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四
這裏的确是個曾經的旅游區,我們沿着盤山公路向上走了十幾分鐘,在一處美麗的湖泊邊停了下來。在這裏有一座旅游酒店,但是還沒開張,大門緊鎖。
“馬洪德湖。”教授跟着我下了車,然後說道。
這湖水清澈幽深,透明得如同一顆橄榄石,這樣的美景讓我也有些動容。不過我們沒時間欣賞這些,我回頭看向其他人。
張和木鹿小姐,顯然也很喜歡這裏的風景,拿着相機咔嚓咔嚓拍着。夏達特則是無所謂地靠着車門,看着我們。我的兩個手下則是毫不在意,依然警惕地看着周圍——這讓我很滿意。
“那個什麽龍的泉水,就是這裏嗎?”我開口問教授。
“不,我們并不能肯定……在中國唐朝僧人的記述裏,這個位置有點混亂……張!你覺得應該是這裏嗎?”
張走了過來,他從背包裏掏出個iPad【這玩意兒剛上市沒幾天】,然後打開了上面的一個什麽程序——我看見裏面全是方塊字。他看了一下,然後說道:“玄奘的記載裏,說自瞢揭厘城——也就是明戈拉——往東北二百五六十裏路程,進入大山就到了阿波邏羅龍泉。按中國唐代裏程和現代度量的換算,差不多就是這裏——這裏的另一個湖泊,昆多爾湖的距離裏程對不上。”
“但是,問題是,慧超《往天竺五國記》的新發現文本裏,不能完全驗證這個推斷。我們之前也讨論過的,慧超是這樣寫的,‘三藏法師記錄的阿波邏羅龍泉,在我到來時,已經幾近幹涸’。試問,如果這個湖泊是阿波邏羅龍泉,它有怎麽會幹涸?這麽大的湖泊,幹涸的可能性存在嗎?”
教授摸着下巴,沉吟不語。而一旁的木鹿小姐,則開口說道:“我還是堅持之前的觀點,山崩或者泥石流導致上流堰塞,是可能讓湖泊幹涸的。我還是認為,這裏就是阿波邏羅龍泉。”
“可是我們也查閱過各種地理資料,這裏并沒有過之前堰塞的記錄——而且一旦堰塞體崩塌,會有洪水的,這個跡象也從未被發現過。”
木鹿則是輕噱了一聲,“唐代至今一千多年了,有什麽遺跡,消失的可能性也很大啊!我還是建議我們從這裏試探一下,按慧超的記述,做個推斷。”
李教授此時開口了,“我們如果就此按慧超的記述走一趟,時間耗費會比較多,萬一錯了,我們回頭再找路,大老板不一定會同意。”
我聽到這裏,不禁插嘴了,“有沒有其他線索呢?”
他們三個齊齊看了我一眼,然後張第一個開口。
“慧超是這樣記錄的。他說他跟着祭祀的隊伍先是來到阿波邏羅龍泉,看到泉水枯竭。本地的僧人說,每十二年就會有這麽一次幹涸。然而玄奘的記載是說,每十二年會有一次洪水,會淹沒兩岸的田地,當地人說那是殑祇龍王收取貢品。”(注: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三)
Advertisement
這兩個記述完全截然相反!這的的确确會讓人迷惑不解。而我聽着這些古怪發音的外國名字,更加頭痛不已,這些都是什麽鬼玩意兒啊!
“接下來,慧超說,本地的密教僧侶在湖邊先舉行儀式,往湖中放置金質佛像和其他貢品,然後念誦密咒一天一夜。第二天他們就會離開湖泊,回到山谷的入口——應該就是格拉姆,在那裏然後往西,沿河谷道路西行不到五裏,到達所謂佛陀腳印的參拜點。這一點倒是和玄奘記錄吻合,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裏說,佛陀腳印在龍池西南三十裏的河谷北岸,在一塊大岩石上。”
“那我們還等什麽?我們幹嘛不去那片地方看看呢?”我提議道,“反正也不遠。”然後我掏出地圖,和他們三人确認了大概可能的位置。
于是我們回到車上,開出了格拉姆山谷。在谷口崗哨處,我們和那位軍官打了個招呼,并和他确認了一下地圖——按照這個推論,那個遺跡應該在格拉姆西邊的小鎮烏托爾附近。那裏之前也是一個旅游區。
這段路程并不是太遠,但是路況不是很好。之前塔~利丨班占領斯瓦特地區,對這些公共設施并沒有什麽維護的意識,不過我看見已經有一個修路隊正在修繕道路了。
烏托爾說是個小鎮,它其實根本就是圍繞着旅游區的酒店發展起來的。現在旅游區還沒開放,這裏一片蕭瑟,除了看守的一隊軍人,和寥寥幾個本地居民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我們的通行證依然很管用,崗哨的軍人很輕易就放行了我們。而本地的幾個平民【都是以前旅游區的員工,正準備修繕以前的設施】,很驚訝于外國游客的早早到來。不過這也讓他們笑逐顏開,顯然對恢複生計更有信心了。
教授他們幾個,上前和這幾個本地人交談了一番。他們混用着烏丨爾都語和英語,這次我離得也比較遠,沒有聽清楚。好一會兒之後,張向我走了過來。
“隊長,我們問了半天,這些人表示說沒聽說之前有什麽古跡。我覺得也是,一千多年,再加上伊~斯丨蘭征服者對佛教寺廟的破壞,如果有什麽,大概也早就蕩然無存了吧。我覺得我們是在白費功夫。”
他顯然和教授還有理子小姐意見相左,但是我也沒啥能幫忙的——我對考古學一竅不通。我只能聳聳肩,對他說道:“或許實地考察一下會有線索?我相信你們在來之前,恐怕早對着地圖讨論過了吧?”
“沒錯,隊長。教授和理子,在這個問題上——”
這時教授和理子也走了過來,教授大聲說道:“我們得過河去看看!”
這裏的河流是那種典型的雪山河流,河水并不寬闊但是流速很急,河道裏滿是洪水時沖下來到大小石塊。在這裏的假日酒店旁邊有一座橫亘兩岸的木橋——顯然不能走汽車,只能供游客通行。
我們讓夏達特留在河南岸這邊——他對這些本來也顯得興趣缺缺。我們走過木橋到達了河北岸。這橋因為過去兩年缺乏保養顯得有些腐朽,但是踩上去還算不錯。
河北岸有供游客沿河岸賞玩風景的步道,用碎石鋪成,路況還算不錯。教授他們幾個一過河就東張西望地看了起來,打算找找有沒有古書裏記載的線索。
但這顯然并不是那麽好找的,我們先是往下游走了約一公裏,什麽也沒發現。于是我們回到橋頭,又沿着河岸往上游找去。
上游方向的河道更曲折一些。我們走了約五百多米的時候,河道向我們的右前方拐了過去,我們腳下的步道也跟着轉了約六十度角。
拐過彎之後,我們看見這裏的水流平緩了不少,積成一片幽藍的水潭。旁邊山腳有一大塊巨岩突出,步道則是在山岩下走過。教授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張,會不會是這塊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