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
五
“張,會不會是這塊山石?”
這三個人都湊上去,打量起這塊突出的巨岩來。我是看不出什麽佛陀腳印之類的玩意兒,看上去和周圍的山岩也沒有什麽區別。
“我們能上去看看嗎?”木鹿建議道。
但這裏似乎并不好攀爬,周邊的山岩都是筆直峭立,尖銳嶙峋。那塊巨石【高度大約有六到七米】上方也上長滿了針葉類樹木,看上去并不像是有過什麽寺廟遺跡。
我看他們躍躍欲試,但顯然身手不行,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能爬上去的路徑。于是我開口道:“我來試試——比利,碎骨佬,你倆看好他們。”
然後我就嘗試攀爬上去。巨岩的右側有一道裂隙,恰好可以落腳,也方便手抓。這對于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很快我就翻身上了岩石的頂部。
巨岩的頂部很是平緩,上面堆滿了從上方山體崩落和沖刷下來的碎石和岩礫。有好幾棵不太大的針葉樹紮根在石礫堆中,努力地生長了出來,把上面本不寬裕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
我環視了一下,并沒有看見什麽人工的痕跡。而唯一有些特別的地方,就是這塊巨岩的石質與衆不同。
要知道,在帕米爾-興都庫什山脈這一片,乃至于整個西藏高原,大部分山體岩質,都是灰白色的石灰岩,它們十分脆弱,很容易被流水冰雪侵蝕,變得支離破碎,最後成為河谷中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
而我腳下這塊半埋山中的巨岩,卻是青灰色的花崗岩。這種岩石就堅硬得多,所以也顯得十分完整。這在這一地區倒真是不多見。
“隊長,上面有什麽?”教授這時大聲問道。
“什麽都沒有。至少我看不出來有沒有人工造物的痕跡。”
“能拉我上去嗎?”張問道。
當然可以。我從我上來的岩縫那裏,把我帶在包裏的繩索放了下去,并把另一頭捆在巨岩上最粗的一棵樹幹上。我使勁扥了幾下,确認安全後,示意張拽住繩索,踩着那個岩縫爬上來。
張順利地上到了岩頂。他四處打量,也沒看出什麽明顯的痕跡。但是這位畢竟是專業人員,他掏出一把折疊鏟,開始挖掘起岩頂的石礫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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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對我的兩個夥計說,“嗨夥計們,你們也上來幫忙好了。”
他倆欣然受命。碎骨佬第一個爬了上來,然後當比利王要往上攀爬的時候,突然捆着繩頭的那棵樹歪倒了下去!
比利反應敏捷,立刻松手跳下,同時一把将教授和理子推開——因為随着那棵樹的歪倒,大量的石礫跟着樹根傾瀉而下!
天,我忘記了,這種石礫堆是很松散的,樹木長在這裏并不能結實紮根,更何況,石礫之下的巨岩是堅硬的花崗石!
好在那棵樹沒有完全倒下,飛濺的石塊也沒有傷到人。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天哪!”張忽然大叫起來。下面的李教授聞言趕緊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好像發現了什麽!”張附身看向石礫堆那裏。歪倒的樹根帶開了一大片石礫,露出了一小片巨岩原本的頂部。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在那裏,花崗岩上有一些扭曲的凹槽,構成了花紋般的圖案。
這明顯是人工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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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我們六個人一起清理了一大片積石礫,還把那棵倒下的小樹幹脆扔進了下面的河道,最後把巨岩頂部的空地擴大了一倍還多。而一大片顯然是人工刻畫的,模模糊糊的花紋或者符號也随之顯露了出來。
教授看清理的差不多了,讓我們稍微讓開,然後把随身水壺裏的水傾倒上去。水流把岩礫殘存的灰白丨粉塵沖洗開來,沖進那些曲裏拐彎的溝槽裏,這下子就顯露出來一小片明顯像是文字符號的東西。
“怯盧文。”張喃喃說道。(注:怯盧文是當時在此區域的犍陀羅文化使用的文字)
“沒錯。”理子也點頭回應,同時用相機拍攝下來。
“那些地方被人鑿壞了,應該不是山石崩落造成的,”教授指着可見文字的邊緣說道。
這上面寫的是什麽啊?我當然很好奇。但是他們幾個人都沒說出來,我也不好問詢。
之後我們試圖清掃開更多的石礫,但是發現清除之後的地方,只有被人工鑿壞的殘跡。這時李教授說道:“應該被破壞過,我們能看見的也就那麽點了。”
“那上面寫的什麽?”我忍不住開口了。
“嗯,理子,你最熟悉怯盧文,你看呢?”
木鹿理子推了推眼鏡,嘗試翻譯起來。
“嗯,破壞的比較嚴重,看不出來太多完整句子。我看看……呃……這個是?嗯……”
她努力辨認了半天,終于翻譯出來一些殘破的詞句,“十二年……這個是,嗯,死亡之神……我們獻祭珠寶……佛陀的力量……無名的……嗯,應該接着的是魔羅的半個字……”
然後她擡起頭來,一臉興奮,“沒錯了,和慧超的記錄能對應上,這裏應該是12年一次,前往佛祖鎮壓魔羅——也就是惡魔——的那個石窟的路線上,一個重要節點。”
張也顯得很興奮,“慧超的文本裏也說了,他們到此處要參拜佛陀腳印,以祈求佛陀力量保護,好在那個秘窟祭祀時不受到惡魔侵蝕。”
“死亡之神是什麽?”比利突然開口問道,“是那個惡魔嗎?”
“不不不,佛教裏惡魔掌管不了死亡,應該是閻羅?可是一般都會直書閻羅的名字。”張迷惑地說道。
“我倒是有個看法。”教授突然開口說道。
“玄奘的記述裏,阿波邏羅龍泉之主,龍王殑祇。”他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
“中文裏,殑是死亡的意思,祇是神的意思。”
張和理子同時啊出了聲,顯得十分驚異。“死亡之神是龍王嗎?這可是……”理子不可思議地說道。
“沒有什麽不可能。我覺得,如果玄奘記述的沒錯,那條河,蘇婆伐窣堵河,斯瓦特河,經常泛濫成災的話,對于河谷裏的居民而言,祂就是帶來死亡的神明。”教授聲音洪亮,一字一句地說道。然後他轉向我們,目光炯炯,一臉興奮。
“朋友們,我們已經确認了慧超路線的兩個點了,下來的事情,我們就可以在地圖上去做了,可以輕易推斷出路線的其它節點,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