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捧殺?”陸鞅懷疑自己出現幻聽,他們君上是怎麽想的呢?
沈望春回頭看他,一臉認真地點頭,道:“對,捧殺。”
陸鞅:“……”
如果不是沈望春現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陸鞅保證自己能笑出聲來。
捧殺倒也不是不行,問題是他們幽冥宮裏的魔族剩的沒幾個,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君上這捧是捧了,誰來殺啊?
陸鞅從前見過嘴硬的,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他們君上這麽嘴硬的,死鴨子在他面前都得甘拜下風。
他心中有好多話想說,但為了能親眼看到他們君上還能玩出什麽新花樣,又默默将這些話全部壓在最下面,他對着陸鞅心悅誠服道:“君上英明。”
沈望春向來對他的馬屁不感興趣,把剩下的法器一一檢查,比劃了一會兒,指着一座飛車,對陸鞅道:“就這個了,但裏面的坐榻有些高了,你調整一下。”
陸鞅不想說話,老老實實上前幹活。
他現在換個換到其他魔君手下幹活還來得及嗎?
人家屬下跟着他們的君上吃香的喝辣的,有事沒事的時候還能來一場驚險刺激的奇遇,他在望鄉城兢兢業業伺候了一任又一任的魔君,結果最後混成個木匠。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沈望春見陸鞅幹得不錯,手腳麻利,便沒再多管,轉身回了寝宮。
寝宮裏蕭雪雎正在床上打坐,沈望春的丹田碎過,知道這個時候打坐其實沒有多少用處,最多就是讓心情更平靜些,不過蕭雪雎現在的情緒已經夠平了,用不着如此。
沈望春動了動唇,終是什麽也沒說。
關他什麽事?
沈望春在桌旁坐下,看着眼前的香爐,托着下巴,思索明日去琅山還要準備什麽?那雪萼芙蓉長在哪裏?那麽大的一座山,他總不可能一寸一寸地找,得提前找人問問大概在什麽方位。
裴素問說那雪萼芙蓉的花蕊要配上千年玄龜血,這個倒是好辦,今晚他就去抓只倒黴的王八放血。
還有什麽呢?
山上風大,要多備兩件衣服,這不是給蕭雪雎的,是他自己怕冷,沈望春說服自己後,愉快地把這一項加入計劃當中。另外蕭雪雎現在沒有修為,是不是會覺得餓,緊接着又想起他昨天把蕭雪雎帶回來到現在,她一直沒有吃東西,這樣不太行,之前給她的那些丹藥好像也沒有管飽的。
他不是關心蕭雪雎,只是她若是這麽餓死了他就沒法報複她了。
但魔界裏能吃的東西不是很多。
不知道蕭雪雎能吃什麽。
沈望春轉頭,卻發現床上的蕭雪雎早已睜開雙眼,正看向他,沈望春不知道她這樣看了自己多久,也看不懂她此時眸中的情緒。
她現在終于看到他了。
可惜晚了很多年。
“你在看什麽?”沈望春開口問。
“在看閣下。”蕭雪雎答道,她的語氣平淡,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尴尬。
沈望春嗤笑一聲,攏了攏鬓邊垂下的發絲,問道:“看本座做什麽?”
蕭雪雎沒有回答沈望春的問題,而是問他:“閣下為何會救我?”
沈望春一下子站起來,直直看向蕭雪雎,語氣強調說:“本座說過了,本座沒有救你,也絕不可能救你,蕭雪雎,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蕭雪雎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又問:“閣下為何要帶我來這裏?”
沈望春冷笑道:“當然是為了報複你!”
蕭雪雎沉默了,有些地困惑看着沈望春,良久後,她問:“報複我?為什麽?”
沈望春繼續呵呵冷笑,早知道蕭雪雎不會在意他,今日聽她這麽問,還是覺得一股火氣直沖天靈蓋。
果然是冤家!
他死死瞪着蕭雪雎,咬牙道:“蕭雪雎你真是——”
他的話停在這裏,剩下的他不知該如何去說。
偌大的寝宮裏他們二人這樣僵持着,青煙袅袅,流光飛舞,蕭雪雎等了他很久,他都沒有再開口。
終于,蕭雪雎問他:“我真是什麽?”
沈望春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好一會兒,他說:“你真是讨人厭。”
蕭雪雎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昏沉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她半邊如玉的面頰上,她的睫毛微顫,不言不語。
可能是被蕭雪雎氣得狠了,這位魔君撂下這話轉身就走。
待他走後,蕭雪雎低下頭,輕聲道:“……讨人厭?”
還從來沒人這樣說她。
沈望春出了寝宮後立刻抓到剛修完飛車的倒黴蛋陸鞅,問他:“廚房在那兒?”
陸鞅:“?”
他沒聽錯吧?廚房?幽冥宮還有這玩意兒?
但現在君上問了,沒有也得馬上有,陸鞅趕緊找人張羅,要建廚房其實不難,置辦些鍋碗瓢盆,添上柴米油鹽,就算是成了,畢竟都是修煉之人,烹饪時不必受煙熏火燎之苦。
廚房有了,卻沒有廚子,九成九以上的魔族就沒聽說過廚藝這個詞,沈望春比起他們沒有強不到哪裏去,看着眼前剛出鍋的炒菜,沈望春轉頭環顧四周,正好陸鞅這個倒黴蛋又撞上來,沈望春叫他:“過來嘗嘗。”
陸鞅一臉激動,這可是君上第一次賞賜他,他趕緊小跑過來,然後看見盤子裏的東西,傻眼了。
他記得他交給君上的明明是一把綠色的青菜,這怎麽變得黑乎乎的一團?他小心問道:“君上這裏面沒毒吧?”
沈望春睨了他一眼,道:“本座殺你用得着這麽麻煩?”
陸鞅心說這倒是,他拿起筷子,慎之又慎地嘗了一口,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魔界中高高升起的耀眼太陽,與太陽下千萬個吐着舌頭的自己,他整個人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華。
他覺得沈望春不如直接下毒,至少能給他一個痛快。
“怎麽樣?”沈望春期待問道。
陸鞅勉強擠出一點笑,對沈望春說:“君上做得很好,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是嗎?”沈望春看着盤子裏那坨形狀和顏色都很詭異的菜肴,緩緩說道,“蕭雪雎很長時間沒吃東西了吧,本座把這個送給她如何?”
陸鞅嘴角抽了抽,是屬下誤解您了!原來您是真的恨那位蕭姑娘啊!
他可能是被剛才的那口菜毒壞了腦子,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稱贊他們君上英明,于是他的報應來了,他聽到沈望春又道:“算了,她怎麽配吃本座做的東西?陸鞅,你是本座最信任的屬下,這盤菜就賞給你了,等回去給她一瓶辟谷丹就行。”
陸鞅:“……”
大可不必。
“多謝君上。”陸鞅臉上的表情極為真誠。
沈望春嗯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行至門口,他停下腳步,交代陸鞅說:“去給本座找幾本菜譜來。”
陸鞅應下,等到沈望春離開後,他看着盤子裏的那坨,生無可戀。
這可能是沈望春從幽冥獄出來後過得最充實的一天,白天做飯、煉器、打王八,傍晚的時候還去了一趟裴素問那裏,裴素問同他說了那雪萼芙蓉的大致範圍,只是具體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還需要他們親自尋找。
解決了這一樁心事,沈望春匆匆趕回寝宮,蕭雪雎的相思夜剛剛發作,或許是這兩天吃了許多丹藥的緣故,她現在倒是比昨晚好了一些,雖然依舊是面色雪白,冷汗涔涔,但至少人是清醒的,見到沈望春過來,還能說出一句:“我沒事。”
寝宮裏一片漆黑,她的呼吸聲聽在耳中格外粗重急促,沈望春站在床邊,回她:“你有沒有事跟本座有什麽關系。”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蕭雪雎看向他,卻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她嗯了一聲,沒有反駁,寝宮再次陷入沉寂,外面狂風呼嘯,漫天飄雪。
蕭雪雎閉上眼睛,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沈望春雙手緊攥成拳頭,深深地凝望她,他想,今天沒給她飯吃,已經折磨過她了,可以允許自己短暫地放過她,只在今晚。
他說服自己,然後擡手迅速點了蕭雪雎的睡穴,又一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蕭雪雎……”
沈望春叫着她的名字,他好像聽到了蕭雪雎的回應,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長夜漫漫,終有盡時。
第二天一大早,沈望春早早起來,帶着陸鞅一起折騰,等到天稍微亮,他回到寝宮,對蕭雪雎丢下一句:“該去琅山了”,轉身就走。
不久後,蕭雪雎從寝宮裏走出來,她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裙,走得不快,沒了修為,沒了劍骨,可也不至于真就淪為一個什麽都做不成的廢人。
沈望春看了她一眼,起身進了寝宮。
陸鞅疑惑地看向他的背影,不久後沈望春出來,手裏多了一件雪白狐裘,扔到蕭雪雎身上,淡淡道:“披上。”
怕他們誤會,他嫌棄道:“你那衣服顏色太刺眼,本座看得心煩。”
蕭雪雎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到底沒多說什麽。
披上鬥篷後,她走到飛車前面,飛車不大,只能容納一兩人,但內部軟塌桌櫃,茶水點心,無一不有,又加置取暖的陣法,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蕭雪雎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沈望春。
沈望春見她不動,抿了抿唇,沉吟片刻,便冷嘲道:“怎麽?還要本座抱你上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