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聽着老板在會議室裏大喊大叫,暴跳如雷,楚漁悲哀地想,他這周估計都好不了了。
楚漁是土生土長的東城人,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大學畢業之後就找了家游戲公司當原畫設計師,從此過上了被策劃指天指地指垃圾的日常。
上周推出的典藏皮膚收獲了一波惡評,楚漁雖然不是這個典藏皮的設計師,但他作為原畫的其中一員,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煩嘞。他摸了摸鼻子,內心都不知道飄搖到什麽地方了,表面上還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又遇上了下雨。因為打的太貴,會讓本不富裕的他更加的雪上加霜,楚漁總是坐公交到文澤站,再走回去。步行的路程要花十五分鐘左右。
地面濕漉漉的,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踩進什麽坑裏。風把垃圾從桶裏吹出來了,一堆堆的,淌在地面上。全是剛從電線杆上撕下來的小gg和碎了的黑色垃圾袋。
路過報亭的時候,楚漁接到了老媽張文英的電話。張文英叨叨了一通,末了就丢出一個炸彈來,“小漁,下個月要祭祖,別忘了啊。對了,叫上明端一起來啊,今年他們家和我們一起擺蠟燭。”
張文英口中的明端,全名唐明端,是楚漁從小學開始就一條褲子的好朋友、好鄰居。但尴尬的是,上個月他向楚漁表白了,從那天起他們就沒再聯系了。
楚漁當時回答:你很好……但是對不起……
十分感動,但仍然拒絕了對方的告白。
被十動然拒的唐明端啞口無言,說願意等楚漁回心轉意。恐婚恐育的楚漁等對方背過身,麻溜煙兒地就跑了。
面對老媽熱情的邀約,楚漁含含糊糊的,直到挂了電話,也沒給一個準确的答複。他想着,到時候再說吧,能拖就拖,楚漁還沒想好怎麽和唐明端說話呢。
夾着雨的風呼呼地吹,楚漁打了個噴嚏。
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團東西,像巨大的毛毛蟲,又像一堆餐巾紙。
楚漁繞着那東西走,可剛走過邊,就聽見微弱的叫聲。虛虛的,很輕易地就被風雨的聲響掩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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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漁的耳朵動了動,他分辨着剛才的叫聲。有點像小貓,但他又不是很确定。
楚漁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把光往那地方照了照。那黑乎乎的一團東西看不出什麽,可是聲音又确實是從這裏面冒出來的。
楚漁用樹枝挑了一下,露出對方的腦袋來。
是小貓。看上去也就兩個月的樣子,毛全都黏在一起,眼睛閉着,只有嘴巴裏在發聲。
看見對方的可憐樣,楚漁一下子就心軟了。可是他沒動,他怕自己帶回去,得到的消息卻是救不活。
雨點噼噼啪啪地砸在傘面。天氣預報說,臺風已經登陸東城了。接下來幾天,也不知道水要漫到何處去。
小貓突然不叫了,它軟塌塌的一團躺在楚漁的傘下面,氣息越來越微弱。
楚漁咬了咬牙,把小貓放進了他的背包裏。他把包放在前面,打了輛出租車去寵物醫院。
到了醫院,他就把小貓教給那裏的醫生了。楚漁臉上木木的,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他的眉毛、眼睛、鼻子都長着一副寡淡薄情的樣子,但心裏想的比誰都多。
半個面癱罷了。
楚漁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護士讓他去前臺教一下錢。
楚漁:“貓怎麽樣了?”
護士說,情況還好,這幾天好好養着就行。
“它身上有跳蚤,不過你還是兩天再給它驅蟲吧。”
楚漁點點頭,同時接受了把小貓留在這裏的提議。他自己家裏什麽都沒有,醫院這邊不僅有吃有住,還有醫生。
“我想問問,這邊有找領養人的通道嗎?”楚漁并不打算養貓,所以,找一個善良且耐心的飼主是最好的選擇。
護士面色微慮,“有是有,但領養田園貓的人很少。”
楚漁也知道,在很多人眼裏,土貓是不值錢的。
……到其他網站上也發發領養吧。
楚漁跟着護士去看小貓,他撿回來的黑色小貓蜷縮在籠子的軟墊上,眼睛半睜着,尾巴盤成一個小圓。
護士說:“只有一只眼睛的話,被領養的機率可能會更少。”
“一只眼?”楚漁表現出了詫異。
護士一臉奇怪,“你沒發現嗎?”她打開籠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撥了一下小貓的臉。漆黑的毛發下面藏着一只眼睛,并不是缺少了左眼或是右眼,那張臉上只有一只位于中央的眼睛。
是畸形啊……
楚漁更加可憐它了。
護士忙去了,楚漁就站在籠子前面看這只可憐的小生物。被吹幹的毛發相當蓬松,像一小團風滾草。他的目光柔和地注視着對方,心裏卻有點想哭。
如果沒有人願意領養它的話該怎麽辦呢?楚漁在宣傳手冊上看到,沒人領養的貓會被放走的,而它長成這樣子,說不定還會被同類、被人欺負。
楚漁的骨子裏有幾分遺傳自老爸的多愁善感,而這性格時常被老媽诟病。
“要好起來哦……”楚漁嘟囔着。
小貓半耷拉着眼睛,黃澄澄的眼珠一動也不動。
貓看着眼前的人。
貓記住了。
……
……
楚漁在幾個聽說很有用的平臺上發了領養,內容如何相告,每一個都沒什麽流量,幾乎無人問津。就算有評論,也是一些讓他好好選擇領養人的。
他連領養人都沒有呢,又怎麽談得上去選擇。
楚漁等了有一星期,依舊沒得到什麽答複,反倒是找他領養小貓的人還有好幾個。
面對這種情況,楚漁真的忍不住嘆氣。寵物醫院他也不敢繼續住下去了,一天要一百塊,他那點小工資刨去水電生活費,本來就沒多少。
買了醫院推薦的貓糧,楚漁就把小貓帶回家了。
貓糧一袋要一百五,也就三四斤,貴得他肉疼。楚漁本來想去網上買,但醫生說,最好不要一下子換糧。搞不靈清的楚漁腦袋一昏,扛着那一袋貓咪寶就回來了。
走到家了,他才滿頭黑線地發現自己在短短的兩小時內,又虧空了兩百多。
楚漁不會開車,是打的的。因為攜帶寵物,他打電話問了三個才找到願意讓他帶貓坐車的司機,車費自然也要貴一些……
背着貓包、抱着貓糧的楚漁兩腳顫顫地爬回了自己位于八樓的家,這小區太老了,當時建造的時候壓根沒裝電梯,住八樓的楚漁只能把心酸都吞進肚子裏去。小貓很乖,又或許是太害怕了,在紙箱子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楚漁一放下箱子,把口子打開,小貓就一溜煙兒地鑽到沙發底下了。
楚漁拿塑料碗給對方分開裝了些水和貓糧,就擺在牆邊上。昨天晚上他查了查綁架的流浪小貓到家後應該怎麽做,網友告訴他,先放貓自己一個人呆幾天,等它熟悉這裏了,願意和人接觸了再去觸碰它。
楚漁已經做好小貓半個月都不搭理人的準備了,但他心裏又很怕,怕對方不僅不出來,還會偷偷跑出來撓他。楚漁真的很怕驚吓和疼痛,自從他小學時被跳大繩的麻繩抽到,腫了好幾天之後,他就開始怕疼了。
社區裏有很多貓暴起傷人的事情,楚漁隐隐有些擔憂。
這一天晚上,楚漁沒有睡好。淩晨兩點鐘,他從房裏出來,站在客廳裏,沒開燈,也沒打開手機,就默默地站在原地觀察着客廳。碗裏的糧食已經空了,楚漁怕自己倒的太少了,又連忙給對方續了點貓糧,換了一盆水。
做完這一切,他才真的睡着了。
黑暗之中,獨眼的黑色生物從沙發底下慢慢地爬了出來,黃色的眼睛在陰暗之中幾乎能發光。它慢吞吞地走到牆邊上,有些嫌棄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塑料碗裏的東西。
“喵~”貓怪異地叫喚道。對于貓來說,貓糧的味道很怪,帶着壓制過的魚腥味。質量也很差,完全是貓不會吃的東西。但是貓太虛弱了,虛弱到必須住在人類的家裏,接受人類的照顧。
貓習慣性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它想,能夠照顧它,是人類的福氣。
偉大的深淵之主,萬衆敬仰的漆黑之神,執掌命運的紡線詩人……從今天開始做小貓。首先,它要适應糟糕的人類選擇的糟糕的食物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