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這已是秋天,秦翦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靠在畫滿塗鴉的牆邊,唇裏叼着一根很細的女煙,虛無缥缈的煙霧在他身旁環繞,讓來來往往的行人看不真切,只隐約瞧見了如瀑般灑落肩頭的黑色長發,以及那張雌雄莫辨的俊美面龐。
他本就美,非但美,還極為風情,猶抱琵琶半遮面,反倒是更讓人想一探究竟。
這已是停在他面前的第七個男人,一雙看起來從二手市場買來的皮鞋,膀大腰粗,目光肮髒地落到秦翦的喉處,聲音黏膩而沙啞,問道,“多少錢?”
秦翦勾唇笑了,唇色仿似烈火,單手夾住香煙,将其取下,輕輕一口煙圈吹拂在男人的面龐之上,帶着一股凜冽的薄荷冷氣,笑道,“一次三百,包夜一千。”
“跟我走。”男人說道。
秦翦笑容更甚,心底暗自想到,又有一條魚兒上鈎了,正準備邁步之時,突然聽到漸進腳步聲,他低頭望去,一雙名貴的運動鞋驟然映入眼簾。
AJ 斯派克李,市場上售價十萬的限量款,有錢也買不到,這樣的球鞋秦翦也只在畫報上看過,還沒當真看到它被誰穿在腳上
順着那雙昂貴的球鞋往上掃視,修長健碩的腿,雖有些肌肉,但很緊實,寬肩細腰,腰腹有力,一切恰到好處,他的目光掠過這一切,落在那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龐之上時,一時倒覺得這人更有意思了。
很年輕,估摸着跟他差不多大,劍眉星目,十分英俊,就是不知是因為劍眉眉骨過低還是性情如此,看人時便帶了股睥睨的意味,秦翦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清楚在哪來見過,一時又覺得這種人不該出現在此地。
拜托,紅/燈區一條街,A市又有誰不知道這裏是幹嘛的?
聶偃的劍眉緊蹙,身上只穿了件無袖的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分明,先是看了秦翦一眼,目光又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道,“你多少錢?”
“一次三百,包夜一千。”秦翦重複了一遍,下意識避開了這人的目光,望了一眼那老男人,道,“但是是這位先生先來的,你得排隊。”
“我出兩千。”聶偃說道。
秦翦抿了抿嘴唇,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我是個生意人,講道義的。”
“五千。”
“…”
“不是,你這人什麽意思啊?”那男人也火了,望向聶偃,道,“有幾個臭錢了不起?”
“我說五千,給你。”聶偃往短褲包裏摸去,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随即猛地将紙砸到了男人身上,道,“這是我家管家,給他打電話拿你的錢,然後給我滾。”
“你…”那男人稍稍遲疑片刻,急忙拿出手機,撥打了電話,見那邊當真在詢問付款方式之後,只瞥了二人一眼,見好就收,急忙離開了此地。
聶偃轉過頭,目光落到秦翦的桃花眼中,道,“現在能走了嗎?”
“去哪兒?”秦翦問道。
“地方你選。”
地方他選?秦翦心底冷笑,想着這人出手這闊氣,不選個喜來登總統套房他估計都不會知難而退。
誰知道就算是喜來登總統套房,他也不退。
聶偃就叫來了專車,帶他去了南濱路的五星級大酒店,認認真真地帶他入住了三千一晚上的套間,一進房便有一股薰衣草的香氣傳來,秦翦坐在沙發之上,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一時間都快忘了他是來出來/賣的這件事。
他有點想逃跑,但是大馬金刀地半躺在貴妃椅上,遙遙地望着那浴室,卻不自覺地動了動喉結。
這浴室是開放式的,只有一道磨砂玻璃抵擋住所有,隐隐約約他能瞧見聶偃身形的線條,宛如古希臘雕塑一般的健美,是他喜歡的類型,雖然他這人也沒什麽心去喜歡什麽人,但是是他的類型。
秦翦突然不想走了。
有點意思。
次日,清晨的第一道的陽光透過六十六樓的玻璃照射入房內,秦翦揉了揉眼睛,緩緩地起身,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昨日的場景便驟然湧現上腦海之中。
二人喝了些許酒之後劍拔弩張的肉搏,他打不過那人,被扔到床上之時候,拆掉的皮帶綁住了他的手,他那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玩脫了,被扒掉襯衫的時候,心底想的還是如何去抵擋住自己身上的疤痕,然後聶偃看着他的疤痕,突然低頭吻了上去,仿似親吻聖潔之物。
再然後,便是鼻息交錯,突如其來的耳鬓厮磨,他佩服聶偃的肌肉線條,亦感慨這周身上下這般硬的人,竟能包裹得人這般溫暖。
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仿似一場宿醉,秦翦坐着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回過頭來時,才看見床的另一邊早已沒了第二人的痕跡。
合情合理,甚至聶偃這種付錢的沒把他半夜叫起來,讓他滾出去,也算是夠意思了。
秦翦站起身來,耐心地将自己的皮帶扣上,再走了兩步,見到不遠處書桌之上,壓着一摞人民幣,他細心數去,有足足五千塊錢,看似是剛取的。
昨夜對他來說是個特例,不過過程如何,結果一樣便可以了——
這可是整整五千塊,秦月下個月的藥費和生活費,有着落了。
秦翦剛從自閉症兒童康複中心坐公交趕回C大的時候,突然接到了老周的電話,他那耳朵夾着手機,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護着秦月送他的畫,一只手在讀卡器上刷卡,問道,“怎麽了?”
“你怎麽還沒回來,秦翦!”周恒說道,“今天導說要去體育館寫生啊。”
“別催,在路上了。”秦翦往公交車最角落的位置走去,聲音有些悶,道,“不過體育館有什麽好寫的?”
“之前才給你說了,這一轉眼就忘了?”周恒無語了了,道,“市高校男聯賽啊,之前才說讓我們美術系的去給校隊畫畫,宣傳體育精神什麽的,你是我們畫得最好的,導給說了你必須得來!”
“哦——”秦翦點了點頭,道,望了一眼表,道,“還有二十分鐘,到時候聯系。”言盡,便挂掉了電話。
A市的夏日有些熱,他坐在這裏,一身幹淨的白襯衫,看起來跟普通大學生沒什麽差異。
窗外的風景越來越熟悉,他距離C大也越來越近,公交車靠站之後,突然上來了好一幫人,讓方才還安靜的車廂驟然喧嚣了起來,他們一路往後走,目光先落到秦翦身上,驟然一驚,然後坐在了他的前頭,片刻之後,壓抑着的議論聲便從前方傳來。
“诶,這不是秦翦?”
“是啊,美術系那個啊,你說女人長得漂亮那是漂亮,他一個男的長成這樣,真的太他媽奇怪了啊!“
“可不是,你不知道他就靠這個在外面賣的!”一男的一邊回首,一邊目光落到秦翦身上,道,“可讨那些男的喜歡了。”
“光靠長相,不是別人還說他玩得開叫得浪嗎?”又一人說道。
秦翦置若罔聞,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們,手落在自己的褲包之中,摸出了一個老舊的mp3,将耳塞入耳,他手指按來按去,也只有幾首他聽不懂的英文歌,有一首他記得,叫十一月的雨。
十一月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