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魔(四)
第三十二章夢魔(四)
這夜,青兒早早的睡下了,就睡在了司憐兒隔壁的房間。
但,孟子淵他們所住的房間卻離此處稍遠。
夜裏,烏雲半遮月。
清風緩緩幽遠長。
孟子淵的腦海裏飄蕩着義莊那位大叔所說的話,怎麽也無法靜下心來在茶榻上打坐。
思來想去很久之後,幹脆起身,穿好鞋,來到了屋外院子裏,看着月色,靜思。
就在這時,一團大約有木瓜大小的灰綠色雲團,散發着微弱的、幽幽的暗綠色光芒,悄然無聲的潛入了孟子正、孟子禹、亓元禮等人睡覺的房間。
彼時,這個世界依舊看似很安靜。
萬家燈火,萬家眠。
令其他人沒有想到的是,不多一會兒後,孟子禹向入了魇一樣,閉着眼睛突然一下子,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一把拿起孟子正的清風劍,“锵……”的一下子,拔出劍鋒,就朝亓元禮劈頭蓋臉的砍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別離劍像是感知到了危險一樣,沒有任何遲疑,從亓元禮的身側騰空而起,直接擋在亓元禮身前。
頓時,兩劍相撞,發出了撞擊的聲響。
孟子正和亓元禮被動靜驚醒,“唰……”的一下就睜開眼,起來了。
孟子淵聽到了屋內劍擊的聲音,頓感不好,光速回到了房內。
剛好就看到了,孟子禹正手持着清風劍,與護主的別離劍在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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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此時的孟子禹,眼裏空洞無神,貌似還冒着若有若無的幽幽綠光,很明顯不是正常狀态。
孟子正不禁冒了一身冷汗,震驚之餘,趕緊一把拉退了孟子禹,順便召回了清風劍,讓清風劍回到了劍鞘,乖乖的回到了原位待着。
亓元禮也連忙撤回了別離劍,以免別離劍誤傷了孟子正。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衆人都來不及細思,就遵照本能做了。
“什麽情況?”孟子淵有些錯愕,有些擔心,問道。
剛準備叫醒孟子禹,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口。
亓元禮就給孟子淵遞了一個眼神,意思是“不要叫醒他”。
“這絕非子禹的本意,我可以向你保證!”孟子正滿臉的憂心、慚愧,向亓元禮抱拳一禮,深表歉意,賠禮解釋道。
孟子淵擔心自家弟弟的狀況,憂心忡忡的來到孟子禹跟前,舉起了右手,刻意在孟子禹的眼前晃了晃,觀察着孟子禹的反應。
但此時此刻的孟子禹就像一個被操控了的木偶一樣,立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沒了魂魄,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亓元禮似乎并沒有把剛剛的“意外”放在心上,上前了一步,靠近了孟子禹,伸出右手的兩個手指,食指和中指,放在了孟子禹的耳下脖子處,探了一下脈,繼而,深思熟慮了一下,正經冷肅的說道:“脈象穩定,蒼勁有力!”
在得知自家弟弟無大礙之後,孟子淵心中那根緊繃着的弦,一下子就松了下來,朝亓元禮深揖了一禮,表達歉意的說道:“很抱歉……”
孟子正得知自家弟弟沒事了之後,心一下子就安了下來,繼而,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青兒……”
孟子淵聽到這話,頓時如晴天霹靂,醍醐灌頂,臉色唰的一下就變白了,像支離弦的箭一樣,直奔向了青兒所在的房間。
“兄……”孟子正話音未落,就發現孟子淵已經沒影了。
一時之間,頗感有些尴尬,于是,帶着一絲無奈,看了亓元禮一眼。
亓元禮對此沒有理會,就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一樣,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孟子禹身上。
孟子正想了一想後,一把将孟子禹扛了起來,放回到了床榻上。
亓元禮默默地看着孟子正的舉動,在心裏思量着。
孟子淵看到青兒無恙之後,又布下了一道結界,這才返回。
然而,剛一進房門,就看到亓元禮和孟子正都坐在茶榻上,正等着了。
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往孟子禹那邊看了一眼,确定孟子禹确确實實無礙之後,才坐下來,對孟子正和亓元禮說道:“這事,你們怎麽看?”
“她沒事吧?”亓元禮冷靜異常的問道。
不過,在問之前,亓元禮就已經大概知道了答案。
因為,如果青兒有事的話,孟子淵既不可能這麽快返回,也不可能是這副輕松、平靜的樣子。
“還好沒事……”孟子淵表面上淡淡然,內心五味雜陳的回答道。
“你覺得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亓元禮眼起一道鋒利的光芒,看着孟子淵,鄭重其事的問道。
孟子淵知道,亓元禮指的是孟子禹的怪異之舉,想了想後,說道:“像是入了魔,但,更像是入了魇……”
亓元禮又深思、琢磨了片刻,說道:“我曾見過一卷古文,上有記載,魔界魔君座下有十大魔王,其中,夢魔就是以控制他人夢境,制造殺戮,從而獲得力量的!”
“可,神魔大戰之後,天界與魔界簽訂了協議,魔界衆魔不得踏出九幽魔界!而且……為了防止魔界單方面撕毀協議,天界還将九幽魔界通往外界的渠道,徹底封印了……”
“大公子覺得,魔界的衆魔一定會遵從協議嗎?”亓元禮目有遠思,反問道。
“不會!”孟子淵想都不用想,直接回道。
因為,若說“會”的話,恐怕就連魔界衆魔自己都不會相信。
說到這裏,孟子淵又接着說了一句:“他們會尋找各種機會,嘗試各種方法,重出魔界,卷土重來!”
孟子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但…我們并沒有發現這裏有魔的氣息……”孟子淵思量着,說了一句。
“寄生!”亓元禮冷冷的丢出了這兩個字。
就像丢出了一個重磅炸彈一樣,直接砸進了孟子淵和孟子正的心窩子裏。
“亓家殘本中有記載,魔被困于伏魔塔不得出時,會用意念,引誘外界,打開伏魔塔!若是被引誘者能力太弱,無法啓動伏魔塔,魔就會誘導,趁虛而入,将殘念寄生在被引誘者身上,之後,通過制造殺戮,吸取怨氣、恨念,增強力量,從而獲得重生的能力……”
孟子淵和孟子正聽到這裏後,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你是在懷疑,有魔寄生在此地……某個人身上?”孟子淵思量着說道。
“為何殺戮都發生在夜裏,而非白日?”這些足以反映出一些問題。
“日伏夜出!”孟子淵說這話時,每一個字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因為孟子淵已經想到了:夢魔的殘念剛入人間,無法直接展開殺戮,只能通過寄生在宿主身上,蟄伏,編織夢境控制他人,制造殺戮……
“寄居在人的意識裏!”亓元禮的眼中閃過一道利刃般的光芒。
孟子淵目中帶厲,陷入了深思。
孟子正所思所想的就更多了。
……
次日,清晨,一縷溫陽透過紗窗,照射在孟子禹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上。
孟子禹被這光芒照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睜開了一對藏有大黑葡萄的眼睛。
“醒了……”孟子淵坐在床沿邊,臉上帶着一貫的溫和,看着孟子禹問道。
孟子禹思忖了一下,不禁有些犯懵,想了想後,坐起身來,看着自家兄長,帶着一絲懷疑,問了一句:“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孟子淵回思了一下昨天晚上孟子禹“入魇”的狀态,想了想後,認真掂量、忖度了一番,拐着彎的問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噩夢了?”
孟子禹仔細回想了一下,一邊打量着孟子淵的神色,一邊說道:“也……算不上吧!我昨天晚上,夢見了好大一只惡龍朝二哥撲去,我一個提手,劍一拔,好家夥,我從來沒有那麽牛逼過……”
說到興頭上時,孟子禹還手舞足蹈的比劃着。
孟子淵頓時有些無語,同時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無需再多問。
孟子禹說的正興起,無意間瞟見了自家兄長那一臉無奈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轉而問道:“呃……大哥,您…怎麽突然問起這個?”肯定,絕對有問題!
“你昨天夜裏突然發夢,故而有此一問……”孟子淵沒敢告訴孟子禹那“殘酷的真相”怕傷了他幼小的心靈,于是故作輕松,輕描淡寫的回了這麽一句。
“我發夢做了什麽?說什麽?”孟子禹滿臉的好奇、興奮,問道。
孟子淵不禁面露難色,看向了別處,逃避着孟子禹那期待的眼神。
此刻,正坐在茶榻上的亓元禮,看出了孟子淵的為難,一臉正經,處之泰然的替孟子淵回了一句:“說了幾句胡話而已!”
孟子禹嫌亓元禮多話,很是不悅的朝亓元禮丢了一個白眼。
孟子淵卻發自肺腑的朝亓元禮投了一記“感謝”的目光。
孟子正也不由得高看了亓元禮兩眼。
“胸襟廣闊,乃真大丈夫是也!”正是很多接觸過亓元禮的人,對亓元禮的評價。
但,亓元禮對這些評價也好、議論也罷,似乎并不以為意。
此時此刻的亓元禮,更在乎孟子淵昨夜一宿沒睡,是否會影響“戰鬥力”!
畢竟,此間“危機”未解,暫還松懈不得,一線之差,就有可能決定生死存亡!
“大哥,我去找青兒了……”孟子禹懶得再跟他們多說,一骨碌爬了下床,穿上鞋,就往門外走去。
孟子淵颔首默許,任由着他了。
然而,孟子禹前腳剛踏出房門門檻,忽然就想起了什麽,于是收回了腳,轉頭看向孟子淵等人,問道:“昨天夜裏,這裏有發生什麽嗎?”那個大叔不是說,這裏每到晚上就會出現那啥……
亓元禮不禁與孟子正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雙雙看向了孟子淵。
都想知道,孟子淵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孟子淵內心也是無語,但怎奈……面對這三雙“飽含期待”的眼睛,想了想之後,也只好半含無奈和妥協,掃視了一眼亓元禮和孟子正,說了一句:“未出去,不清楚……”
畢竟,昨天晚上,孟子淵确實一直都守在司家大院裏,孟子禹等人旁邊,的确不太清楚外面的情況。
而且,孟子淵是人,不是神,沒有開天眼,并且分身乏術!
“艹……”孟子禹心有抱怨,忍不住飚了一個粗口。
孟子淵和孟子正不禁一愣,接着,齊刷刷地朝孟子禹看去,眼裏皆帶有一絲警告的意味。
孟子禹立馬就察覺到了苗頭不對,暗悔失言……
“你剛剛說什麽?”孟子正板着一張臉,面容極其嚴肅,眼中透着一道鋒利的光芒,逼問孟子禹道。
“我……呃,我去找青兒……”孟子禹深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趕緊扯開話題,丢下這句話,就立馬麻溜的開溜了。
孟子正剛準備去攔住孟子禹。
就在這時,亓元禮開口說了一句:“我們出去打探一下情況!”
孟子正的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頃刻之間就打消了“要教訓孟子禹”的念頭,轉而看向了孟子淵。
孟子淵想了一想,心中頗帶有幾分顧慮,說道:“我與你同去,子正就留在這裏……”
孟子正瞬間就猜到了,自家兄長的擔憂和顧慮,思及目前的情況和自身的意願,糾結、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颔首默同。
然而,亓元禮卻有不同的想法,眉頭深聚,目有遠思、憂慮,一語雙關的問了孟子淵一句:“你确定不休息嗎?”
孟子淵聽出來了亓元禮的言外之意,看了孟子正一眼,在心裏深思、權衡、度量了一番後,話外有音的問了孟子正一句:“願意去勞煩一趟嗎?”
自家兄長的隐憂和擔心,孟子正還是知道的,因此,左思右想了很久之後,才回給自家兄長一個“肯定、放心”的眼神,轉而看向亓元禮,別有深意的問了一句:“亓大公子,無妨嗎?”确定,真的不擔心、不介意嗎?
亓元禮心知肚明,孟子正話中真正所指,但是,卻當做全然不知,對孟子淵說道:“先行一步!”便起身,一臉肅重的朝門外走去。
孟子正見狀,也只好連忙朝孟子淵揖了一禮,以作告別,趕快追上了亓元禮的步伐。
沒多會兒後,孟子淵就見到,孟子禹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悻悻然的回來了。
“怎麽了?”孟子淵一看到孟子禹這副模樣,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青兒那兒出了什麽狀況。
“大哥,您是不是在青兒的房間外布下了結界?”孟子禹一臉的不爽,語氣中也帶着三分指責的意味,斜瞟着孟子淵,問道。
“嗯!”孟子淵一副“這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道。
仿佛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問。
“我在她窗邊,叫了她無數聲,她都沒有醒!”孟子禹越說越氣,很是埋怨孟子淵,為何要布下結界,害得連門都進不去,因此誇大其詞的投訴道。
孟子淵瞬間秒懂了孟子禹在氣什麽,心裏既無語又好笑又有擔心,片刻後,淡飄飄的替青兒解釋了一句:“她昨天走了太多路,累了……”
“她什麽時候能醒?”孟子禹表面上說的是青兒,實際上是在抱怨孟子淵。
“不知……”
“又……”孟子禹剛開口,還沒有說完話,就看到,司憐兒像是沒睡醒一樣、精神不振、神情默傷的往這邊走過來了。
“司姑娘……”孟子淵朝司憐兒微微揖了一禮,打招呼道。
司憐兒聽到聲音後,像是被驚醒了一樣,繼而,面無表情的朝孟子淵客氣的回了一禮,應承道:“大公子”。
不過,就那冰冷疏離、看似客氣實則就是在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司憐兒的這番回應,純屬是在敷衍了事。
孟子禹見狀,趕緊化解着尴尬,擺出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同司憐兒熱情的打招呼說道:“你看到青兒了嗎?她現在醒了沒有?”
“沒注意……”司憐兒依舊帶着些許冷漠,回答道。
孟子禹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不免覺得有些尴尬,微微癟了一下嘴。
司憐兒思考了片刻,神情麻木的撂了一句話:“我去備早飯了……”就黯然神傷的往後面廚房行去了。
孟子禹望着司憐兒離去的背影,倍感無奈地聳了一下肩。
……
沒想到,青兒這一覺睡得足足有十二個時辰。
這使得,司憐兒不得不起了一絲懷疑。
于是,司憐兒避開了其他人,把正準備外出找孟子正的孟子禹,攔在了內門處。說道:“姐姐,她,身體是不是不太好?”
孟子禹雖然有些喜歡胡侃,不太拘小節,但也明白此次出行有風險,因此想了想後,裝作避開人的樣子,四下觀察了一番,有所隐瞞、神神秘秘的回了一句:“就是因為她身體有點小毛病,我們才帶她出來尋醫看病的……”孟子禹說得好像煞有介事一樣。
“病得嚴重嗎?”司憐兒滿臉擔心的問道。
“還好,問題不大,就是點疑難雜症,比較麻煩,只要找對大夫就行了……”
“找對大夫了嗎?”
“正在找呢!”
“噢…好找嗎?”
“一邊走一邊打聽呗!總能找到的!”
“那就好!”司憐兒看,孟子禹如此自信,也打從心底認定了,他們一定能找到醫術高超的大夫。
“我去找我二哥了……”孟子禹不想再和司憐兒繼續聊下去了,說完這句話後,就立馬走了。
話說,另一邊,亓元禮和孟子正探訪了一些受害者家屬,以及相關人員,不過,并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現,有關夢魔的痕跡。
反而,倒是發現了,幾乎所有的疑點,最後都指向了司家,司憐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