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穿成娛樂圈的花瓶陪跑(七)
穿成娛樂圈的花瓶陪跑(七)
鏡頭對準舞臺,燈光聚集在階梯上的每把椅子上。
四周喧鬧,工作人員呼喊練習生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裏透着一股緊張的味道。
順着階梯往上的每把椅子上印着對應的數字,從上往下,從一排到三十五。
在導演喊開始的時候,周圍的燈光都暗下來,彙聚成一束,打在中間的演講臺上。
金色頭發的男人低垂着眼睫,他盯着手上的稿子,身上穿着正式的西裝,白色的西裝肩胛處鋪蓋着一層薄薄的紗,他的耳朵上戴着精靈耳夾。
很漂亮。
似乎随着他的呼吸,整個人會變成輕飄飄的煙,被風吹散掉。
探雪拿起話筒,他今天帶了一副淺藍色的美瞳,直勾勾的盯着鏡頭,像是海妖的誘惑。
聲音溫潤,裏面似乎藏着一絲惋惜。
“全民制作人們,大家好!”
“我們一路見證了無數練習生的辛苦與努力,他們在練習室的日日夜夜被舞臺放大,努力不會白費,汗水揮灑永遠可以得到回報。”
“越努力越幸運…”
他說完這麽長一段的致詞後,沉默了許久,四周很安靜,只有呼吸的聲音。
探雪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麽情感。
他一路艱苦的爬到了現在的位置,雖然是很清楚努力在其中占有多少百分比。
Advertisement
但是他能夠說出這句“越努力越幸運”只是想要把1%的希望放大,分發給這些看不到未來的少年們。
可說實話,他自己又有多相信呢?
無數的鏡頭照射着男人的臉,他的呼吸都随着時間流逝。
周圍響起了輕緩的音樂,是塑造離別的歌聲。
探雪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忍了下來。
“…接下來将由我,宣讀第四次公演觀衆投舉出來的前三十五位練習生。”
“而宣讀結束後将有15名練習生離開訓練營。”
他手中的稿子就到這裏,沉默片刻,他還是補充道。
“…希望離開的練習生不要灰心喪氣,只要繼續努力,總有機會會被看到的。”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只能蒼白無力的送行的一句話。
冷空氣打着後臺,将四周的悲傷氛圍凍結,頭頂的天花板像蓋着一層冷白的霧氣,随時随地要席卷人的全身。
而被選中的人,即将萬劫不複。
音樂進行到高潮,五十名練習生依次進場,每個人身上都穿着得體的西裝,是他們主題曲錄制的統一打歌服。
唯獨走在最後面的少年是唯一的一抹亮色,他穿着一件嫩黃色的短袖上衣,褲子是普通的工裝褲,沒有妝發,看着卻幹淨漂亮。
他旁邊站着的工作人員歉意的沖探雪笑笑,然後翻了少年一個白眼。
鏡頭也在一瞬間聚集在了少年身上,被打光燈曝曬,他是一群中的鶴立雞群,凸顯的像一只馬戲團的孤立無援的猴。
江硯不動聲色,額前的劉海微微遮住了他眼前的視線,他只是目光清涼的望着演講臺上的男人。
很平靜,裏面藏着波濤洶湧。
周圍的工作人員低低的議論起來。
“為什麽他沒有穿西裝?”
“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凸顯自己吧…”
“不是規定的統一服裝?他一定要這樣?”
聲音斷斷續續的飄進人的耳朵裏,探雪突然開口。
“江硯…”
他聲音通過話筒傳播,四下再次安靜。
“你怎麽沒有穿西裝?”
金靈耳飾遮擋的耳機裏傳來導演的聲音:“不要問他這個問題,直接進行下面的步驟。”
他們已經強行給江硯閉了麥,被捂住嘴的人,只能被随意擺成資本想要的樣子。
他的眼睛卻能流露出感情……
探雪能看到。
他得幫他。
“回答我。”
聲音再次通過話筒傳遞。
四下練習生面面相觑,特別是站在江硯旁邊的同公司的一隊練習生們。
他們拼命的用胳膊肘怼着江硯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威脅。
“你最好別說出去…我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不要把關系鬧得這麽僵,你到時候被淘汰了,還是得回公司的!”
他們似乎此刻才清楚剛才江硯在宿舍說的話。
不少的視線落過來,粘在人的身上,怎麽都掙紮不掉。
江硯眨眼,他彎了彎唇,以為探雪可能不會幫自己的,沒想到。
“或許PD可以問問我親愛的隊友們。”
他聲音清冷,在空曠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背後可以感受到有人扯了扯衣擺,他扭頭,是陳亦寧。
對方臉上一貫吊兒郎當的笑收回來,暗示性的搖了搖頭,示意江硯不要多說。
他是在為江硯考慮,畢竟是同公司的,擡頭不見低頭見。
沒必要把關系鬧僵。
而江硯卻不為所動,他眼神很冷,從來沒有這樣冷過,只是輕飄飄的從陳亦寧的臉上掃過。
為什麽是我不要斤斤計較鬧僵關系?從一開始他們選擇針對,就沒想過要好好的維持關系。
眼神抽離的一瞬間,陳亦寧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這個人将要離他遠去的想法。
他想伸手去抓,少年擦過他的指尖,一步一步往演講臺的方向走去。
直播鏡頭照着這荒誕的一幕。
彈幕不斷刷動着,從一開始的對江硯的控訴,到開始有明事理的人站出來發言。
[還好吧…是個人都分得清場合,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做妖也沒必要把自己往槍口上怼呀,大家別妄自評論,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江硯雖然讨厭,但他們同公司的除去了陳亦寧不都是些個喜歡蹭熱度的?]
[同公司隊內練習生撕逼!好炸裂!]
江硯站在探雪旁邊,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話筒。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探雪慢慢低垂下腦袋,他摘掉了耳朵上戴着的精靈耳飾,忽略裏面傳來的聲音。
四周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臺上的兩個人身上,主要聚集在了江硯的臉上。
他們可以看見少年蒼白的臉,他微微擡起自己的眼睫,眼眶通紅。
他在哭。
剛才他一直都沒有擡起頭,低垂着腦袋,承受着周圍的議論,咬着唇,堅強的忍着。
此刻燈光落在他閃爍着淚光的瞳孔上,他的鼻頭有些紅,握住話筒的指尖蒼白且微微顫抖。
冷風在制冷機器裏不斷吹出,少年瘦弱的肩膀抖動了一下,他彎下腰去,很用力的鞠了一躬。
“對不起大家。”
他聲音有點顫抖,在燈光下像是一碰就碎的幻影。
底下的練習生都安靜下來,不少人眼睛裏露出疑惑的光,他們想象不到這樣的反轉。
陳亦寧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在自己身邊一直像木頭的這個人,有一天會冷冷的看着自己,選擇獨自一個人站在高臺。
沉默的落淚。
沒有人能保護他,哪怕自己。
陳亦寧當時可笑的同意了公司的方案,選擇踩着同公司的這些陪跑練習生的屍體往上爬,即使他一開始同江硯就很要好,他還是決定,要舍棄掉這個朋友。
他一直在心裏安慰自己,他只是喜歡和這個人肢體接觸,只是迷戀上了兩個人連在一塊兒的日子,而不是互相離不開。
直到此時此刻,他的心髒像是被人用力的揉捏了一下。
陳亦寧享受着被江硯依賴的感覺,但此時,這個人放棄他了,也終于不會再選擇他。
他有點害怕。
“我不想賣慘,我只是想告訴大家,我确實不太讨喜。”江硯的聲音從話筒裏流出來。
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淚,順着蒼白的臉頰落下,落進他的唇角。
“但,我還是會有一部分支持我保護我的人,我尊重他們,也愛護他們,所以在這個重要的場合我無論如何都該穿西裝來的。”
“之所以這樣的裝扮來到現場,只是很不幸,我的衣服放在衣櫃中被我的隊友,我的好哥哥們毀了。”
“或許所有的練習生都覺得憑什麽?我只是一個進入這個圈子只有兩個月的人,我不會跳舞,我不會唱歌,我不會笑的很好看,我只知道,這些路都不是我能選的,我被帶入這個圈子,我就會努力的讓那些想看見我的人看見我。”
“很抱歉占用公共資源,但我覺得有些事情該忍,有些事情沒有必要忍,所以我選擇将它曝光出來。”
江硯深吸了一口氣,他将話筒放在桌面上,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
少年很瘦,在聚集的燈光照射下,依舊可以看出身形的消瘦,他滿臉都布着淚,耳垂很紅,眼眶很紅,鼻尖很紅。
他一直都沒有在看鏡頭,只是在最後一刻,他很平靜,也很溫柔的看了一眼鏡頭。
他一定知道,在他背後有會支持他的人。
現場很安靜,周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蔣懷安的視線在少年的脊背上停留,他微微皺眉,內心總有些不忍。
怎麽到哪都會被欺負?
無論是在自己的隊裏,還是在公司的隊裏,都沒有一個能保護他的人嗎?
他看起來太脆弱了。
這是蔣懷安那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的一句話。
直播間的彈幕不停地滾動着,此話題的讨論度飛速上升,一瞬間就登上了熱搜。
[江硯隊內撕逼隊友]
話題讨論度很高,大家都保持中立的态度,主要是基于從前江硯太愛蹭鏡頭的嘴臉。
而就在此時此刻,一個大v站出來發聲。
[甜蜜蜜:江硯本人和鏡頭前你們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樣!
他很溫柔,也很為別人着想,只是被公司利用了,他注定就只能成為襯托別人的陪跑,但他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大家看見他。
他這樣美好的人,不該因為不懂這圈子裏的規則而被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