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邊境守衛軍是帶着沙塵來的,那些黃色的粉末,飛揚在道路上。
瑪雅沒有來,來的是一個長相普通、身高也普通的女人。
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應的,楚漁對她獻上來的東西有着一些期待。當幕布被揭開,露出其中的石板的時候,他心中竟然沒有多少驚訝。
他等這塊石板很久了,這裏的時間本就無法被輕易計數。
一塊石板。上面篆刻着烏托迦的古語言,它代表時間、空間與流動,正是這塊石板把楚漁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楚漁本以為石板會藏在深不見底的海底,可人們卻是在沙漠中找到了它。
巫師的解釋與楚漁的話沒有多少差異,但他提出,這種東西對他們沒有任何益處,被居心不良的敵人利用了更是不好。所以,他們要把這塊石板封存起來。
其中一位巫師稱,石板上的魔法來源于“土”,能夠克制它的是廣闊無垠的鹽之海。
他們要把石板丢到海裏去。
楚漁和貓,也是在斐濟的海底發現它的。石板散發着瑩瑩的光亮,正是為了吸引它們。
也許,他可以通過這個回家。
楚漁請求讓他一同去,國王雖然表示不解,但還是應允了。由于大雪封城,他們決定在雪化之後再劃向大海。
也許能回家,也許會向之前那樣,去往另外一個地方。膽怯與迷茫是不可缺少的,想着這回事,楚漁連回房間的步伐都是猶豫不安的。
毛團縮在被褥裏,聽見人類的腳步聲,從被子下面探出一部分身份,亮堂堂的寶石眼彰顯它的可愛——它早就知道自己很讨人喜歡了,所以特意露出這一部分。
可是人類連眼神都沒有投給它。
毛球憤恨地跳到對方的肩膀上,占據了有利地形,可它這麽輕,和蒲公英沒什麽兩樣。毛球伸出自己的小腳,拼命地踩踏着人類肩膀上的肉。肉不多,薄薄一層下面是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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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漁被踩得癢癢的。自從黑色動物變成了毛球,他就覺得對方越來越可愛了,簡直和小黑一樣可愛。
“小貓呀小貓,”楚漁自言自語,可愛呀可愛。
楚漁關注着天氣,等待着大雪全部融化的那一天。
或許是許久都不見神找上門來,毛球的膽子逐漸變大,體型也慢慢地恢複了。它變得越來越大,一開始是普通貓咪的大小,然後是豹子那麽大,繼續往上長,占據了半拉屋頂。楚漁的視線不得不往上,仰視着高大的對方。
彼時,王宮裏發生了一件喪事,一位妃子的孩子因為誤入水塘,溺死之後第三天才被別人發現。雪從石塊上融化,人們才發現了對方遺落在邊上的首飾。
大雪與冰霜解凍之後,大海重新變得廣闊,無邊無際。一艘小舟孤苦地漂泊着,借着船夫的手,楚漁踩到了船板上。石板安靜地躺在一邊,和一塊普通的石頭沒什麽差別。
楚漁是偷偷地出門了,怪物是個不太壞又不太好的家夥,它像小孩子一樣執着,也很擅長生氣與欺負他,如果那東西知道了,楚漁肯定走不了。
船夫搖橹搖到了遠離岸邊的地方,同一開始說的那樣,他們要把石板丢進海裏。
楚漁抱起石板,它的重量壓在臂彎上,沉沉的。
“往下丢就好了?”他朝對方确認道。
船夫,也是巫師,點了點頭。
天地唯一,時空流轉。
石板改變了命運。
楚漁想弄點血出來,但咬手指沒膽量,割一刀又怕疼,他只好拜托巫師用針給他戳一下。楚漁眼睛還沒閉上呢,血珠子就已經從皮膚下出來了。他尴尬地朝對方笑笑。
巫師只負責把石板送到海底,他知道眼前的青年是陛下的貴客(附帶品),所以只是口頭警告道:“以血液作為媒介,往往會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楚漁悶悶不樂,“我知道。”他會來到這裏,到底是誰的錯啊?
怕血珠幹涸,楚漁又用力往傷口處擠了擠。眼淚那麽大的血滴,被他按在石板上。
……
無事發生。
楚漁的尴尬更盛了,難道是血太少了嗎?他又摁了摁,石板卻變成了吸血鬼,從他的傷口裏拿走了更多的血,可依舊是沒有任何動靜。
楚漁幹巴巴地問:“……它壞了嗎?”
下一秒,他變得兩手空空。
石板吸引着他,把楚漁推翻進海中央。
窒息的感覺是什麽,楚漁不清楚。在掉下水的那一瞬間,他感到自己整個人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拉了一下,他滾進了漩渦裏,四面八方都是七彩的,讓人眼花缭亂。
很不湊巧,楚漁暈車暈了二十年。
等到撞到了地上,這混亂才勉強地停下來。但令人感到悲哀的是,這個“地上”,指的是水裏的地上。
好不容易從水底爬到了岸邊,楚漁驚訝地發現,石板因為重量沉在水底。
這個穿越的關鍵,竟然跟着楚漁一起來到了這裏。
石板的重量,令人吃力。
楚漁在岸邊擰幹自己的頭發和外衣,但也只是在做無用功而已。他環顧四周,天地依然一片黑暗,天空中的圓太陽諷刺地笑笑,楚漁根本就沒有離開烏托迦。
楚漁真是不信邪了,他幾乎是下了決心,給自己血液充盈的指頭來了一口。原先的傷口剛剛治療好自己,又被它該死的主人破壞了縫合口。
他在石板上劃下重重的一筆。
石板嗡嗡地發這聲音,它的流光緩慢二迅速地流動着,包裹着楚漁,帶着他去往另外一番天地。
水,無盡的水。
楚漁出生的時候,老媽對着他看來看去,說他命中缺水,所以給他取了個“漁”來補一下。這下可好,水水水,海海海,他的人生都要被水毀滅了!
世界陡然轉換,他仍然無法正确地呼吸。如果楚漁是水生動物的話,處境必然不會如此狼狽。
這次的水比上次要深,他摸不到邊界,徒勞地揮動手臂。
有什麽“抓住”了楚漁的脖頸。
水中的巨獸叼起楚漁的後頸,尖牙被它收了起來,但仍然會制造痛感。
離開水底、得到呼吸的楚漁狼狽地咳嗽着,鼻子和嘴巴裏全都是鹹鹹的海水。他離開了水,重新活了過來,隐約間的錯覺告訴他,沒有水,他才能永遠地活下去。
眼前有一陣模糊的影子。
楚漁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才發現是黑色動物。它也完全濕透了,因為是實心的,所以模樣看着格外好笑。
怎麽這樣……!
一聲招呼也沒有打過、約等于偷偷溜走的楚漁,沒想到又在此刻撞到了對方。
這也太倒黴了。
人類青年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變得潮濕而黏噠噠的臉,眼神逐漸心虛。
黑黑色動物想要甩毛,但這個動作半途而止了。一陣波點般的黑光閃爍着,“山豹”消失了,出現的人形高而黝黑,雜亂的黑發是撈出水來的海藻,貼着頭皮而行。
楚漁的思維常見地打成了一團亂麻,他還沒想好這到底是為什麽,對方就跪下來,抱住了他。
冰冷的皮膚,簡直像雪一樣。
他的眼睛,是莎麗花加上熔漿燙化的。
男人箍緊了他,那熟悉的不甚熟練的動作,幾乎不考慮脆弱的人體。
楚漁分出了黑色動物和他的家養貓,對方的鼻子在他頸間嗅來嗅去,嗅到了外來者的氣息。
貓總是很排外的,所以很多人如果養上≥2只貓的話,很多時候都避免不了貓咪之間的大戰。
雖然之前還在擔心貓的別有用心,可是他們闊別好久了,重新見到故人,楚漁鼻頭一酸。
天哪,他都不知道離開家多久了。
楚漁拍拍對方的後腦勺,它的頭骨太圓了,而楚漁的後腦勺則是扁扁的。
【你去哪兒了?】貓的眼神看起來很純真,但純真的眼神放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實在是不合适。楚漁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但貓很識趣地變成了小黑貓。
楚漁麻順地去撫摸對方溫暖的皮毛,他開始辱罵該死的石板。
“我真是想不明白了,為什麽每一次落地都不是地球。”他的惱怒言于溢表,撸貓的動作也變得粗糙了起來。
最可怕的問題是,跳轉了三次,他們永遠在烏托迦。
楚漁埋怨完,終于想起遠在奧瑞托迦的黑色動物了。
他先是被萬惡的村民綁架,然後又被可惡的黑色動物綁架,這就是他的凄慘遭遇。
楚漁沉思着,他戳了戳貓,“你這個種族有多少人……嗯……貓呢?”
貓也不惱,順着坡就承認自己的種族是貓了。
【不清楚,我們都是自然孕育出的,也許會有相似之人。】
楚漁想了想,肯定道:“那還是你最可愛。”
石板靜靜地躺在地上,它雖然不會出聲,卻彰顯着自己的巨大存在。
貓說:【也許是定位的問題,我來試試。】它心中也內含焦躁,不知道山崖上的結果如何。
血滴再度落下,楚漁則緊緊地抱着貓。
這是第四個地界。
天空仍然一片黑暗,它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只是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