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裴循眉頭緊鎖,他本不欲管此事,本就因為吳意弄得心煩意亂,而今正應該斷念,他的事情和自己無關。
“吳大人犯錯本就該罰。”裴循看着旁邊哭的淚眼婆娑的人,心裏更煩躁。
“可......可這個就是要他命。”
“朝廷法令,豈能因重而不實行,如若這樣,何來以儆效尤。”
淳安的情緒已然到了臨界點,不顧公主的形象大喊“裴循,你會後悔的,你不救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後悔什麽?”
聽着對方如此重的語氣,淳安吓得邊哭邊打嗝。
而裴循的心情更是糟糕到底,冷聲道,“下不為例。”
他吩咐幾個侍從兵分幾路,不出一小時各路消息已然收集到手。淳寧和工部的王曲暗中有勾連,而吳意不知怎的得罪她,幾次三番出手教訓。這次文件丢失是王曲所為,只不過找吳意做替罪羊。
裴循打發淳安公主回宮,這件事他會出手。只是趕到時候晚了一刻鐘,吳意已經挨了五板子。鮮血已經滲出衣服,他趴在凳子上,臉色蒼白,頭上都是冷汗,眼睛都已經閉上了,整個人像枯掉的花朵,沒有了生機。
裴循猛地心痛,看見吳意這個樣子,心突然被揪起來,那本就未整理好的心緒更加複雜。
他一腳狠狠踹向行刑的人,衆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裴循眼眸越來越深,神情淩厲,“現已查明真相,将王曲拿下。監守自盜、殘害同僚,交給刑部,我要一個公正的處罰結果。“
随後,他小心翼翼的将昏迷的吳意抱起來,如視珍寶,他輕的像個小孩子的體重,怎會如此輕。
鮮血沾染上他的衣衫,一向潔淨的裴循絲毫不介意。一路上不假于人,親自抱着吳意回府,輕輕的脫去他的外袍,因為疼痛,吳意下意識的輕哼出聲。
裴循的手更輕了。只不過他的手停住了,女子!吳意是女子,他看到了裹胸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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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立刻将吳意的裏衣合上。裴循喚府中的嬷嬷過來幫忙換掉她的衣服并上藥。
他的心起起伏伏,難以置信,難怪吳意這般娘娘腔,她本就是個女子。又想起淳安和她走的如此近,而今在書房又說後悔的一番話,難不成是舊人?
只是沒想到淳安如此不經查問,恐吓幾句,邊哭邊說,一股腦的就透了底。吳意就是幼時玩伴惜花,是公主母親在那樁往事中救了她。
想到自己跪在父親門前一天一夜,最後暈倒在地上也未獲得父親的準許,等醒來得到惜花全家喪命的悲痛消息。而今惜花竟然在他身邊,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讓他欣喜若狂。
裴循坐着床頭,神情溫柔的看着熟睡中的人,而又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心下矛盾。不知她醒來後願不願意和自己相認,而他也已知道她的所求,不論如何必定助她完成心念之事。
吳意醒來,疼痛讓他有所不适。只是比起這點疼痛,陌生的環境和坐着不遠處的裴循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又是丞相救了我?”
裴循見她醒來,立刻上前。“舉手之勞。”
“那是誰幫我換的藥?”雖然抱着僥幸心理,但仍期待得到想要的回答。
“我府中的嬷嬷。”
吳意用手遮住眼睛,沉默不語。心情低落,所有的隐忍和蟄伏難道就此夭折嗎?委屈不甘湧上心頭,眼淚靜悄悄的滑落,“你都知道了?”
裴循知道她心中所指何事,也知道她的苦楚。聲音有些發澀,“對不起。”
吳意搖搖頭,面色發倦。“你沒做錯什麽。”
“惜花,當年的事情,我因年少沒有能力而感到羞愧。”
“你先出去吧,我想靜靜。”吳意聽到關門的聲音後,再也忍不住,蒙上被子,抽噎不止,屁股上的疼痛被牽扯着,但她心裏的痛更甚。
一連幾日,裴循未露面。吳意趴在床上不能動彈,雖心有疑慮,但不好多問,那日她有所失态。
身上的傷也在漸漸恢複,心情也在慢慢平複。為父親平反這件事倘若能借助裴循這個力,又豈能不用,沒什麽比洗刷父親的冤屈更重要。
但她面對裴循的心情是複雜的。幼年的青梅竹馬玩伴親密無間,兩家緊挨着的房屋讓她總能偷偷從側門進入丞相府找裴循。
裴循比她大一歲,雖然總是不讓着她,又喜歡逗她,但關鍵時刻也會護住她。幼年的一次落水被裴循所救,更讓她對裴循産生了深深依賴感和崇拜感。
淳安知曉她對裴循的心意,慫恿着她去表露心跡。十四歲的她親自縫荷包,只是未曾送出去,父親被冤枉全家入獄。
而那日她剛好和淳安出去游玩,随後被淳安母後所救。
自此她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惜花,而藏在心裏的愛意也被歲月擱置在昨日。
父親的案件能真相大白,而她又該怎樣面對裴循,如履薄冰這麽多年,也欺騙了他這麽多年。
裴循接連幾日未露面,這日裹挾着屋外的涼意匆匆而來。
“你這次受冤之事因為王曲牽扯出工部的一些陳年舊事,同僚間惡意中傷是小事,而重要檔案的多次丢失被扒出,以及一些圖紙檔案被惡意篡改之事浮出水面。當年你父親的案子一事因審理過于匆忙,其中的貓膩也被其他人替其。皇帝大怒,要徹查工部。”
吳意忍着痛坐起來,裴循快步走過去扶着她。
“皇帝生氣的從不是在意誰的生死,而是讨厭被欺騙。”她諷刺道。
“你不用出面,我自會處理妥當。你一旦出面,皇帝會因你的欺瞞降下重罪,這件事我會幫你。”裴循看着眼前臉色仍舊蒼白的惜花,鄭重承諾道。
“我把證據交給你,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吳意選擇把後背交給裴循,一如幼年落水時候,相信裴循的相救。
“裴循,你會恨我的欺瞞嗎?”吳意看着眼前因為奔波已然倦容滿滿的人。
“倘若我是你,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原諒我父親當年的袖手旁觀。”裴循輕嘆一口氣,“而今你肯坦誠地相信我,願意讓我助你,我已經心滿意足。”
“謝謝你,裴循。”
不久,當年吳家被冤枉之事得到平反,工部牽涉人員全部被斬首示衆。而淳寧公主因惡意傷害朝廷命官,為平息衆朝臣怒火,被皇帝趕去和親。
吳意的傷經過休息調養已經恢複了□□層。既然她心心念念之事已經得到解決,那這官就不必再當了,伴君如伴虎,皇帝心思難猜且變幻莫測。而感情的事情她也有些不知如何處理。
朝堂之上,吳意主動向皇帝請纓去南方解決水患問題,看着有些微怒的裴循,她對他笑了笑。
入夜,吳意從側門來到丞相府,看到書房燈火明亮,想着裴循應是在。
敲門進入,“裴循,今天前來,我向你表達感謝以及告別。”
裴循忍了一天的火氣還沒消完,“啪”放下手中的書,快步走到吳意身邊。壓着怒意,“去南方治理水患,成功了有你的功勞,失敗了全是你的過錯。你為何要和自己過不去?”
“裴循,置于死地而後生。”
她上前輕輕擁住裴循,給他一個臨別前的擁抱。
但要松手時,反被裴循緊緊摟住,二人貼的極近,隔着輕薄的衣衫吳意有些羞澀,推了推眼前人,但被裴循抱得更緊。
裴循看着眼前雲淡風輕、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樣子的人,怒氣無處發洩。低頭重重吻住吳意的脖頸,吳意腦袋“嗡”一聲,如煙花升空綻放,一片空白。
屋外的侍從無意間看到窗戶上映射出兩個緊緊相擁相吻的人,立刻羞紅臉低下了頭。
過了許久,裴循聲音沙啞“我已經蓋好了章,等你回來。”
三個月後,南方傳來噩耗,吳大人在治理水患中被水沖走,下落不明,失蹤已超過七日,應是兇多吉少。
正在寫字的裴循聽到這個消息,毛筆的墨水暈染了一大片紙,而他面色頃刻慘白。
失而複得的喜悅還未感受,天人永隔的噩耗已經出現,裴循後悔答應她去南方,綁也要把她綁在身旁。
白日裏拼命忙着政務,讓自己不敢有多餘的空閑想那個狠心的女人,而晚上輾轉難免,他去吳意的府邸呆坐到天亮。
裴循但凡聽到吳意這個名字,他的心極疼,痛徹心扉,生活大抵是沒了趣味。
這日,下人來報,說府外有位姑娘求見,說是位故人。
“不見,我沒有什麽異性故人。”裴循躺在躺椅上,閉着眼睛假寐。
“那姑娘不走,說是見了不後悔。”
惜花站在裴循的門口,輕咳出聲,對方沒理會。待她走近,彎腰低頭靠近裴循,裴循猛的睜眼。
看着對自己笑靥如花的姑娘,再看,他的瞳孔大睜。是惜花,也是吳意。心裏的歡騰洶湧而出,那刻周遭仿佛都靜止了。
“好久不見,裴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