚨發緊。
表白嗎?
又離奇地再次考慮起雷治之前随口的提議。
他突然覺得随便談談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糾纏不清的人。
林天賜一步步走近,眼睛盯着他。
在她身後是一個個貼在玻璃上朝外探視的腦袋。
“你……”林天賜伸出手。
不是應該“我”字開口嗎?手裏是什麽?難道是情書?
啧。
迂緩的告白好像更符合她的性格,畢竟視頻裏的她看起來好像有些拘謹,應該不會直接當衆告白。
情書要接嗎?接下來會不會被她誤會,以往他沒有收過當面遞交的情書,可是拒絕她的話她會直接哭出來吧……
林天賜:“卡掉了。”
奧——
嗯?
林天賜把卡遞到盛京元面前,對方沒接。盯着眼前好像在神游的男人,微皺了下眉。
林天賜無奈,手臂轉了個方向,遞給旁邊的雷治:“他的校卡。”
雷治接過,林天賜朝他一點頭,轉身走進了屋裏。
嗐,原來不是告白啊。
雷治心裏微微泛起一些失望,轉頭把卡塞給盛京元時,看着盛京元的表情,愣了下:“哎,不是吧,你剛剛不會也以為校花要給你表白吧。”
盛京元這才回神:“啊?”
接過校卡塞進兜裏,眉頭蹙着摸了把後脖頸:“沒有,沒想。”
“沒有嗎?絕對有!我不信。”雷治眼神犀利地望着盛京元,“你發誓。”
盛京元微妙地沉默半秒,轉身邁步離開。
他就是被這樣告白過太多次,剛才的場景又太過熟悉。陷入了慣性思維,腦子突然短路了而已。
雷治震驚,意會到了什麽,急忙跟上追着盛京元問:“你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掉卡引起校花注意。”
米柯也突然頓悟:“靠!你好心機啊,知道我們一走校花就要收拾桌子,等校花發現校卡之後再追出來喊你,哇!草!你也太心機了。”
宅男張鳴峰:?嗯?什麽?
盛京元:……
他發誓,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