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因為不想過上之前那樣凄慘的生活,他們不得不在奧瑞托迦定居下來。之前的合約還有效力,黑色動物繼續充當着這裏的貴的鬼神。
研究魔法文字從未成功的楚漁,發現自己的畫技精進了不少。這裏只有油彩一樣的顏料,而他以前從不畫這種類型的畫。
鮮豔的彩油從畫紙上流淌下來,楚漁畫了一副風景畫,主題是王宮的花園。畫完之後,他得意地欣賞着自己的手藝,頭一次在畫作邊上題了自己的名字。
黑色動物問:【這個是什麽?】
楚漁的心裏還咽不下那口氣呢,他不說話,裝聾作啞,哪怕對方用頭(全身縮小版)去撞他。
黑色動物叼着這幅畫滿地跑,但是沒有人認識上面的文字。
……
楚漁正打算熄滅小夜燈前,在窗簾後面瞥見一雙燈泡似發亮的雙眼。
“幹什麽?”
黑色動物把畫一推,擺明了是要知道答案,它只知道那是兩個單字,應該是人類的名字。
筆杆在楚漁的手指間上下搖晃着,它不敢轉動,怕染料沾到自己身上。他現在穿的,是一件雪白的絲綢襯衫,連扣子都是淡淡的白沙色。
得不到答案的黑色動物氣憤地在庭院裏跑來跑去,可憐的花兒,可憐的草兒,紛紛成為它的腳下亡魂。
楚漁看着它,還以為它在撒歡。大型動物的撒歡實在是太恐怖了,還好他養的是貓,而不是狗。
……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呆的時間一點點變長,可是回去的方法依然沒有一點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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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唐明端,小貓,在他視線外太久了。
只要是人,都會害怕孤獨的。
楚漁在這裏認識了新的“朋友”,可他依然感覺自己的另一半被留在地球上,他小小的家庭,老家碧綠的田野,清晨吹拂過的涼爽的早風。
他只能想方設法去抑制自己的思念。
楚漁花了很多的時間去上課,他學習了烏托迦漫長的歷史以及其中發展出來的人文,說實話,這十分枯燥,他只會記住其中的一部分。
“早啊。”歌查德朝楚漁打招呼。
歌查德是一個又瘦又長的男人,兩片臉上都有着少量的雀斑,他的父親是三位財政大臣中的其中一個。
楚漁回以招呼,他們兩個加快步伐,在上課鈴打響之前到了教室。今天的課程是文字的衍生,是節玄妙的課。
楚漁基本上認識了這裏的文字,讀寫還行,聽寫的話可能還做不到。他把石板上的那幾個字翻來覆去地拼,但有可能是少了幾個,咒語根本沒有起效過。
他也請別的法師嘗試過,答案依然是一片空白。
楚漁花了大量的時間在這些課程上,他又一次忽視了黑色動物。
這個國家的守護神踩在宮殿最高的地方,俯視着地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其中就有它的人類。他起初還在和一位女同學一起說笑着,可只是在幾秒鐘之間,他突然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
宮廷醫師怯怯不安地看着這只鬼神,雖然大部分時間裏它都顯得十分和平(與其它鬼神相比),可對方的眼睛裏流淌着岩漿般的怒火。只一瞬間,醫師便失去了他為其診治的那條胳膊。
他被吓得面無血色,連忙退下。只要來得及把胳膊接上去的話,他就還是一個完整的人類。
房間裏的人都退下了,他們不敢再冒犯這只怪物。寬闊的卧室裏就只剩下這龐然大物,它的鼻翼猛烈地煽動着,吸取着空氣裏淡淡的腐朽的氣味。
人類若是和鬼神呆在一起太久了,這就是後果。其一是形态與精神上的扭曲,其二是生命上的流逝。
鬼神看着他飼養的人類,圓圓的臉蛋和眼睛不再,看上去像一張慘白的紙片。它湊上前在對方的脖子和衣領裏嗅來嗅去,怎麽也撲不散那令人作嘔的氣息。
黑色的動物融化成了一灘黑泥,它重構着自己的身體,“人類”是大路上最為穩定的形态,成為人類,就代表着失去力量。
它把自己變成了人類,又高又大,可是細枝末節還不能更正得很好,像個妖怪,在夜裏會吓到孩子。但人類一直耷拉着眼皮,還沒有睜開來看他。他變得不再輕盈,不再充滿強烈得喜悅與憤恨,他變得越來越像石像。
人類因為濃烈的鬼氣病入膏肓了,而且他們在一起的距離太近,時間太久。
世界上有很多奇妙的藥草,可以溫養這脆弱的身軀,但它們都在生命神翡的花園裏。翡是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的高貴女神,她是所有生命的起源。在她的花園裏,長着所有的靈丹妙藥。她庭院裏的蓮花,能讓人長生不老,哪怕只是一株小小的白玉蘭,也能讓人青春永駐。
但翡的花園建立在死亡神艾嘉爾德的心髒上,艾嘉爾德憎恨世界上所有低劣的生物,他曾不止一次想要消滅世界上所有的生命。
時間萬萬年,從沒有生物能從翡的花園裏摘得任何一株植物。
黑色動物的心一下子變得很沮喪,它找來別的藥草,讓醫師們研磨成粉末,制成魔法藥水,可那只是延緩的計策。
……
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會走向死亡,只是是現在,還是未來。
楚漁難得從床上下來,他看着遠方出神。花之都,從不凋謝的花的王國,讓人覺得自己的生命也永遠不會凋零。他聽說過,這裏的蓮花有的能活一千年,但它并不是一直開,一直開,開到死,它只是凋謝了,以種子的形态在池底活一千年。經過那麽長遠的孤獨的時間之後,等所有期待它的人都死光之後,它才重新開放。
這就是蓮花的千年。
瑪雅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楚漁的情況,專門從邊境跑來看他。
“我只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她的意思是,生與死,都是天注定的。
楚漁有些懊悔,他已經感受過相似的痛楚了。媽媽捏着他的手,就像小時候哄他睡覺那樣安慰着他。那一次,他的病好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也如此幸運。
或許是太想念媽媽了,睡到半夜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中也捏了什麽,他睡着,又醒着,在疊加的狀态裏,捂着那雙不知何人的雙手。
那真是雙冰冷的手啊,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否也是個冷冰冰的人。
楚漁做了個夢,夢見天上色澤溫柔的月亮,不久之後,星星從天際降下。
望着那柔美的天幕,他的心中變得無比歡快。
《やがて星がふる》,至今為止的我最愛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