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範夏川三十三
第56章範夏川三十三
祁珩在醫院的走廊裏坐了很久,他想第一時間知道桑正陽的病毒檢測結果。他等待的過程中,大部分時間是在發呆,有時看到有人從他面前經過,會悄悄打量一眼。
而那些從身邊經過的人,無論男女老少,沒有人不被他的長相所吸引的,他們都會看他一眼,而且多是以理直氣壯的姿态。
祁珩掏出手機,翻了翻桑正陽的朋友圈,發現他竟然還喜歡唱歌,他經常和同事下班後約着在永青商場的四樓KTV唱三個小時左右的歌。
他唱歌應該好聽吧,嗓音條件不錯。就是不知道五音全不全,五音不全,神佛難救。
再往前翻,發現桑正陽沒事喜歡吐槽一下他見到的形形色色的奇葩人和奇葩事。懷着好奇的心情,他根據時間線索,找到了桑正陽十月份的某個周一的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個比我還帥一丢丢的博士哥哥,他負責拖住事主跳樓,而我負責拖住要掉下去的他們倆(酷酷的表情)。”
祁珩看到這裏,不禁笑了。沒想到平日裏一本正經的桑正陽私下裏居然這麽可愛又毒舌。
雖然承認我比他好看,但他自己的心理地位卻一點都不低。雖然承認我的功勞,卻也不忘嘲諷一下我差點沒拉住人的事情,最後還是靠他來力挽狂瀾。
又往上翻了翻,還看到他記錄了那晚他們三個一起看月亮的事情。
“今晚的月色甚美,讓人沉醉~”
祁珩回憶起那晚的情形,唇角不禁微微上揚。
忽然,張俊堯出現在祁珩的面前,祁珩怔了怔,有些驚訝。
“你來幹什麽?”
張俊堯走近,也是一臉的凝重,他張了張嘴,問:“桑正陽怎麽樣?嚴重嗎?”
“還在重症監護室裏昏迷着,你說嚴重不嚴重?”祁珩本來覺得這件事只是他一個人的錯,可現在看着張俊堯,不知為何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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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怒火,克制自己的情緒,他不想傷害一個病人。
張俊堯抿了抿嘴唇,眼色有些倉皇不定,以為祁珩是因為擔心桑正陽的病情所以心情不好,全然沒有料到這一切和自己有關。
“阿珩,你別太擔心了,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祁珩勉強地點了點頭,目光越過張俊堯,看向後面來來往往的路人。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你昨天早上昏迷的時候,口腔裏有沒有長潰瘍,或者化膿出血之類的?”
張俊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愕,随後想到祁珩這麽問的底層邏輯之後,臉色突然就垮了。像應聲倒地摧枯拉朽的古老建築一般。
“阿珩,你這麽問我,是擔心他會不會感染艾滋病嗎?”張俊堯眼神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阿珩,我……根本就沒有得艾滋,是醫院搞錯了。”
這下輪到祁珩驚愕了。
祁珩的眸光終于落在了張俊堯的身上,他眸光動了動,乍現一層驚喜,語氣也變得動聽起來,“你是說,你……沒有得艾滋?那你昨天怎麽會突然昏迷不醒?”
張俊堯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咒罵道:“媽蛋,他們醫院搞錯了,把別人的試管和我的試管搞錯了,害我白白耽誤了四年的青春。我昨天是被你氣的啊,我熬了兩個通宵,趕來見你,結果你……”
沒想到,世間居然有這樣的事兒。但此事對祁珩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消息。這意味着,桑正陽是安全的。
“太好了!”
張俊堯以為這話是為了他說的,心裏感到有些暖暖的,挨在祁珩身邊坐下。
祁珩在這裏就是為了等桑正陽的檢測結果,現在知道源頭沒問題,心裏的巨石也就放下一大半。他取了拐杖,起身準備離開。
“阿珩,你去哪兒?”張俊堯就是再沒眼色,他也看出來了祁珩眼下對他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熱的。
“回公司。”祁珩說完,拄着拐杖往護士站走去。
張俊堯怔了怔,跟了過去。
祁珩素來不願意在外面留聯系方式,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加微信,但他為了知道桑正陽的第一手消息,他主動對那個護士說:“小姐姐,我有事先回去,檢測結果一會兒出來了,能麻煩你微信告訴我嗎?”
小姐姐求之不得,飛快地解開了鎖屏,笑盈盈道:“沒問題。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祁珩這邊已經亮出了二維碼,“你掃我吧。微信名就是我的真名。”
“哦,好的。”小姐姐點擊添加,祁珩那邊立馬通過,小姐姐看了看名字,“祁……?這個字念什麽?我怕是個文盲。”
“祁珩,念橫。”祁珩腼腆笑笑,他心情變得輕松多了,“沒有,這個字本來就不常見。”
“我叫蘇芸,很高興認識你。”蘇芸朝祁珩伸出了手。
祁珩很反常地竟然一把握住了姑娘的手,感覺姑娘的手居然好溫暖。“我也是。那……我朋友的事兒,就請你多多費心了。改天請你吃飯。”
蘇芸快樂地嗯了一聲。“就這麽愉快滴說定了。你快走吧,別耽誤了上班。”
張俊堯在一旁看着祁珩,仿佛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他認識的祁珩不是這樣的。他不喜歡和陌生人握手,尤其是妹子,如今他變得像是一個暖男,他太不習慣了。
張俊堯跟着祁珩走出醫院的大門,張俊堯說要送祁珩回去,祁珩想了想,與其和他一塊吃飯,不如蹭他的車,一次性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上了車,兩人都沒有說話。
一直到了永青大廈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想了一路的祁珩才緩緩開口道:“張俊堯,我不明白,你現在為什麽要回來找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早在四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理由你很清楚,不必我再贅述。”
“阿珩……”張俊堯頓了頓,仿佛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強人所難,可又不得不說,“我錯了。四年前,我就欠你一個道歉。對不起。”
“呵呵!你不覺得太遲了些麽?”
“我知道。你聽我說,我當時就是豬油蒙了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就犯了錯。我也……很後悔,想跟你攤牌的,但我不敢。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後來醫院那邊打電話給我,說我确診了艾滋。我當時整個人都傻了。我覺得我這一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祁珩:“……”
“我知道我應該跟你道歉,求你原諒我。但是當時……你知道嗎?我根本顧不上這些。而且我知道,求你也沒用。所以我才……撒了個謊騙你。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說的話。要不是我發現了你和別人開房間的票據,你根本就打算瞞我一輩子。你真的覺得我那麽好騙嗎?”
張俊堯怔住了,一臉痛苦,“不是……我理解你暫時不相信我了。我也不奢求你能馬上原諒我。但是我想告訴你,在過去四年裏,我意識到自己不能沒有你。離開你以後,我的人生變得很空洞,乏味,漫長。我需要你在我身邊。”
“你需要我,你還把我的微信删除了?你需要我,你從未在我的朋友圈下面點過贊?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每一條朋友圈都是為了你而發的嗎?”祁珩頓了頓,眼圈一紅,“你當我從來沒有給過你機會嗎?我等了你四年,可我等到的是什麽?!”
“我就是因為需要你,怕自己忍不住回來找你,我才删除你的聯系方式的。我是一個被判了死緩的人,我沒有臉拖着你下地獄,我只能自己躲起來。我過了四年暗無天日的日子,我跟誰都沒有再聯系,包括我的父母,還有我的爺爺。”語氣哀戚,情真意切。
祁珩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按說學心理學的十年裏,他早該知道人的行為有時候是很迷惑的。它和原生家庭的烙印有關。在自己開診所接來訪的一年半的時間裏,也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來訪者,出軌或者被出軌,都是稀松平常的經歷。
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可獨獨到了他自己這裏,他為什麽就不能接納這一點呢?
“張俊堯,我現在很平靜地告訴你,我原諒你了。真的。你可以放下這個事情了。你現在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去過一種暫新的生活。我祝你幸福。”
張俊堯沉默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阿珩,我理解你無法原諒我。你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你不論對自己,還是對我,都要求做到絕對的忠誠。我以前或許無法做到,但現在我已經下定決心,我這一生,只出軌那一次。我會去做心理咨詢,解決我內在的問題。”
“很好。你去吧。這樣以後你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我相信你以後會越來越好的。但是我們,就不要再聯系了。”祁珩拉開車門,打算下車。
張俊堯神色沉重。
“阿珩,我不會放棄你。更不會放棄我們的曾經。”
祁珩下了車,拄好拐杖,背對着車裏的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淡地丢下一句“我勸你還是放手吧”,便一步一撐走開了。
當祁珩進到電梯裏,神情才放松下來。他剛才都是硬撐着的,他的理性告訴自己,不能和張俊堯攪合到一塊兒去。哪怕他已經洗心革面。
可心情還是會受影響。
祁珩記挂着桑正陽的情況,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查看,果然就收到了蘇芸的微信。
“啊!!!恭喜!!!!!”
“你的朋友桑正陽艾滋病毒檢測結果呈陰性。安全!!!”
“不過現在還在窗口期,四到六周後還是要繼續再觀察一下。”
祁珩眉眼舒展了不少,修長的手指快速打字回複。
“多謝。他應該确實沒事。“感染源頭”現已确診是陰性。虛驚一場。改天請你喝咖啡。”
蘇芸馬上回複。
“可以!但飯還是要吃的哦。”
祁珩輕輕一笑,回複:“當然。”
祁珩回到公司,簡單吃了幾口午飯,下午做了幾個咨詢,便自己開了車去接桑禹。
憋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都想試着自己開車,但有桑正陽在,他總也別想自己摸方向盤。
如今那人受了重傷,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理由嬌氣下去了,他要克服一切的阻礙,照顧好他和小禹的生活。
祁珩到了桑正陽家門口,敲了敲門,裏面沒有立即就開門,而是傳來史阿姨的聲音:“誰啊?”
“是我,史阿姨,祁珩,上次我來過的。”
門應聲打開,探出史阿姨的頭,她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祁先生,你總算來了。桑先生昨晚出去了,好像沒有回來。打他電話也不接,你知道他在哪兒嗎?現在也該下班了,怎麽沒見他和你一起?”
祁珩沒有立即回答,“小禹呢?”
史阿姨打開門,讓祁珩進去。沖客廳喊道:“小禹,祁叔叔來看你了。”
桑禹愣了愣,似乎在想什麽,他看了一眼動畫片,還是決定朝玄關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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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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