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
二
之後我們一行人帶着行李先飛到卡拉奇(注:巴基斯坦首都),然後去明戈拉(注:巴基斯坦的一座城市),在那裏和塔~利丨班派來的接頭人彙合。
接頭人是一個叫夏達特·本哈尼的年輕人。這人戴着眼鏡,留着不濃密的胡子,英語說的很好,看上去就像個大學生。
“哈,我以前的确是當老師的。”他聽完我對他的看法後說道,“不過自打你們美國政府來打我們,我就參加了我們的軍隊。”
我看出來了,他試圖讓我們之間不過于尴尬,小心翼翼地避免了“聖の戰”之類的字眼。我告訴他,我對政府的戰略也不以為然,“我們以前是盟友,一起對付俄國佬。”
夏達特對我們是挺平易的,但是我覺得此人應該也上過戰場。他給了我們隊伍一系列建議,比如應該打扮成本地人的樣子,來避免一些麻煩。
我們的物資裝備随着支援部隊一起到來。我們準備了防彈衣,飲用水,食物,柴油和太陽能發電機各一套【還有燃油】。武器也準備妥當,我們帶了美式槍械【人人都有一只handgun】和充足的彈藥,也準備了卡拉什尼科夫步丨槍【這種武器在當地找彈藥補給很方便】。
我們準備了兩輛汽車,但是只能開到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邊境。剩下的路程我們需要馬匹和驢騾,好方便我們趕路。夏達特拍着胸口向我們保證,只要到了邊境接頭點,他們會準備好牲口的。
我們于是開着兩輛破卡車,冒着黑煙,跑起來嘩啦嘩啦亂響的那種,裝上了我們的全部裝備。在教授的要求下,夏達特引領着我們,先是開往明戈拉所在斯瓦特縣的一個小城——格拉姆。
這個城市和我之前去過的所有阿富汗或者巴基斯坦的小城鎮不太一樣。那些小城鎮都是破破爛爛塵土飛揚,哪兒哪兒都是紮堆的人群,吵吵嚷嚷混亂不堪。而這個地方氣候顯得很濕潤涼爽,路邊的山上有大片的森林,郁郁蔥蔥,綠意盎然。
夏達特對此熟視無睹。他只是指揮着我們的汽車,開到了城北的一處宅院旁。
他第一個跳下車,警惕地看了看周圍。這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家夥走向了他。那人一幅當地普什圖人的打扮,用圍巾圍着臉,兩人互相握住了對方的上臂,然後嘀嘀咕咕了半天。
夏達特這才轉過臉來,對我們說:“下車吧朋友們,咱們今天就住這裏。”
我自然要第一個下車【我已經和其他人交代過了】,并且把左手插進我的本地長袍裏,打開了我的SIG handgun的保險。我看了看周圍,似乎一切安全——除了幾個路口明顯像是暗哨的家夥。然後我問夏達特:
“車上的東西怎麽辦?”
“不會有人偷的,這個街區全是我們的朋友。我會安排人站崗——不過你們要是提供些美國香煙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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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寶路是這地方的硬貨之一,我自然是準備妥當的。随後李和兩個助手,跟着碎骨佬和比利王下了車,一起走進了那個鏽跡斑斑的大門——我們帶上了随身物品,武器,以及準備給這些家夥的香煙。
出乎我的意料,這棟房子裏面看上去很不錯,幹幹淨淨也沒有異味兒,客廳鋪着很厚的地毯,坐上去很舒服。屋子裏除了夏達特,還有幾個蒙面的女人和幾個小孩。女人們給我拿來了瓜果,一些看上去很廉價的糖果,以及茶水。我用普什圖語向他們表達了謝意,然而沒人回應我。夏達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離開了。
“來吧朋友們,吃吃喝喝。”他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倒進去一些砂糖,用勺子攪拌起來,同時示意我們自己随意。李和那倆年輕人放松了一些,但是還是沒有立刻吃喝,而是四處打量。倒是我,碎骨佬和比利王,毫不在意直接開動起來了。
“你的房子不錯。”李朝夏達特恭維道。
夏達特笑了一下,“這是組織提供的,不是我的。別緊張,教授,我們在不打仗的時候也是愛好和平的普通人。今明幾天咱們先好好休息,等那邊通知和接應。”
他停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後說道:“這幾天你們想要什麽吃的喝的就和我說,我會盡可能幫忙。這次,咱們要幹啥,我的上級都告訴我了。咱們是合作的朋友,不需要那麽戒備。來吧,咱們聊聊天吧,在開飯之前還有好一會兒呢。”
于是我們謹慎地聊了起來,我們聊到各自的家庭,生活。李還真是個教授,或者說,曾經是,他搞的就是中亞考古學。他的兩個助手,張和木鹿,也都是研究這些東西的。
“張是中國人,對佛教在中亞和北印度的歷史很有研究,他負責對照我們的古文本來找路。木鹿理子是研究中亞古代藝術品的,比如犍陀羅佛像,古代金器什麽的,她負責和我一起來對文物歸類。”李這會兒詳細講着他的安排。
夏達特插話說:“我以前學習過金器和寶石的鑒別——我上過學,在隊伍裏每次整理戰利品,給他們估價什麽的,都是我來。我們的協議說好的,值錢的東西我們要分一半,我想再次強調一下,這也是我的任務。”
“沒錯沒錯,”教授揮了一下手,“希望咱們合作愉快——佛像全是我們的,這個我也強調一下。”
“我們也不要那些異端偶像。”夏達特嘿嘿笑着,“我知道那些玩意兒你們其實挺看重,但是對我們沒有用,沒用——啊哈,我看咱們該吃飯了,我們的女主人已經來了。”
這裏的女人倒不會穿着那種連眼睛也看不見的布卡,但是她們也不會對我們這些異教徒說什麽話。這些女人沉默地端上羊肉和抓飯,以及烤茄子和一種洋蔥沙拉,然後沉默地離開。這讓我們有些尴尬——特別是理子,作為一個文明世界的女性,看到這些不免有點小小的憤怒,于是她輕輕哼了一聲,推了一下眼鏡。
我們的主人夏達特哂笑了一聲,“這是我們的傳統。大家都是文明人,應該互相尊重彼此的傳統。”
理子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李教授打斷了這個尴尬的氛圍。他強行介紹起有關我們此行的東西來了。
“我們現在所在的斯瓦特縣,你們知道嗎?就是文書裏提到的烏苌國。這裏曾經是佛教興盛的國家,西藏喇嘛教的祖師,蓮花生大師,就出生在這裏。”
可是我和我的同事們,還有這個塔~利丨班家夥,我們對這種歷史玩意兒根本不感冒啊!我看他們幾個還在悶頭大嚼羊肉,未免太過冷場,只好搭話說,“哇哦,我還真不知道啊!教授你繼續。”
“斯瓦特的明戈拉市那裏就有不少佛教考古挖掘。這個城市格拉姆呢,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這裏應該是慧超那次參拜的起點。因為這裏旁邊的格拉姆山谷,是斯瓦特河的源頭。”
張在旁邊插嘴道:“斯瓦特河,在中國唐代僧人的記述裏叫做蘇婆伐窣堵河,它的源頭在我們要出發的起點,格拉姆山谷,那裏有個湖泊,古文裏叫做阿波邏羅龍泉,我們要從那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