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月圓之夜如期而至,生平頭一次,宗政沒有出去躲藏,他就在殺神殿。
頂着一頭黑發,雙膝跪在凳子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盯着篩選藥材的漣漪,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樣。
漣漪記錄着一些藥性與青花紅相近的藥材,邊執筆在紙上寫邊道,“想說什麽,我聽着。”
聲音如同潺潺的溪流,聽起來,讓人心曠神怡,宗政立時搓着手,避開漣漪擡起的眼眸,“也……沒什麽。”
漣漪猜出他心中所想,認真的看着他,“如果你不放心霧禦寒,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宗政被說中了心事,哈哈幹笑了兩聲,這才道,“已經很久沒他的消息了,上次無落雁山也沒見着。”
這不足以讓他在月圓之夜時擔心成這樣。
給漣漪換血前,宗政從慈銘口中得知,狐貍體內的血靈芝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不信,敢去落雁山向霧禦寒求證,結果是真的,只是,那狐貍并不知道,他身體裏凝練出的血靈芝還有那功效,眼睛裏出現的神采和期待給了宗政一個不好的預感。
他生怕……不,那蠢貨一定會用血靈芝去救某個人,在明知道自己會死的情況下。
漣漪道,“過了今天,我就陪你出去找他。”
宗政開心起來,懂不了察言觀色的他眼睛裏盡是清澈的愚蠢,時至今日,他都沒有想到分毫,漣漪會因為霧禦寒的存在而吃醋。
漣漪的确心裏不舒服,可他也知道,霧禦寒對宗政的重要程度,誰讓霧禦寒是從小陪他長大的,是他心底裏最溫暖的那道光呢。
漣漪道,“你先去睡,我做完了這些就過去。”
宗政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心底的事有了解決後,就開始死皮賴臉,“一起嘛。”
漣漪很少拒絕宗政,當下就被他抓着手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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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禦寒一點消息都沒有,宗政也并不是全無辦法,只要黑蝶在,早晚都會找到,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跟漣漪說了以後,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
很快,黑蝶就帶來了消息。
他們在江城的一個偏僻的村子找到了霧禦寒,霧禦寒守着一處荒涼的墳冢,沒有半點往日的仙氣,擰緊的眉頭預示着他在想卻無論如何都無解的事,宗政的心猛地揪在一起。
他抓起霧禦寒就回了客棧,裏裏外外給他捯饬幹淨後,開始審問。
宗政喝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霧禦寒失神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睛裏木然湧出一股液體,“你幫幫我。”
宗政見此,不由得心頭一軟,語氣也緩和了不少,“幫什麽?”
漣漪看着霧禦寒的眼睛裏,那明知不可為而拼死要為的決心,“幫我找到子期的魂魄。”
果然!
這蠢貨果然要用血靈芝去救活那個男人!
宗政氣得原地打轉,胸膛劇烈起伏,霧禦寒拽着他,“宗政,我求求你了,我實在想不到辦法,你幫幫我。”
霧禦寒離開落雁山後,第一時間去找了白老大,白骨族對魂魄的熱衷他還是知道的,如果想借屍還魂,非得白老大出手才有希望,但彼時的白老大被宗政打回了原形,讓他無功而返。
李子期的屍體早已腐爛,魂魄也不知所蹤,霧禦寒只祈求着,不惜豁出性命地祈求着,希望他的魂魄還游離在人間。
宗政怒而想甩開他,卻被他死死地抓着不放,哭着,“宗政,看在幼時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幫幫我,來世,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宗政怒不可遏,一掌打到了他臉上。
怒極下的聲響把漣漪吓了一跳。
宗政指着霧禦寒罵,“霧禦寒,我早就警告過你,如果你敢死,如果你敢用自己的命去換那個人活,就是他活了,我也得把他弄死!”
眼看宗政的暴怒控制不住,漣漪把他拽了出去。
霧禦寒保持着那個姿勢,左半邊臉紅了一片,宗政下手的力道非常強,一點迂回都沒有。
他并不覺得疼,此時此刻,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好難過,想着與李子期的歡好,想着他的慘死,真的很難過,他捂着心口,撐着地板,無聲而又壓抑的任眼淚肆意。
一直把他拖出客棧很遠,赫山宗政都沒有消氣,“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個男人嘛,至于要死要活?”
漣漪很想問問他,如果自己死了,他會不會轉頭就找別的男人,別的床伴,別的替代。
宗政被怒氣席卷,怎麽都咽不下那口氣,漣漪不去點他的火,平靜地聽着。
有賣糖葫蘆的聲音。
漣漪過去,買了兩串回來,問,“吃嗎?”
生着氣也不耽誤赫山王吃,他一把搶過來,一口吞了兩個,邊吃邊繼續氣,“小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執着,幹什麽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這麽……鑽神牛角尖。”
他是忘了,第一次跟霧禦寒的“不打不相識”,霧禦寒可是死拽着那條魚不放的。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個是宗政本人,他只有一件事做得長久,就是尋找隐匿人血的方法。
兩人坐在街邊,一人手裏一串糖葫蘆。
漣漪慢條斯理的吃着,糖稀沾了嘴唇就抿一下,等嘴唇幹淨了再吃下一個,那頭狼就不是,三下五除二,幾口吞滅,完了,嘟囔一句,“還挺好吃的。”
然後盯上了漣漪手裏的那串,上面還有六七個,他嘿嘿笑了一聲,“給我。”
漣漪只覺腦門上一排黑線掉了下來,把手往前一杵,那六七個轉眼間進了狼肚。
吃的急,吃得快,宗政臉上沾了紅色的糖稀,等他吃完了,漣漪掰過他的臉,用袖子替他擦幹淨了。
吃完了,氣完了,該解決了,宗政自顧自道,“魂魄這事兒還是白老大拿手,幸好這東西被我弄死了,不然,真不知道怎麽收場。”
宗政沒有再去找霧禦寒,而是另找一家客棧落腳,心裏想着,早晚有一天,那蠢貨能自己想通。
白老大死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歐陽钰的耳朵裏,彼時,他整跟柏穎在室內的溫泉池裏泡着。
一聽着消息,頓時臉黑如鍋底,大罵,“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柏穎悠悠的說了一句,“如果你想找霧禦寒,那不如去江城看看。”
柏穎看他,“何出此言啊?”
柏穎垂目笑了一下,“我親眼見過子期和他……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子期不可能抛開他,他也不可能離子期而去,如今的局面只能說明,一個死了,一個還活着。”
他的笑很失落,“活着的那個會不會去找死了的那個呢?”
歐陽钰這才正色起來,“你……”
柏穎看他,“你不想讓我知道他死了,我很感激,但他應該是死了,不然,這麽久,我給他的去的信,他不會不回。”
時間緊迫,片刻耽誤不得。
歐陽钰決定離開盛京去江城,離開之前,洪舒傳來消息想見他一面。
照例是晚上,等慈銘睡熟後。
洪舒在密室外的地面上見到了等在此處的歐陽钰,他躬身行禮,道,“将軍。”
歐陽钰看着他,道,“進展如何?”
洪舒笑了一下,道,“慈銘說我很有天分,如今依然是傾囊相授的架勢了。”
歐陽钰問,“所以,你讓我過來,是想跟我說,給樊城士兵吃下去的丹藥,你可以了?”
洪舒道,“是。”
歐陽钰很滿意,道,“很好。”
他轉身要走,洪舒趕忙叫住了他,“将軍。”
原本以為這等進展會換來歐陽钰的疼愛,沒想到他只說了兩個字就要走,從來沒見他這麽急切過。
歐陽钰回頭,“還有事?”
洪舒道,“那桶血漿。”
他指的是慈銘從清涼山上帶回來的赫山漣漪的血漿,這才是他找歐陽钰過來的用意。
他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雙手奉到歐陽钰面前,“慈銘已經凝成金丹了。”
歐陽钰一愣,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一粒黃豆大小的棕色丹藥,剛一打開就聞到一股清香。
洪舒道,“這顆金丹完美的濃縮了血漿裏的毒素。”
隐隐約約,歐陽钰覺得自己掌握了一件非常厲害的武器。
洪舒繼續道,“赫山漣漪為了變成存粹的天狼,他的母親給他吃過很多丹藥,導致體內毒素堆積,随着年齡的增長,毒素會越來越強,爆發出來的破壞力也越來越大。”
這麽一說,歐陽钰想起那日赫山漣漪造成的重大傷亡,當時并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能讓他爆發出那麽大的能量,而且,赫山漣漪也不是那等瘋魔的人。
原來是體內毒素作祟啊。
洪舒道,“慈銘說,如果不是他給赫山漣漪換血,那他必然會毒爆而死。”
如果是這樣,那這顆金丹給赫山宗政吃了,他就該替赫山漣漪繼續受毒素的苦,繼而毒爆而死吧。
怎麽讓他乖乖吃下去呢。
這等難題,歐陽钰仔細想着,還是等找到霧禦寒再說!!于是,他收起錦盒,轉身大步離開,沒有理會洪舒幽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