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
31分
32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就會變得異常靈敏。
窗外的蟬鳴,屋內鐘表的嘀嗒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其實唐音也有點兒不自在,被子蓋到胸前,手搭在肚子上,和電視劇裏一樣非常規矩的睡姿。
她躺着,腦子裏有很多人很多事在亂飄,有許既西和許斯兩兄弟,有許柳槐和老爺子的對話,甚至于還有靳意,靳意為什麽老是不在家?
也許是睡前想得太多,這一晚唐音睡得不好,老是做夢。
她夢到一大家人在吵架,七嘴八舌,一句也聽不真切,反而吵得頭疼。
在床上無意識地翻來覆去。到了下半夜,肚子開始有點墜墜的疼痛。
唐音哼哼幾聲,徹底把許既西給鬧醒了。
一臉懵地看着唐音不斷往他這裏靠,手搭過來,頭也往他這裏拱。原本兩人都睡在床中間,這時他已經快貼上床沿。
許既西緩了兩秒,啞着嗓子問:“你怎麽了?”
回應他的又是無意識的哼哼唧唧。她像蝦米一樣拱起身子彎成一團,一只手摸着肚子。
“不會生病了吧?”許既西湊過去摸摸她的額頭。
溫熱的,應該沒發燒。
他又摸摸她的手。手就有些涼了,跟他熱乎的手相比差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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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既西看着唐音有點蒼白的嘴唇,感覺自己或許猜到點什麽。
他想拿自己的手代替她的幫她捂着小肚子,又怕把人弄醒,解釋不了自己的舉動,于是藏着自己的心思,輕聲叫了叫。
唐音眉心淺淺皺起,卻沒醒。
許既西借了膽,一點點挪過去,抱着她翻了個身。
兩個人又回到床中央。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裏,他把她摟住,手小心翼翼搭下去。大概是手心的溫度讓她嘗到了甜頭,唐音自己把手挪開了。
許既西笑一聲,就維持着這個姿勢再次入睡。
沉沉夢鄉,唐音再沒哼哼過。
再醒時已經是早上八點。
熟悉的濡濕和流動感侵襲了唐音的大腦,她在心裏抓狂,偏頭去看許既西,眼閉着,一只還手橫在她腰上。
唐音顧不得太多,把腰上的手一撇就往廁所鑽。
果不其然,大姨媽造訪。
許既西在唐音着急忙慌往廁所裏沖時就睜了眼,揉着眼睛坐起來,反應兩秒,立刻趿拉着拖鞋走到廁所門前,敲了敲門。
“要幫忙嗎?”
得到一聲委委屈屈的嗯,他就知道昨晚猜得沒錯。
許既西想了想,姑姑許柳琴平時不住在這,靳意不在,奶奶也用不上。
附近倒是有超市。
他于是說:“你平時用哪種?我去給你買。”
但轉眼一想,說了他也不會辨認,改口說到了發照片,讓她自己選。沒等唐音開口,人就已經開門出去了。
“等我一下。”
聲音随着關門聲消逝在風裏。
啪嗒一聲,那聲音仿佛響在了唐音心尖尖。她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這麽被安排了。
唐音整個人放松靠在馬桶背上,突然就覺得許既西怎麽這麽靠譜。她心裏又軟又暖,連帶着激素原因帶來的情緒波動都平緩下去不少。
那邊很快發來照片,唐音選了一個常用的牌子,沒過多久,許既西就喘着氣敲開廁所的門。
可能是這兩天太貪涼,這一次不僅提前,第一天還比以往都要難熬。肚子裏扯着痛,似乎吸幹淨了她所有的力氣,站着痛,坐着痛,就蹲着能好點。
許既西就在門口靠牆站着,一見她出來,視線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個遍。
唐音想到昨晚那杯溫水,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不然她今天得小死一回。
“你還好嗎?”他頭一次見唐甜甜這副滄桑的樣子。
“一點都不好。”神色恹恹。
唐音只覺得難受,出于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亦步亦趨跟在許既西身後,吃早飯,跟家裏的人打招呼道別,再坐上車。
像一個小尾巴。難得這麽黏人。
許既西頭一次體驗這種感覺,只覺得唐甜甜可愛,想抱着她腦袋親幾口。
其實痛也就第一天痛,等到三四天之後已經徹底沒什麽感覺。唐音知道自己活過來了,身體一輕松,思想上就開始滑坡。
天氣實在燥熱,她總是忍不住沾冷水,喝一點點冰的飲料。
這天,唐音伏在客廳的矮幾上,為孫女士的定制做最後修改潤色。
許既西從房間出來就看到唐音光腳穿着短褲直接坐在沁涼的瓷磚上,他眼一瞪就氣不打一出來,走過去強行把人拉到沙發上坐着,自己癱在另一邊。
“你不痛經了?”
“我已經好了啊。”
“哦,是嗎?”許既西眯起眼,目光有殺傷力。
兩個生活在一起的人根本就瞞不住。唐音後勁兒不足,小聲辯駁:“…我已經不痛了。”
許既西瞥她一眼:“你要是下次痛經再在這要死不活的,我就揍你。”
惡狠狠的。
唐音縮了縮脖子,想:許既西已經徹底入侵她的生活了。
八月,唐音的生日就要到了。
有朋友替她招呼了一場生日聚會,地點在近郊的小別墅裏,是專門出租辦party的。
唐音問許既西要不要去,許既西問都有誰。說了一大串,都不太認識,且大都是女孩。
許既西搖頭,直接拒絕了。
她的朋友除了蘇安和他一個都不認識,再者,女孩子衆多,她們嗨,他也不太想擠進去,也許她們還玩不開。
“早點回來就行,我去接你?”許既西說。
“好啊。”
定制的工作在生日前正式完成,曾女士的妹妹對成品更加滿意,眼中的喜愛更加濃郁。
兩個人還加了私人微信,聽說有機會還要找唐音設計。
宣傳工作室的目的就此達到,宋安白人逢喜事精神爽,特意買了下午茶犒勞大家。
工作室裏悠悠衆口也就順利堵住,之前在群裏指桑罵槐的,直言諷刺一時間都埋着頭裝鴕鳥。
季佳偷偷跟唐音吐槽了好多次,但唐音想起自己那晚的難過,突然就覺得不值當。
管她們的嘴幹什麽,又管不住。
做好自己就好。
這天唐音在中午搭蘇安和的車去近郊,蘇安和來家裏短暫地坐了一下。
臨走時還問許既西:“我把你老婆拐走啦?真不去?”
“不去。”
她看他的眼神,許既西有種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的感覺。
門一關,家裏安靜下來,只響着淺淺的空調聲。
許既西打開外賣軟件給自己訂了份外賣,在等待午飯的途中也沒閑着,一直在尋找合适的花店。
終于找到一家,看着很滿意,跟店家聊了幾句之後便訂了晚上送達。
許既西美滋滋,簡單吃了飯後就在陽臺曬着太陽癱癱。
他的心裏熱着,連帶着對譜曲也有不少靈感,所有的靈感堆積在一起沖破了一個阈值。
從懶人沙發上騰地站起來,去了書房。
只是沒想到,下午,家裏來了位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邵白情敲第二次門時,屋子裏終于有了動靜。
半開的門縫裏露出許既西愕然的臉。
好在他沒愣太久,反應過來之久立即把人請進門。
“媽。”
“嗯。”
邵白情只來過這兒一次,還是婚前。此刻她把手裏拎的袋子放下,打量着這套生活氣息重了不少的房子,問:“音音不在?”
許既西:?
“她去參加朋友給她辦的生日聚會了,晚上才回來。”您不知道嗎?
後面那句,許既西沒問出口。
邵白情明顯有一瞬間的愣神,随即點點頭。
兩個人本來平時交流就少,上次電話裏争執過後更沒有聯系。
不知道…也是正常。
她淡淡笑了笑,坐下來,接過許既西遞來的茶,象征性地問了幾句生活情況。
岳母和女婿能有什麽好談的,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唐音,沒出三句,話題便聚集到了唐音身上。
邵白情的視線掃過桌上淩亂的手稿,認出來,這應該是孫家那邊的設計。
邵白情說:“她工作順利嗎?”
許既西的目光随之也落在這些手稿上,實話實說:“不太順利。”
“前段時間甲方不滿意要取消合作,眼睛紅了好幾回。”
他想起她眼睛紅得像兔子時的樣子,倒硬是沒掉下幾滴眼淚來。一時不知道是該說她堅強還是不堅強。
“不過最後還是搞定了,那邊挺滿意的。”
邵白情沉默下來。
知道朋友在這家工作室訂珠寶并且設計師還是唐音是個偶然。
對第一次的稿子不太滿意時,好友在聊天當中潦草說了幾句。
她就記在了心裏。
後來朋友要再去看二稿,她就以想讓女兒到公司來上班,但孩子倔,不願意來,得吃點苦才知道家裏公司的好為由,讓朋友拒絕這次合作。至于珠寶設計工作室,她再另外替她找一家。
沒想到朋友的妹妹倒是一眼看上了設計圖,私下聯系了唐音。
邵白情沒多說,只告訴許既西有這回事兒。
許既西已經愣住,想自己大概知道了唐音那次情緒急轉直下的原因。
“她還挺難過的。”
穿堂風把矮幾上的紙張吹得嘩嘩作響,險些飄走,許既西拿東西把它們壓住,“不過,最後那邊也很喜歡她的設計。”
這話裏有情緒,邵白情聽出來了:“所以,你也覺得她可以留在外面的小工作室?”
這前後可沒有什麽邏輯關系,不過他還是回答:“看她想法。”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他看了眼這些稿子,說:“唐甜…唐音她廢寝忘食畫這些花了很多時間。”
邵白情覺得好笑,“你是在替她說服我?”
“沒有。”許既西看了一眼手機,鎖屏赫然躺着一條消息,已經是十五分鐘以前發的。
【只想當鹹魚】:再過一會兒來接我吧。
附上一張乖巧等待的表情包。
許既西心癢了,想現在就出去開車,可惜不行。他擡起頭,認真對邵白情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努力不該被無理否定。
邵白情似乎笑了下,評價:“小孩子心性。”
許既西沉默着不去反駁,看了看外面的豔陽天,在想邵女士到底什麽時候走。
唐甜甜會不會等急了。
邵白情也沒什麽要說的,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袋子,“給她的生日禮物,幫我轉交一下吧。”
袋子上還印着某高奢的定制logo。應該是很久之前着手準備的。
許既西送邵女士出去,一時心情複雜。
他把邵白情送進電梯,也沒回家,在電梯外等了一會兒才自己按電梯去地下車庫。
許既西有點生氣,不想跟邵女士一個電梯。
作為唐甜甜的媽媽,她怎麽能自己來給女兒的事業下絆子呢?
她不會心疼嗎?
正想着,手機來了消息。
【只想當鹹魚】:你在哪兒呢,怎麽不回我啊。別的小朋友都被接回家了!
【只想當鹹魚】:委屈巴巴表情包。
許既西把手機快盯出個窟窿,直覺唐音有點反常。
一個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蘇安和。
許既西下了電梯往車庫走,“唐音呢?”
蘇安和:“有點醉,剛剛鬧騰呢。你什麽時候來?”
“在路上了,很快。”
“那行…”電話沒斷,那邊還傳來蘇安和氣急敗壞的聲音,大概是在收拾唐音——
“…老實呆着,你老公一會兒來了。”
許既西聽着心裏一甜,诶嘿,得勁。一腳油門下去,壓在超速的邊緣。
到的時候天邊還鋪着橙紅的晚霞,整個別墅被照成暖橘調。別墅前的草坪上布置了燈串氣球之類的裝飾品,像模像樣一個生日聚會。
蘇安和率先看到許既西,激動地沖他招手。
周圍的人原本說說笑笑,玩着游戲吃着燒烤,見狀全都把目光聚集。
唐音趴在桌上有點昏昏欲睡,她原本醉得不算兇,蘇安和又強行讓她喝了解酒湯,趴這麽一會兒已經緩過來了。
眯着眼睛看許既西往這邊走,晚霞鎏金般的光映在他身後,襯得人越發溫暖清濯,連頭發絲都在發光。
真好看啊。
蘇安和聽見,翻了個白眼,在許既西過來時把唐音拉起來往他身上一推。唐音站不穩,直直落盡柑橘味的懷裏。
“行了,跟你的帥哥回去吧。”
今天場子裏來了不速之客,唐音一番醉酒,蘇安和已經伺候夠了。
唐音任憑許既西把她摟在懷裏,委委屈屈去看蘇安和。
恰是這時,不速之客自屋中出來,見到許既西,笑着喚了聲。
“許既西,你來接音音嗎?”
她走近,很熟絡的樣子,“婚禮的時候沒來得及跟你搭話。你還記得我嗎?”
蘇安和翻個白眼,正想阻止。
許既西沉默着,似乎真的在回憶,結果最後說:“不太記得了。”
“我翻相冊才想起,我們以前參加數學競賽時當過對手的,我們站在同一個領獎臺上的,我是于菡。”
蘇安和又是一個白眼,于菡今天是來砸場子的吧,明知道唐音不歡迎她,下午還跟着共同的朋友過來陰陽怪氣。
現在倒好,憶起往昔了。唐音讀書時最不好的就是數學。在這兒跟人家老公聊數學競賽是吧?
媽的。蘇安和想上去梆梆給她兩拳。
于菡眼裏亮晶晶地看着許既西。
許既西:“是嗎?抱歉。”
好!
蘇安和真想拍手叫好。
她沒給于菡更多找存在感的機會:“許既西你帶着唐音回去吧,這邊差不多結束了。”
唐音安安靜靜,全程沒說話。反而到了車上,不肯系安全帶,就看着許既西。
“你真的不記得她啦?”唐音知道于菡數學很好,高中三天兩頭出去競賽的事情是有的。
許既西:“……”
他沉默這兩秒,唐音懂了,他明明就記得。
也是,離開高中也不算太久,就算看着她想不起來,人家都點明了,肯定還是有點印象的。
“那你怎麽剛剛不說?”
“你們關系不好?”許既西答非所問。
唐音說:“嗯…算是。”
許既西笑了,“那我當然站在你這邊。”
他笑得太好看了,說的話也太動聽了。那瞬間,唐音感覺自己被擊中。
她借着酒勁,跪座椅上,湊過去捧住許既西的臉,閉着眼睛親上去。
許既西僵着脖子,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唇上,溫熱濕軟,呼吸聲讓他的心跳變得燥動。
正想伸手抱住她加深這個吻,始作俑者嘿嘿一笑,退回座位去系安全帶,系好之後看着他,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許既西:“……”真想揍她。
回去不像來時那麽急躁,車速适中,到了公寓,小區裏的路燈一個接一個亮起,朦胧的光暈照亮他們回家的路。
回到家,許既西正想讓唐音去洗澡,轉身就見她盯着桌上的禮品袋子。
想了想,還是說:“這是媽送來的,祝你生日快樂。”
“哦。”唐音裝作不甚在意的表情,摸也沒摸那袋子一下,徑直往房間走,“我先去洗個澡。 ”
可許既西分明聽到了幾聲偷偷吸鼻子的聲音。
他嘆口氣,把提前送到的花拿出來。
唐音出來時發尾還在滴水,熱水澡讓她有點口渴,想去廚房找點喝的。
沒想到一出來就看見餐桌上的一大束滿天星,中間夾着幾朵別的,白色的,簇成一團,唐音叫不出名字。
她走過去把花抱起來。很大一束,幾乎把人擋了個全。
她從側邊探出頭來,驚喜地問:“這是給我的嗎?”
許既西點點頭,“生日快樂。冰箱裏還有蛋糕,吃嗎?”
許既西覺得唐音大概不會吃了,方才聚會上的東西他看了,五花八門,看着賣相都不錯,她一定已經吃飽了。
哪想到唐音思考一陣,竟說:“要吃。”
買的冰淇淋蛋糕,外面的奶油涼涼的,并不膩人。唐音一身熱氣,吃着正好給自己降溫。
她一邊吃一邊看着花束裏的特別的那幾朵花,好奇:“中間這些是什麽花?”
“油桐花。”
唐音暗道自己沒見識,都不認識這花,打破沙鍋問到底:“花語是什麽?”
油桐花啊。
“自己查。”許既西說。
油桐花花語:情窦初開。
勉強算個二合一吧(頂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