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剛才嚣張得不可一世的蛟龍眨眼間在凜冽的劍光下變成了肉段,跟随白衣女子而來的同門們紛紛落到海面上,将蛟龍的血肉收拾進各種各樣的小瓶子裏。
砍成肉段的蛟龍不要扔,裹上雞蛋液炸一炸,隔壁的宗門都饞哭了。
白衣女子收起手中長劍,從天而降,小姑娘還趴在她的懷中,哭得直打嗝。女子彎腰将她放到甲板上,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然後吩咐身後同門開始修理腳下的這艘大船。
她站在船頭,表情寡淡,沈望春偷偷觀察了她一段時間。
清冷的月光下,海風吹拂她烏黑的長發,她眉目如畫,神色冷淡,像是從天上來的仙人,她很少說話,也很少會笑,如同一座玉雕。
沈望春穿過擁擠的人群,在心裏把自己要說的話打磨了幾十遍,保證等會兒能讓她對自己印象深刻,一輩子都忘不掉。
然而他精心準備的對白并沒能說出口,在他終于要走到那女子面前的時候,女子已先一步帶着自己的同門禦劍而去。
沈望春站在原地,望着她離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仍不願收回目光。
玩伴走過來,叫了他兩聲,沈望春完全沒反應,玩伴不得不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扯着嗓子叫他:“少主,別看了,人都走了。”
這下沈望春終于回過神兒,他動了動唇,猶在嘴硬道:“我沒看。”
玩伴笑了一聲,道:“得了吧,您眼睛都看直了。”
直了嗎?
有沒有鏡子啊?難不難看啊?
沈望春看了看左右,佯裝随意道:“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
玩伴故作不解道:“誰呀?”
沈望春瞪了他一眼。
玩伴道:“我聽那些人說,他們是青霄宗的弟子,剛才帶頭的人應該就是蕭雪雎吧。”
“蕭雪雎?”沈望春輕輕念出這個名字,從前他在茶樓裏聽書的時候似乎聽到過這個名字,但她具體做過什麽,他卻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沈望春好奇問:“她很厲害嗎?”
玩伴點頭,對沈望春道:“青霄宗長陵劍尊的大弟子,萬中無一的劍修天才,您說厲害不厲害?”
若是從前,沈望春聽了這話高低得貧上兩句,然眼下他确實老老實實聽着玩伴的話。
船上的人大多回了船艙,玩伴打着哈欠也要回去睡覺,剛轉過身就聽到沈望春道:“我們回去吧。”
“回哪兒啊?”他問。
沈望春理所當然道:“回城啊。”
玩伴一臉的莫名其妙,問:“怎麽突然要回城了?少主,我們不找鲛人了嗎?”
沈望春道:“都看到蛟龍了,看不看鲛人也無所謂了。”
玩伴:“……”
他覺得這兩個物種差得有一點點大,不太适合放在一起比較,不過沈望春是老大,自然他說什麽是什麽,當天夜裏,他們幾人便用上禦風的法器回了岳陽城。
回到岳陽城後沈望春四處打聽蕭雪雎的消息,修真界關于蕭雪雎的故事有很多,只是真的假的無從分辨。那段時間沈望春開始頻繁的做夢,夢裏蕭雪雎總是站在最高處,低頭俯視衆生,他是衆生當中的一個。
她強大而冷漠,從不會施舍他一個多餘的表情。
每次醒來沈望春都會對着眼前的虛無長籲短嘆,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腦子裏想的也太單調了,做夢都要這麽謹慎嗎?
如此過了兩個月,沈望春終于痛下決心,他要拜入青霄宗。
“青霄宗啊……”他五叔知道他的想法後,拍拍他的肩膀,良久後說了一句,“有志氣,好好修煉吧。”
後來沈望春才知道他五叔其實還有半句話沒有對他說出來,好好修煉争取在八十歲前混進青霄宗的內門。
岳陽城雖好,但畢竟是座小城,就算沈望春是沈家的少主,在這裏他能得到的修煉資源也非常有限。為了能順利拜入青霄宗,沈望春決定要積極參與修真界秘境試煉活動,熱情投入丹藥法器購買當中。
只是離開了岳陽城,來到更廣闊的人間,沈望春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與那些真正的天之驕子們比起來,他一點都不起眼,論天賦他勉強只能算是中等,比財力他一個小小的沈家少主根本上不得臺面。
第一次離開岳陽城的沈望春被打擊得不輕,不過那個時候他對自己總是盲目自信,覺得雖然眼下自己比他們差了一點,但日後定有奇遇,讓他一飛沖天,橫掃整個修真界。
他從許許多多人的口中聽到關于蕭雪雎的消息,他跟随她的腳步在半年內走過了上百座的城池,只是大多時候他都晚了一步,等他到了地方,蕭雪雎早已走了,他只能靠那些人的只言片語去補全那些完全從頭到尾都沒有自己一丁點影子的故事。
即使這樣,沈望春仍舊聽得津津有味,好像親眼看到蕭雪雎誅殺群魔的風采。
周朝五十七年夏,蕭雪雎夜上黑霞山,誅殺此地魔修三十四人;
半月後,有青霄宗弟子被困鴻蒙洞,蕭雪雎孤身前往,救下衆人;
又過兩月,無名城內有妖魔作亂,殘殺百姓,蕭雪雎以身做餌,深入地下,那一夜在無名城上方閃爍的雪亮劍光,直到多年後,仍時常被人提起。
……
一路走來,沈望春知道蕭雪雎是個孤兒,出生不久便被父母抛棄,後被長陵劍尊撿回青霄宗,收為親傳弟子;知道她有一個師妹和一個師弟,都是天賦絕佳的劍修;知道她的劍叫懸光,來自東海深處的劍冢;還知道了她有一位未婚夫,是明虛門門主的獨子,傳說中風靡萬千少女的翩翩君子,不出意外的話,日後老門主一定會把自己的位子留給他。
啊,沈望春痛苦地薅了薅頭發,這種事還不如不知道。
他難受得一宿沒睡,第二天看着鏡子裏邋裏邋遢的自己,安慰自己只有不努力的鋤頭,沒有挖不動的牆角。
只是未婚夫而已,以後能不能成親都不一定,而且就算成親了結契了,也不是就一定可以白頭到老,他還是有很多機會的。
沈望春找來筆墨,認真地分析策劃,他這牆角該從哪裏挖起,然而忙活了半天,就憋出三個字,沈望春放下筆,托着下巴默默感嘆,自己真是個人渣。
人渣如果能夠和蕭雪雎在一起,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只是人渣又怎麽能配得上蕭雪雎呢?
他在夢裏把她夢了千百次,可最接近她的那次,也只是擠過一圈一圈的人群,來到她的面前,他還沒來得及把那些藏在心裏的話說出口,夢就醒了。
他就這樣跟随着蕭雪雎的腳步游歷了小半個修真界,有那麽一兩次,他有幸親眼見到她,她或是站在人群裏平靜地聽着凡人的哀哭,或是提劍斬落妖魔的頭顱,或是孤零零地站在高樓上,孑然一身。
他見過她懸光劍下滿懷怨恨的亡魂,也見過她染着血的衣襟。
可他從來沒能去到她的面前,與她說上一句話。
很多時候,當你在某個剎那對某個人一見傾心,之後随着對他的了解增多,往往會得到更多的失望,那些喜歡也會蹉跎在往後的歲月裏。
沈望春的愛意從來不曾消減,只是在他的心底沉默地累積。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蕭雪雎呢?
他這樣追逐着蕭雪雎追了将近兩年,像是追着一輪永遠無法觸碰到的月亮,不知疲憊,不問結果。
直到周朝五十九年春,沈望春一直在等的奇遇始終沒來,既沒有秘境讓他洗髓鍛骨,也沒有老爺爺傳授他一夜飛升的功法。這一年,青霄宗舉行了三年一次的收徒大典,沈望春好不容易混進拜師的隊伍,才發現自己是給人墊腳的命。
他堂堂岳陽城沈家少主,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此時的修為比在岳陽城的時候稍微已經提升了許多,只是能拜入青霄宗的都是百裏挑一的天才,家世背景少有比沈望春差的,這委屈他不想受也得受着。
沈望春也想過要掙紮一下的,只是前腳剛說了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然後就被發瘋靈獸追得滿山亂跑,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不過憑借着超凡的狗屎運,沈望春居然堅持到了入門試煉的最後一關,這一關要求他們在規定時間內從浮圖塔中找到三十枝金盞蓮。
結果有魔修作亂,導致關押在塔裏的魔獸暴動,他們這些小雞崽子差點給魔獸加了餐。
好在青霄宗及時派了人進來,才沒有釀成一樁人間慘劇。
沈望出站在人群裏,正要惋惜來的人為什麽不是蕭雪雎,忽然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師姐,這裏有魔氣。”
沈望春下意識擡起頭,漫天的飛雪紛紛揚揚落下,枝頭紅梅綻放,蕭雪雎踏過皚皚的白雪,向着他們走來,在這一瞬間,沈望春甚至想好了日後他們成親宴上的菜單。
然而,此時蕭雪雎的身後還多了一位礙眼的未婚夫
沈望春趕緊環顧左右。
鋤頭呢?鋤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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