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唐力三
第60章唐力三
正陽挑了挑眉,吃了幾口梨,笑道:“那自然是真的。阿珩,你不覺得顧醫生長得挺秀氣的嗎?”
祁珩頓覺氣悶,面色沉靜如水,眼睛布滿了紅紅的細血絲,強行忍住升起的一個哈欠,鼻翼抽了抽,淡淡道:“那倒是。可我記得,你從前喜歡我的時候的,可從沒把長相放在第一的位置呀?”
正陽做出一個“往事不必再提”的瞪眼表情,“阿珩,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也不記得喜歡過你的事兒了,你就別總是提了好嗎?你也說了,那是從前的事兒了,從前我喜歡你的時候,也沒見你喜歡我,現在看我喜歡別人了,你是不爽了嗎?”
祁珩氣噎住了。
祁珩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終究是沒說。
桑正陽這家夥醒來後仿佛變了一個人,以前他從不這麽跟他說話。可是現在呢?怎麽總是揀他心窩子戳刀?
而且還不自知。
好半晌,祁珩才似笑非笑說:“我只是覺得你喜歡一個人太輕易了。如同你忘記一個人一樣。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正陽歪着頭,把吃得差不多的梨子最後啃了兩小口,确定最後确實沒啥可吃的梨肉了,往垃圾桶一投,穩穩當當落了進去。
“漂亮!”抽過紙巾,擦拭指間留下的黏糊糊的汁液。眸光投向前方,淡漠疏遠,“我依稀記得哪位高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随心所欲不逾矩。我自己的心,它動了,我就去追尋讓它心動的人和事,它厭了,我便随它放下。這有什麽不好的?我覺得好得很。”
祁珩被怼得啞口無言。
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順便說一句,這位高人是孔子。你怎麽偏記得這樣一句話?”
正陽面色微涼,沒有看祁珩,“我也不知道。只是醒來後,腦子裏時常飄過這樣一句話。”
祁珩眸光一亮,“我說你整個人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呢,原來根源在這兒。你想過不一樣的人生,顯然是因為對過去的人生感到不滿意。我說得對嗎?”
正陽搖了搖頭,眼底飄過一絲茫然,“大概是吧。不管怎麽說,劫後餘生,我想要活得恣意一些。過去,我大概背負太多沉重的東西,所以才會忘記以前的事情,老天爺可能是想給我一次新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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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垂下眸子,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如果你覺得這樣好,那便這樣吧。不然我本來還想給你催眠的,看能不能喚醒你沉睡的記憶。現在看來,用不着了。”
祁珩昨夜熬了通宵,就是為了幫助正陽查找催眠相關的資料,他覺得正陽受傷、失憶都和自己有脫不了的幹系。他想幫助正陽,讓一切都回到原點。
可是正陽說,他不需要。
正陽微微一愣,沒有說話。坐了一會兒,自己躺下了。
“我困了。阿珩,你帶小禹走吧。”
桑禹扒到父親的床頭,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又用小手拍了拍父親,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正陽望着桑禹濃密的眼睫毛,望進漆黑晶亮的眸子深處,提唇一笑,摸了摸他頭頂的栗色軟發,柔聲道:“小禹乖。”
桑正陽蘇醒後的第三天傍晚,他的病房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正陽住院昏迷之後,祁珩每天都會來看他。還有一個隔三差五上醫院來看他的人是闵叔。
闵叔給護士站留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說桑正陽醒來後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但護士每日事情多,轉頭就給忘了。而且,祁珩每天都來,還帶着桑禹,護士站的人都默認祁珩才是桑正陽的家屬。更加想不起來要去通知闵叔這個二號家屬了。
直到蘇芸翻看記事簿,無意中翻到這一項,這才給闵叔打了報喜的電話。
闵叔接到這個電話,非常高興,當即號召當天晚上不用當值的保安去醫院探望桑正陽,得到了熱烈的支持。
衆人買了果籃和噴了香水的鮮花來探望正陽。
正陽看着這一群臉上挂着興高采烈的笑容的男男女女,唇角往上提了提,眼神裏卻透露出一絲迷茫,伸手打了個招呼。
“大家好。”
闵叔并未察覺異樣,徑直奔到床頭,拍了拍正陽的肩膀,熱淚盈眶道:“桑隊,你醒了就好。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大夥都很挂念你。”
汪曉也在床邊坐下,圓溜溜的眼睛盯視着正陽,“桑隊,你啥時候歸隊啊?你不在的這一個月,我可真的覺得不習慣。”
白雁和肖大姐也紛紛附和,“是啊……還是桑隊在的時候有安全感。”
劉偉成素來不愛說話,此時也覺得自己有說兩句的必要。
“桑隊現在覺得怎麽樣?啥時候能出院?”
正陽面對着一群突然湧出來的同事,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但他決定按下自己失憶了這一節。
回拍了闵叔的胳膊,掃視了一圈在場所有人的眼睛,真誠地說:“大家都辛苦了。我現在好多了,可能再過兩天,醫生就會放我出院了。”
衆人都齊聲說太好了。
白雁忽然說:“桑隊,聽說你受傷的這段時間,祁珩每天都來看你。他今天怎麽沒來?”
她心裏暗暗地希望能在醫院碰到她男神的,她為此還特地抽空去了理了個發,可值班室除了汪曉注意到她換了個新發型之外,就連同為女同胞的肖大姐都沒注意到。這讓白雁很是傷心。
花了三百塊呢。
但她猜想,祁珩一定能注意到。
“不知道。他沒說。”頓了頓,正陽又以開玩笑的口吻道:“我和他也沒有那麽熟,他也犯不着天天來看我。”
“桑隊,你可別這麽說。人祁珩對你真的是沒話說。”闵叔拉了旁邊一把椅子坐了,腰背挺直,雙手搭在大腿上,一副“義務幫人斷理家務事的清官”模樣。“又是免費幫你帶娃,又是義務來看你,還天天來,就連你這醫藥費,搞了這麽久,十萬大幾總是有的,都是他墊付的,連眉毛也沒皺一下。你說他這麽出人出力又出錢,到底圖什麽?”
白雁點點頭,“我天吶!祁珩簡直是我心目中永遠的男神。可惜他喜歡男人,否則我一定要追他當老公!”長滿小雀斑的白皙臉頰上生出兩坨紅暈,激動的眸光熠熠生輝。
肖大姐插道:“啊!說不定他就是看上了桑隊,想追桑隊呢。”笑得唇角提到了顴骨處。
此語一出,原本笑嘻嘻的氛圍驟然冷卻下來。
闵叔給了肖大姐一個凜然的眼神。
肖大姐斂去臉上原本誇張的表情,讪讪笑道:“哎呀,怪我一時高興就昏了頭了,桑隊是鋼鐵直男,肯定是不會屈服的。”
桑正陽眉頭一皺,垂了眸子,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劉偉成是個風月場上的老手,他用一種舉重若輕的口吻插道:“肖大姐,感情的事情,是說不清楚滴,你就別給桑隊添亂啦。桑隊是個睿智的人,心裏能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嗎?就不允許祁博士和桑隊惺惺相惜,彼此投緣,看對眼了,想做好哥們嗎?”
汪曉立即附和道:“就是。”
正陽擡眼,忽然鄭重道:“老子是同性戀。老子喜歡男人。”
衆人:“……?”
闵叔看了正陽一眼,垂眸沉吟一會兒,眉毛一挑,神情肅穆。“正陽,這話可不能亂說。你還記得上回祁珩被人圍攻的事情嗎?”
正陽怔了怔,他自然是不記得了。回過神來,順着話題點了點頭。好讓闵叔繼續往下說,多聽取一點有用的信息。
“那些人不就是仇視同性戀騙婚的群體嗎?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也會惹上麻煩的。”
“可我并沒有騙婚啊。我至今未婚。”桑正陽斬釘截鐵地說。
“那……可你之前分明不是這麽說的啊?”闵叔迷惑地看着正陽,“小禹的母親是誰?”
衆人的目光像追光燈似的齊刷刷落在正陽身上,充滿好奇。
“我兒子是我領養的。他父母都已過世了。”
衆人:“哦——”
闵叔震驚,話都說不利索了。“那你和祁珩……你們……在一起了?”
正陽搖了搖頭,“我們只是朋友。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之間沒可能。”
祁珩拉着桑禹走進病房門口,那句“我們之間沒可能”像鼓點一樣節奏清晰地落入耳中。
眼底升起一股落寞,走到衆人面前,斂去情緒低落的痕跡,一雙漆黑水潤的眸子掃視了在場所有人,溫和地扯了扯唇角,紳士地點點頭。
“大家都來啦?”推着桑禹往前去。
衆人心裏皆是有些慌張,料想祁珩可能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題。祁珩此刻應該覺得很尴尬吧……
可又見祁珩落落大方,臉上絲毫不見尴尬的神色,又忍不住幻想,他或許并沒有聽清楚吧……
闵叔憑一己之力,生硬地把話題轉到了三天後是桑正陽生日的事情上。
“三十而立,又逢劫後餘生,不破不立,是得好好辦一場像樣的生日宴會,祛祛晦氣。”
肖大姐第一個贊成,“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之後,就在一樓大廳辦一個酒會。場地直接向物業申請,就說年關将近,要把大廳裝點裝點,弄得有節日氛圍一點。借口都是現成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
待同事們離開後,正陽拉住祁珩問剛才這些人都是誰。
祁珩挑了挑眉,故作驚訝,“你不打算告訴他們你失憶了?”
三天後。
永青大廈一樓大廳果然裝點得大紅大紫,雪白天花板上懸浮着兩朵蘑菇雲一樣的氣球堆,下面懸挂着彩色的絲帶,如弱柳扶風,輕輕搖擺。
九點左右,大樓已經人去樓空。
保衛科的人傾巢而動,推着三層慕斯蛋糕,以及各種酒水、點心等食物出來了。
大廳內播放着歡快的歌曲,每一個在幫忙的人都踩着輕快的步子,心情愉悅地幫忙布置現場。
半個小時以後,一切酒水食物都準備就緒,燈光、音響也都搞好了。
祁珩帶着桑禹在游戲治療室玩。收到通知的時候,才帶着桑禹乘坐電梯下來。
電梯降到22層時,停了一下。
祁珩一看這個敏感的數字,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電梯門打開。
外面站着穿一身駝色羊絨外套,裏面是修身西裝三件套的姜河。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精心修葺過的青胡渣暈染在上唇和下巴周圍。
他懷裏捧着一束張揚的鮮花,唇角上揚,充滿誘惑的目光猶如兩顆子彈直射進祁珩的眸光深處。
祁珩心微微抽動了一下。
“你怎麽還沒走?”
姜河大步走進,帶進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有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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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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