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唉, 掉馬甲了
第40章 唉, 掉馬甲了
堂哥說什麽？是徐斯年設局讓他聯系她的？
“什麽意思？”
姜予心裏充滿了不解與驚訝。是她書讀得不夠多麽？她怎麽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姜沐安道：“換句話說，我其實并沒有主動拜托他找你，是他先找到的我, 告知我有個堂妹，也就是你，說你過得并不順心。”
看向堂哥, 他的表情如此篤然，語氣也這般肯定, 絲毫不像是編造的。
起初聽見設局時, 姜予猜想徐斯年是不是利用了她做什麽, 但是現在聽見是這個, 心裏登時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嗎？
居然是徐斯年先一步發現了她的窘境，再找的堂哥？
這不是大善人的舉措麽？堂哥怎麽還好意思說徐斯年的不是？
似是看出了姜予的疑惑，姜沐安繼續說：“我這兩年因公司業務，回中國比較多, 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加之我爸和二叔等人打算在今年太爺爺百年冥誕時, 全家一起回國祭祖, 屆時會與你聯系，我便打消了先找你的念頭……”
“……”說是這麽說，姜予并不是很在乎他們要不要找自己。
“但是……徐斯年為什麽會先認識我？”
難道是因為那把雨傘的關系？因為借了他一把雨傘, 他就找她？這也太誇張了些。
姜沐安回答：“據他說，你曾經救過他, 但你已經不記得他了，這才找我介紹你們認識。”
“！”姜予呆住, “他早就知道我救過他？”
可是，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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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 他不是被蒙着雙眼的嗎？
姜沐安也很驚訝：“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前不久我自己認出他的，還沒有跟他說過這件事，主要覺得當時我也沒做什麽，沒必要刻意提起來。”
忽地想到了什麽，姜予好奇地問：“那你給我的那些錢，是……”
姜沐安回答得十分爽快：“放心，是我給你的，不是他提供的。”
“哦。”姜予小小地松了口氣，只是，好像還是哪裏不對勁。
“堂哥，雖然四年前他出車禍時，我是幫他打了911電話……但他讓你聯系我，難道不是出于好心麽？怎麽算設局呢？”
姜沐安冷哼：“難道你不覺得他這個人，明明想報恩，卻瞞着你，很有心機嗎？”
對徐斯年，姜予是百分百信任的……雖然這番操作是有些奇怪，但還是搖了搖頭：“也沒有什麽吧，或者他有自己的考量。”
姜沐安卻皺起了眉：“你還是太單純了。”
“？”
“他對你，我只能說一開始即便不是圖謀不軌，他也不是個坦蕩的君子。”姜沐安的措詞十分尖銳，“他們家坐擁多少資産，為什麽不直接和你相認，難道是覺得地位身家太高，怕你獅子大開口嗎？”
“不會的！”姜予幾乎脫口而出，“他不是這種人！”
姜沐安頓了頓，冷靜地說：“妹妹啊，看來你很維護他，對他的感情很深了是嗎？”
姜予望向堂哥，一時說不出話。
他嘆了一聲：“你年齡還小，也沒談過戀愛，一時陷進去我理解，但是對這種人，不能不多提防提防。”
她确實是，第一次那麽單純地、偷偷地喜歡一個人，喜歡的，當然是他平時表現出來的種種美好品質。
可是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訴她，他不是她看到的那樣美好。
他可能對她有所圖謀，心機很深，不夠敞亮，是個僞君子……
僞君子！！！
不不不，姜予接受不了這樣的人。
這些标簽一旦與徐斯年有關，姜予感覺自己建立起來的對他憧憬的那個世界，即将一點一點崩塌。
她沉默良久，感覺眼淚就要掉下來。
可是，大腦也在進行分析，姜予看着堂哥，不禁問：“既然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瞞着我，為什麽還要答應他的請求，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這不是也很可疑嗎？
姜沐安卻說：“最初他找我，只說不想貿然與你相認，我也沒有多想。加之這幾年，我們确實沒管顧過你，于情于理，都應該聯系你。”
“何況當時姜家想要擴大規模，建立中餐預制菜加工廠，正和他家在美國的公司談投資合作，我便做個順水人情。誰知他們言而無信，今年工廠都引入流水線，準備生産了，他們卻中斷投資，使得姜家工廠陷入危機。”
姜予：“……”
“更可氣的是，他們有豪華的律師團，制訂的商業合作條款都是利于他們的，一旦中斷投資，我們也只能認栽。”
姜予：“……”
姜沐安說到這兒，有些咬牙切齒：“我真是後悔當時那麽相信他，我父親，也就是你大伯因為這事，氣得心髒病發作，差點沒命，為了解決危機，我不得不墊上我的資産。”
“……”
姜予反應過來，怪不得她過生日的時候，他只打了個兩千塊的紅包，與之前動不動上萬的紅包相差這般大。
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
*
姜予聽着這天方夜譚一般的故事，整個人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都不知道是怎麽跟堂哥結束對話，再道別的，最後堂哥跟她說的話，她也沒有完全聽進去。
現在，她坐在左右都是疲憊乘客的地鐵上，伴随車廂內的轟鳴聲，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她是相信徐斯年的，沒有理性，全是感情，就是無條件相信他。
可是再相信他，堂哥實在沒有必要說謊，畢竟她救過他的事，堂哥怎麽會憑空知曉？
還有姜家工廠，姜家人的遭遇……就算她可以不去在意這些，她也不能不在乎，徐斯年瞞着她的事……
原本，姜予要回學校，轉地鐵線時，腳步不由自主走向了另外一條線。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地鐵站外面就是公交站，姜予呆呆地坐在站臺的凳子上，有些踟蹰。
六月裏熱氣騰騰，即便到了深夜也熱浪不減，姜予掏出手機，找到徐斯年的頭像，在輸入框裏打了字又删掉，删了又繼續打……
算了，他昨天就回海市了，直接去別墅問他吧。
姜予打車來到別墅外，張齊過來開門，看到姜予時，十分驚訝。
“小魚，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快進來。”
姜予卻沒有進去，站在大門口，擡眼看着張齊，聲音有些發抖：“斯年哥呢？”
“回京了，盛老爺子突然病危，八點多的時候，老板和盛小爺一起坐朋友的私人飛機回京了。”他解釋着，“沒座位了，所以我留在這兒。你快進屋啊，你怎麽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姜予頓住。
難道，這就是天意麽？
在本就兵荒馬亂的時候，注定會有更多的意外事情發生。
在他外公病危的時候，她怎麽能質問他這些事？
姜予大腦一片混亂，轉身就想走，被張齊一把抓住了胳膊。
“不是，這麽晚了，你還想去哪？”
“快進屋，你要是出了什麽事，老板不得把我碎屍萬段啊！”
張齊力氣很大，利索地把她帶進院裏，關上大門。
站在院內，張齊的語氣也溫和了一些，問：“出什麽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姜予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姜予說不出口。
孫阿姨的卧室靠近院子，被吵醒後也走了出來，一通勸說，把姜予拉進了屋裏。
感覺她的狀态很不對勁，又擔心出事，直到姜予胡亂地洗漱完，孫阿姨也沒敢去睡，待在她的房間陪了陪她。
“囡囡，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不如跟阿姨說說。”孫秀梅問詢道。
剛才一路上，她都陷在徐斯年隐瞞實情，以及堂哥否認徐斯年的情緒裏，這會兒洗了澡，冷靜下來，姜予看着孫秀梅，又想起她是受徐斯年的照拂，才過來做阿姨的。
是了，他是那樣善良的人，即便隐瞞了她一些事，也一定有別的原因。不管怎麽樣，也要聽聽徐斯年怎麽說，不能一味地相信堂哥。
姜予擠了個笑，說道：“就是心情不好，阿姨快去睡覺吧，我也要睡覺了。”
“明天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
“想吃碗面條。”
“那容易，明天我給你做碗鮮蝦面。”
“好，謝謝阿姨。”
“……”
只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依舊睡不着。不光是為了他隐瞞的事，不光是堂哥對他的否定，也有為姜家的這番遭遇。
商場如戰場，資本如何操作，她不知道具體情況，可心裏難免有些唏噓……
更唏噓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偏向了徐斯年。
以為對他只是保持理智下的淡淡喜歡，事實上，也許真如堂哥所說，對他的感情已經很深。
亂七八糟的一夜總算過去。
翌日，姜予起床，吃了阿姨做的兩小碗鮮蝦面，還吃了些別的東西。
上樓時，接到了徐斯年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疲憊：“怎麽昨晚深夜跑回家？出什麽事了嗎？”
姜予回道：“沒事，是心情不好，想見你。”
唉，明明不是這樣，怎麽一開口就變成了撒嬌？在電話裏聽見他的聲音都這樣心軟，當着他的面，估計根本開不了口。
“很不湊巧，外公病危，我和嘉昀都回京了。”
“那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
“還好，醫生把他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
“哦，幸好。”
“今天還要在醫院看看情況，預計明天才回海市，不如你在家等我。”
真的要在家等他嗎？等到他後，能問得出口嗎？
姜予不大相信自己。
敷衍兩句，姜予挂掉電話，越發悵然起來。
*
上午心不在焉地陪阿姨去逛超市，張齊跟在身後，一直寸步不離。
姜予會忍不住想，張齊作為徐斯年的心腹，會不會知道一些內情呢？
一定是知道的吧，畢竟在茫茫人海裏尋找到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肯定有參與找她……可是花了這麽多力氣找到她，為什麽又不與她相認？
姜予真的，想不通。
有些話，她跟徐斯年開不了口，跟張齊，也許更好說一些。
吃完午飯，見張齊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姜予忍不住走過去，坐下來貌似在玩手機，實際上不知道刷了些什麽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她看向張齊，這個稱職又敬業的貼身助理。
“張齊哥……”姜予叫了一聲。
張齊疑惑地看過來：“有什麽吩咐嗎？”
姜予頓了一下，鼓足勇氣開口：“你是不是幫我哥找了我很久？”
張齊十分警覺，沒有立即回答，模棱兩可地說：“還好，不算久。”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張齊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思考，最後神情有些緊張地說：“你親戚有給你的信息，知道你是蘇城人，有私家園林，我們就去蘇城找了。”
從他的反應來看，已然露出端倪，姜予心裏有些難過。
他們是真的打算瞞着她啊？有必要嗎？堂哥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徐斯年不擔心堂哥會告訴她嗎？
她沒忍住，搖頭說：“不對，你在騙我。”
張齊：“……”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難過更加泛濫，情緒一上來，姜予便受不了地說：“其實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是先找到我，才告訴我堂哥的。”
一瞬間，張齊明白過來，昨晚她為什麽會跑回來，還是那樣一副狀态。
“為什麽當時不直接告訴我啊？這也沒有什麽不可說的啊？”姜予真的，理解不了。
張齊是個大直男，有些手足無措，只能慌忙安慰：“你先別急，老板有他的理由。”
“什麽理由？”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說着，趕緊拿過手機，像是要馬上跟老板彙報。
姜予察覺出他的動機，制止道：“你先別跟老板彙報了，他外公病重，別再給他增加負擔。”
張齊：“……”
“我只是有點兒不理解，為什麽瞞我這麽久。”姜予說着，委屈感又襲上心頭，便抱過了旁邊的一個抱枕，“我之前就覺得，他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啊，僅僅是幫我堂哥照顧我嗎？現在想想，也有報恩的原因在。”
雖然張齊也有些不大理解，但他一向不問緣由，只奉命行事，這時候，只能冷靜勸道：“你先別着急，老板明天就回來，他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唉。”他說着，情不自禁也嘆了一聲，“現在是多事之秋，你多體諒體諒老板吧。”
看向這個忠誠的下屬，姜予勉強笑了笑：“沒事了，我也只是跟你說一說，我去樓上了。”
站起身，又再次對張齊說：“你能不能別先跟你老板說，他那邊肯定有些亂，今天早上他打電話過來時，聲音都很累的樣子。”
張齊哽住，終是點了點頭。
姜予故作無事地上樓，心情好像更糟糕了。
她最怕最怕的，就是那個點了。
怕他對她好，是為了報恩。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對她的感情，是不是，就沒這麽純粹了？
正發着愣，堂哥發來了一條信息：【馬上登機回美國，你好好照顧自己，感情問題，千萬要慎重考慮。】
姜予盯着這條信息，感覺自己跟徐斯年之間，好像正在被什麽劃下一道銀河。
在這裏等待他回來，更讓人焦灼不安，姜予有些受不了，便下了樓。
阿姨在廚房忙活，姜予打了聲招呼：“阿姨我走了。”
“你去哪兒？”
“出去逛逛。”
“早點兒回來吃晚飯哦。”
“知道了。”
嘴上說随便逛逛，最後逛着逛着，幹脆去高鐵站回了籬園。
*
園子裏還是老樣子，熟悉的風景，熟悉的貓咪。
夏日燥熱，蟬兒即便到了傍晚，也依舊在樹上鳴叫不停。姜予在昏暗的夜色裏，坐在池塘邊的藤椅上，拿了把扇子扇風。
想起小時候，跟媽媽相依為命。
那時候媽媽工資不高，家裏也沒有裝空調，夏夜裏，母女倆就坐在池塘邊乘涼，有時候媽媽有了興子，就會即興唱上一段，年幼的她則在一邊鼓掌拍手。
睡覺的時候，媽媽會先給她扇涼快，等她睡着了，才自己睡。
想起媽媽在臨終前交代她：“不要随随便便喜歡上一個人，不要随随便便就開始一段感情，姆媽吃的苦頭，不想讓囡囡也再吃一遍……”
晚風逐漸變涼，姜予沉靜地單坐許久，最後決定不要再去想這些事情。
她決定抛開這些繁雜的思緒，明天就嘗試在園子裏好好備考，反正總要适應的，畢業典禮前一天再回去。
為了避免被幹擾，她還把手機給關機了。
效果還是有的，不管發生多不愉快的事，只要回來了，就能平靜下來。
被手機操控太久，下定決心關機後，便一點兒也不想打開它，只要一打開它，就又要面對那麽多的破事兒。
午覺醒過來後，繼續刷了一下單詞。
大概是四點半，下了一陣急雨。雨落池塘，雨打芭蕉，人的心更靜了。于是她翻出了之前買的戲曲相關書籍，坐在藤椅上閱讀。
聽很多人都說過，從事戲曲行業相關工作，收入是不高的。沒辦法，物質和精神，占了一頭，另一頭舍了就舍了吧。
雨停之後，空氣越發清新，姜予在園子裏走了走，貓的爪子沾了雨水後，踩在幹幹的走廊上，留下一串貓爪印。
這一瞬，姜予心情無比舒暢，感覺自己已臻化境。
是哎，有座漂亮精致的園子，有貓咪陪伴，心中還有理想要追求，還要啥自行車？
人不能太貪，親情也好，愛情也好，金錢也好，都宜看淡，且抛且放……
姜予伸了伸懶腰，卻感覺兩只貓咪都不大對勁，一個勁兒地喵叫着。
其中一只還走過來，望着她叫了幾聲，又朝大門走去。
“出什麽事了？”
另一只跳上那座太湖石，也朝她喵喵叫着。
好奇走過去，這才聽見從大門上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
姜予：“……”
“啥寧啊？姆媽？”疑惑地把門闩松開，再打開門。
姜予怔住。
徐斯年穿着深色襯衫，黑色西裝，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外，幽沉的目光看過來。
不知道他在門外敲了多久，只是見他額頭的頭發都散了幾绺，垂落下來，像是有些風塵仆仆。
他看着怔愣的人，沒有說話，眼神不由自主變得更深了一些。
姜予僵了僵，不敢與之對視，極不自然地開口：“你、你怎麽來了？”
徐斯年目光深深直視着她，嘴唇微動，聲音極其低沉：“上門，”說罷又停頓了一下，兩個字幾乎擦着嘴唇發出來，“讨債。”
姜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