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上古,妖魔橫行。
雪域赤冥峰上正爆發着一場惡鬥,飛速旋轉的利刃以龍卷風之勢将山羊胡困在了暴風眼中,山羊胡被殺地血肉模糊,咬死牙關打出一掌破風訣,卻被瞬間反噬,摔出了幾十丈。
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沙礫被他撞的撲簌墜落。
黑色鬥篷裹挾全身的高大男子從暗處現身,那微微勾起的唇角讓随他而來的恐怖更加森然。
山羊胡垂死掙紮,“赫山王,你饒了我,我保證守口如瓶,真的,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你饒了我,饒了我!”
叫聲撕心裂肺,被叫做赫山王的男人卻是興致正濃,他微垂着眉目望着掌心裏凝出的血色噬魂波,淡然開口,“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山羊胡目眦欲裂,“赫山宗政,我可是你舅舅,我是你舅……”
赫山宗政微揚的嘴角瞬間凜寒,噬魂出手,以雷霆之勢擊殺了山羊胡,那卡在喉嚨的廢話也跟着他一起墜下了懸崖。
夜空懸着明月,像銀盤,沒有一點溫度的月光侵襲着白雪皚皚的赤冥峰,周圍再度陷入靜谧。
赫山宗政細長的眸子裏微光閃動,山風吹動他柔軟的銀發,他修長的手指拉了下帽子的邊沿,那張宛如雕刻般的臉便完全隐入了黑暗,旋即,消失。
然,赤冥峰下,一只詭戾的白骨手輕輕一拂,将山羊胡最後的一縷魂煙兒納入了囊中……
次日,清晨,昆侖宮。
一襲綠衣的俊美少年被看守小妖橫刀攔下,“淩月君,沒有王的诏令,您不能進去。”
昆侖宮是雪域天狼族議政的地方,每月的月初、月中、月末,赫山王都要召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大幡部的首領議事。
赫山宗政登上王位後,把先祖定下的規矩扔了個幹淨,來不來全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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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月是天天來,天天被小妖攔,攔他的話都他媽一字不差。已經36天沒見到赫山宗政了,他心裏惱得很,一聽這嫌命長的話,倏地拽住小妖的頭發,往後一扥,“想死,爺就成全你!”
他抽刀砍飛了小妖的頭,那頭撞上柱子又滾到他腳邊,被他一個回旋腳踢進了殿內,他一步跳進去,大吼,“赫山宗政,你給我滾出來!”
今天,赫山宗政也沒來。
淩月把昆侖宮砸了個驚天動地,越砸越生氣,砸完了也不解氣,心一橫,咬牙奔去了殺神殿。
赫山宗政自小長大的地方便是這殺神殿了,殿裏冷清,只有一個飄來飄去的活物——靜女。
靜女常年套着寬大的粗布白衫,臉白如雪,雙目空洞,嘴巴卻是詭異的殷紅,她手上還捧着面圓月大小的鏡子,鏡子的古怪比她還甚。
淩月怕靜女,不然,一開始他就不會到昆侖宮去鬧,果不其然,他還沒進門便挨了一道鏡光,他退了幾步,壓住火,沖靜女道,“今天,我必須見到赫山宗政,你給我滾開。”
靜女沒有反應。
從昆侖宮到殺神殿,但凡有誰能給他點反應,哪怕是對罵呢,淩月都不至于這麽生氣,這麽憋屈。
緊抿的嘴唇被怒火燒的發顫,管你奶奶的,他大吼一聲,“我讓你滾開!”
靜女沒有反應。
淩月一刀把靜女從頭到腳砍成了兩半,靜女卻瞬間合二為一,刀被他氣惱的主人砍的越來越快,靜女合起來的速度卻非常平均,大有一股,你砍不死我但我能累死你的嘲諷。
終于,淩月砍累了,哐當一聲扔了刀,手撐着膝蓋,喘着粗氣,“你他媽……到底是個啥怪物?”
要說這靜女,那真真是雪域上每一只狼的噩夢,她沒有靈魂、沒有情感、沒有肉身,她是,赫山宗政的眼睛。
赫山宗政登位,代價是血雨腥風,七大幡部,除了赤幡支持他外,其他幡部支持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赫山扶光。
扶光敗走後,生不見狼死不見屍,那些支持他的幡部卻都沒有放棄,明目張膽的到處找,連人類的地盤都不放過。
靜女是一年前出現在赫山宗政身邊的,她那面鏡子裏養着數以萬計的黑蝶,黑蝶看到的東西會原封不動的在鏡子裏重新上演,黑蝶聽她的指令,指哪兒打哪兒。
橙幡首領勾結藍幡和紫幡捕殺赫山宗政的陰謀便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昆侖宮。當日,三幡的頭頭兒被赫山宗政的噬魂波打了個魂飛煙滅。
赫山宗政到底從哪兒弄來了靜女這麽個聽話又摸不着命門的工具?
起初還有那敢怒不敢言的暗中挖過靜女的命門,卻無一例外的被發現,綠幡覆滅以後,再沒了敢怒不敢言的,生怕那要人命的黑蝶忽然出現在自己頭頂。
但,唯命是從的也未必就是全心全意的忠誠!
事後,橙幡、藍幡、紫幡三部被宗政并到了赤幡下,赤幡首領胡亥的妻子是老赫山王的姐姐、長公主蒼南上君,淩月正是他們的獨生子。
論輩分,淩月是宗政的表弟。
淩月望着靜女,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眨個眼皮。他忽地跳到靜女臉前,盯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不會是白紙上畫的兩個圈吧?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眨眼呢?”
靜女沒有反應。
淩月一掌拍自己腦門上,“真是氣瘋求了,你咋着跟她玩兒呢。”他帶着幾分崩潰道,“我就跟這兒等,你忙你的去。”
說着,淩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嗷一嗓子跳了起來,一手拍屁股一手指着靜女叫,“你又燒我?”
靜女的鏡子轉了個弧度,正對着淩月,那意思是非常明顯了,他停哪兒,鏡面就對準兒哪兒放火。
淩月炸着毛磨了半天牙,決定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點頭搖頭總會吧?”
“……”
“赫山宗政不在殺神殿對不對?他見哪個相好的去了?”
“……”
“不會還是落雁山的那只騷狐貍吧。”
“……”
淩月又生氣了。
“老子送上門了你都不要,非得漫山遍野的找野味兒,赫山宗政,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滾出來!”
殿內靜悄悄的,連個回音都沒有,淩月卻滿耳朵都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和身體撞擊的床板聲。
這倒還真怪不着他胡思亂想。
赫山宗政的惡名多不勝數,荒淫無度絕對能排前三,據傳,這位血統高貴的天狼赫山王,男女不忌,品種不限,興致來了,找幾個人類發洩都不是啥稀罕事兒。
這在雪域不是秘密,早在靜女還沒出現時,就有不少好事者畫過赫山宗政的風月圖。
高貴冷厲的赫山王脫光衣服上了床是個什麽模樣?
這噱頭一出,騷客馬上趨之若鹜。
淩月是常客,現在床底下還藏着好幾本呢。此時,他眼前淨是不着寸縷的浪男□□在宗政身上蹭來蹭去的淫靡畫面,他捂住耳朵瞪着眼睛,“啊——”地一聲怪叫,掉頭跑了。
靜女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一只黑蝶飛到她身邊,在她眼前撲了撲翅膀,便鑽進了鏡子裏。
深夜,再有一刻便是次日淩晨時,赫山宗政回到了殺神殿,唇角是微揚的,眼眸裏的陰鸷卻愈加森冷。
靜女飄然上前。
宗政問,“都處理幹淨了?”
聞聲,靜女的手拂過鏡面,鏡子裏出現一片火海,山羊胡家上上下下被燒成了灰燼,到處都是鬼哭狼嚎,再一拂過,逃出去的人被追上的黑蝶穿透心髒,當場斃命。
宗政略點頭。
靜女手又動了一下,鏡子裏出現了淩月因暴怒而泛紅的小臉,不只是今天,前36天,小公子罵赫山王的話都被赫山王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最後,是淩月大鬧昆侖宮的一幕。
宗政權當沒看見,只道,“你跟我來。”
靜女依言跟上。
宗政穿過長長的走廊,停在一面凹凸如石榴內皮似的牆面前,一指出,白光閃現,擊中了牆上的暗匙。
牆上出現一扇石門,門開後,宗政進去,靜女跟上,門又關閉,再度與牆面融為一體。
任誰看,都不會想到這面牆的背後會有密室。
密室中央有一張上刑用的石椅,椅子上的人耷拉着頭,全身被鐵鏈穿透皮肉鎖縛,鐵鏈閃着吱吱作響的電光,此人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暈死了過去。
宗政一個彈指,那人悶嗆一聲,須臾,強撐着支起頭,勉強睜開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他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宗政?”
宗政薄唇輕啓,“姑丈。”
此人便是輔助宗政登位的第一功臣,赤幡首領胡亥。
冰冷的聲音讓胡亥的思緒以光速聚攏,他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處境,看着噬魂波游蕩的鐵鏈纏滿自己全身,以極其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宗政,“是你綁了我?”
宗政道,“是。”
胡亥恍然是聽錯了,脫口問道,“為什麽?”
宗政沒有回答,而是朝靜女的方向勾了下手指,一個簡單的動作,高貴不可亵渎的強大氣場讓胡亥更怯更懼,滅頂之災的不祥預感席卷全身。
靜女上前,手拂過鏡面,鏡子裏出現一處墓地,黑衣勁裝的胡亥正半跪在一座墓碑前燒紙,墓碑的主人叫林晴兒。
胡亥的聲音從鏡子裏清晰地傳出,“……晴兒讓你等太久了,再過兩年,我一定讓淩月來祭拜你,讓他叫你一聲娘。”
胡亥呼吸驟停。
宗政走到尚未從驚懼中回神的男人面前,事不關己的淡然,“林晴兒,申國溧陽人士,祖祖輩輩都是人類。”
他凝視着擁有純正天狼血統的胡亥,“姑丈,淩月不是你和姑姑的獨生子嗎?怎麽,他還有一個人類的母親。”
雖是問句,但已經是昭然若揭的肯定。胡亥胸口劇烈起伏,喝道,“你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