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夜已經很深了,周遭寂寂,竹子搖擺的身影映在半開的窗上,風,有涼意。
從朝堂回來,柏穎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不像平常,還去跟趙南佳打個照面,趙南佳卻是看見了他,追着叫了一聲,“柏穎。”
柏穎置若罔聞,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趙南佳本就被歐陽钰的一番話弄的心亂如雨後泥濘不堪的路,隐憂的恐懼又被柏穎的反常無限放大。她坐卧不安,心神不定,霧氣氤氲的眼眸遙望着那沒有點燈的竹園,終是忍不住,哭了一夜。
銀白的月色灑了進來,柏穎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手卻是緊緊的攥住,是生氣?是隐忍?還是……眼前竟浮現歐陽钰壞笑的臉,他的眉心微微顫動,轟地一聲,掀翻了桌子,筆墨紙硯散還有南佳送來的水果滾落一地,胸口劇烈起伏……
申國王宮後的那處山洞前有重兵把守。
宗政擋在漣漪前面,看着那重甲裝備的兵,道,“你在這兒等着,我去解決這些蝦兵蟹将。”
漣漪沒有反對,“嗯,小心。”
話音一落,宗政便如一陣風飛了過去,但蝦兵蟹将的抵抗力卻超出了他的預想,個頂個的像餓了幾百年的野獸,一見送上門的肉頓時雙眼放光,戰鬥力爆表,倒也沒有多爆表,就是麻煩,像靜女一樣,很難砍死,宗政是個沒耐心的,眼看噬魂波要出手,飛來的琉璃劍挨個穿透了他們的心髒,他們的修為遠遠比不上赫山扶光,挨了一劍,立刻斃命。
漣漪收劍,走到宗政身側,道,“這些兵跟打過邊界河的那撥很像啊。”
宗政食指刮着腦門兒,“你說,那黑皮怪爆炸産生的毒火能燒死他們嗎?”
漣漪也想到那天在靜女鏡子裏看到的赫山扶光想用黑皮怪燒申國變異怪的一幕,道,“能。”
沒有猶豫,非常斬釘截鐵,說完就進了山洞,宗政也跟了上去,但他們把山洞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慈銘,那煉丹的器具也消失的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宗政奇怪了,“難道歐陽钰知道我們會來劫走慈銘,提前把他轉移了?”
漣漪道,“他怎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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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蝶,只能是黑蝶。
迄今為止,宗政對靜女唯一的不滿就是,她沒辦法把黑蝶變成白色或者直接就是隐藏色,這玩意兒監視、跟蹤是一把好手,可被那心思敏感、警惕性強的發現也不是什麽難事,歐陽钰這種不知用了什麽提升修為的人類而言,發現黑蝶更是輕而易舉。
宗政還忘了一點,昨天他在心急如焚的情況下派出了大量黑蝶去找漣漪,沒有考慮時間,沒有考慮地點,更沒有考慮不同于雪域的此處的密集人流,黑壓壓的一群活物,除非眼瞎了才會看不見。
當然,更為關鍵的是,盛京遍地都是歐陽钰的眼線,他發現了一只黑蝶,發現了宗政的異常,再看到那群黑蝶時,不想起疑心都不行了,他當然知道,黑蝶是天狼赫山王赫山宗政的專屬,他也知道,前段時間,赫山宗政被死敵赫山扶光滅殺的消息。
赫山宗政真的死了嗎?這是歐陽钰接到消息時的第一反應。如果他不死,那怎麽會容忍赫山扶光複位?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只被他操控的靜女現在這種情況又該如何解釋?歐陽钰跟天狼七大幡部的首領一樣,不止一次的想找出滅殺靜女的命門。
昨天晚上,歐陽钰把慈銘轉移到了北城別苑,并設置重兵,想把來劫持的人一網打盡。
不等宗政理出頭緒,急促而又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想來是歐陽钰的補充兵力到了。漣漪和宗政對視一眼,琉璃劍開路,兩人如旋風一般,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歐陽钰險險躲過了琉璃劍,看着跟一串珠子似的倒地的士兵,頂級修為的強悍震懾了他,讓他危機四起。當天晚上,甩掉尾巴,他見了慈銘。
隐居清涼山時,慈銘面色紅潤,像民俗畫上的彌勒佛,被歐陽钰劫走後,眼眶深陷,幹癟消瘦,精神狀況嚴重不濟,見歐陽钰來,他沒動彈,手也沒停,繼續磨着藥粉。
歐陽钰拉把椅子坐下,“有這麽一把劍,通體白玉,卻泛着琉璃的光,穿透人體後,血流不止……”
慈銘的手一頓。
歐陽钰看到,道出目的,“你知道這人是誰吧?他那把劍能為我所用嗎?”
慈銘遙想着什麽,“他竟然還活着?”
歐陽钰側目,“誰?”
慈銘咳了幾聲,“天狼族第三只半妖,赫山漣漪。”
歐陽钰的上身頓時前傾,有些不可思議地盯着他,“母親是天狼族公主,父親是前朝大将原熙臣的赫山漣漪?”
慈銘點點頭,“赫山漣漪在18歲生辰宴時瘋魔,犯下驚天血案後逃離,我一直以為他早死了,沒想到……”他想到歐陽钰的目的,“那把琉璃劍是赫山漣漪用肋骨訓出來的,是與他一體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歐陽钰尋思着,“既這麽着,那就得弄死他了。慈銘尊者,你有辦法吧?”
慈銘承受苦難的臉上堆起了褶子,“赫山漣漪之所以會瘋魔,或者說,他的修為之所以會如此強悍,跟他體內的毒素分不開,想除掉他,兩個辦法,一,耐心的等着他體內毒素的自曝,二,成為跟他一樣的……怪物。”
歐陽钰摸索着下巴,“這厮身上還流着一半人類的血呢,是敵是友有待判斷……”他的眼前閃過赫山宗政手持噬魂波的一幕,“紅色血球,黑蝶,這兩樣你會想到什麽?”
慈銘道,“黑蝶是赫山王赫山宗政的專屬,紅色血球?”他想了想,“赫山宗政的噬魂波在掌心時的确是血球的形狀,我聽天狼族裏的崽子說起過,先是雞蛋大小,然後慢慢變大……”
留意到歐陽钰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慈銘停下了,問,“将軍?你怎麽了?”
那人,必然是赫山宗政無疑了!他來申國幹什麽?他假死又是為了什麽?他不是最痛恨半妖的嗎,怎麽會跟赫山漣漪在一起,還處處護着他?
歐陽钰道,“靜女,你當真不知道這個怪物的命門在哪裏嗎?”
慈銘不卑不亢,完全沒有被劫持的低下,迎着歐陽钰森然的視線,道,“不知。”
歐陽钰蹭得起來,一腳踢翻了椅子,“這批丹藥還有多久出來?”
慈銘道,“快則7天,慢則10天。”
這批丹藥是歐陽钰脅迫慈銘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申國士兵變得天下無敵,所向披靡。
歐陽钰用極具壓迫的聲音喝道,“你最好給我快點兒。”
說罷,他摔門而出。慈銘重重地嘆了口氣,幹澀的眼角濕潤,他擦了下,繼續研磨藥粉。
一夕之間,漣漪和宗政的畫像貼滿了盛京的大街小巷,此外,還出現了不少黑衣人。漣漪,是有百姓提供線索,稱當日在西城看到作亂的怪物跟畫像上的穿着很像。宗政,但凡抓到,就是扼住了天狼的咽喉,歐陽钰必将一戰成名,流芳千古。
這話,歐陽钰當着柏穎的面兒大言不慚的說了出來。
柏穎的臉色比往日更冷,從受害人家裏出來後,他就沒有再說一句話,耳朵裏全是歐陽钰的絮叨,到丞相府時,柏穎看到了在這裏等他的歐陽長樂,隐忍的風度頃刻間到達了爆發的邊緣,他還是客氣的先說了一句,“歐陽小姐,找我有事?”
歐陽長樂仰頭看着他,眼睛裏閃着星星,“柏穎,我們去郊外賽馬吧,都開春了,好多人都去呢。”
不能生氣,柏穎笑了笑,“我有公務在身,恕難從命。”
說着,他就回家,歐陽長樂伸手就拽住他的手,但不等柏穎抽離,歐陽钰就把那手拍掉了,“堂堂将軍府的大小姐,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趕緊回家。”
歐陽長樂頂嘴,“我開心我樂意,你少管我。”
柏穎卻是疾步邁過了門檻兒,遠遠地就看見了趙南佳,她欲迎又止,眼神閃躲,卻又不舍放柏穎離開。
柏穎走了過去,問,“你怎麽了?”
趙南佳趕緊陪着笑,“我……我……我從未做過背叛你的事。”
柏穎不解她話裏的因果關系,“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趙南佳的眼圈紅了,“柏穎,我……”她似乎很難啓齒,“你為什麽從來不碰我?你嫌我髒嗎?”
柏穎避開了她的視線。
身後一聲敞亮替他解了圍,只聽歐陽钰道,“丞相大人,有那怪物藏身的線索了。”
柏穎立即道,“我馬上過去。”
歐陽長樂已經被歐陽钰派人強行帶了回去,柏穎毫無阻礙的走了很遠才猝然停下,大口喘着氣。
歐陽钰擡手搭在他肩上,道,“我幫了你,你怎麽報答我?”
柏穎躲掉那只手,“我又沒讓你幫我。”
歐陽钰不生氣,笑道,“好,算我多管閑事。那我問問啊,你為什麽不碰趙南佳?那女人多美啊?當然,看着是寡淡了些,上了床多得是無趣,可那也需要調教不是?你為什麽不碰她?你不喜歡她,還是……”他走近柏穎,逼得他步步後退,後背貼在了牆上,緊緊靠着,退無可退,“你壓根兒就不喜歡女人?”
如同揭了柏穎最不忍直視的東西,他立時喝道,“你給我閉嘴!”
歐陽钰卻扣住他的後腦,發狠地親上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