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辦法
辦法
臨近傍晚的時候,南城的天空突然風雲變色,不一會兒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小寒山上暮色蒼茫,煙雨蒙蒙,空寂的盤山公路上,一輛車子從遠處駛來,停在紅磚小樓的鐵門外。
裴思搖下車窗,沖在牆上值班的喇叭花揮了揮手。
“铛”一聲,鐵門開了。
裴思下了車,用手遮頭擋雨,三步并兩步地進了院子。
他在環宇酒店305房呆了一天,快到六點的時候,鐘鴻進來告訴他可以離開了,二狗子會送他回小寒山。
鐘鴻說完拔腿就走,沒有半點停留,裴思猜這樁命案仍在緊張地偵查當中。
不知道他們查得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線索……
裴思邊想邊走進客廳,沙發上悄悄探出了一個紅魚頭。
紅魚頭被裴思留在家裏,實在閑得無聊,後來就自己一蹦一跳地下了樓,又跳上了沙發。
它半埋在沙發靠墊下睡了一個中午覺,然後開始自言自語地唠叨,小枝經過的時候聽到聲音,差點以為靠墊成精了。
因為沒人搭理它,紅魚頭早就感到無聊,好不容易見裴思回來,連忙興沖沖地向他打招呼:“主人,您回來了!”
裴思應了一聲,用手呼撸兩下被雨打濕的頭發。
“哎呀,頭發濕了會着涼的,得快點弄幹。”紅魚頭說。
“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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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沒事?”紅魚頭激動地大聲說,“主人您這麽弱雞,說不定一着涼就會發高燒,一發高燒就醒不來,然後就死掉了……”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兩“人”轉頭一看,立刻齊齊噤聲。
江川從樓上下來了。
他可能也是剛到家,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他淡淡地說道:“你明明只有一個人,卻能營造出一百個人的效果,這也算是一項驚人的才能。”
這明顯是嫌裴思和紅魚頭太吵了。
“對不起。”裴思趕緊道歉。
紅魚頭一見偶像出現,兩只小眼睛恨不得能發射愛心,又怕多嘴多舌會惹偶像生厭,便在沙發上不停地跳着,試圖增強自己的存在感。
江川望了它一眼:“不用跳了,我這就走遠一點,肮髒的手保證不會碰到你。”
紅魚頭:“……”
它大張着嘴巴,像是被人左右開弓連扇了好幾個耳光,整個魚頭都散發着生無可戀的氣息。
江川沒再理會他倆,自顧自地走進廚房,拿起一個青玉石水瓶,準備為自己倒一杯水。
裴思猶豫了一會兒,跟着他走進去,“部長,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江川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神情不置可否。
裴思鼓足勇氣問道:“那個被殺害的黎團長,在部裏的人緣是不是不好?”
江川的動作一頓。
青玉水瓶中的水原本已經從瓶口瀉了下來,他這麽一停,那水便立即頓在半空。
江川的目光落在裴思的身上。
因為淋了雨,他的頭發顯得分外黑,襯得臉更白了,那雙清淩淩的圓眼睛一瞬不瞬地望過來,眼角微微下垂,帶着點孩童般的天真。
“怎麽說?”江川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收回了視線。
停在半空的水在這一瞬間重新活絡,繼續往下流,規規矩矩地落進放在流理臺上的青玉杯中,沒有一滴敢濺出來。
裴思小心地選擇合适的措辭:“呃,就是,那個,黎團長不遠千裏率團來南城,剛抵達就死于非命,可是大家作為他的同事,好像,好像沒有覺得有多悲痛或者憤怒……”
——小書呆子挺敏銳的。
實際上,所謂的“彙報工作”只是一個幌子,部裏已經掌握了黎鵬那個老家夥貪污枉法的證據,只因為他所屬的泥族在濮城根深蒂固,很難動搖,所以才把他叫到南城。
江川準備先将他軟禁,等查清他犯下的所有事之後,再量罪定刑。沒想到他剛來就死了。
江川放下水瓶:“北地離南城遠,總部裏面跟黎鵬接觸過的人本就沒有幾個,再加上黎鵬這人一向倚老賣老,驕橫獨斷,人緣确實有些不好。”
裴思碎碎念:“雖說如此,但他就這樣死于非命,真是可憐……”
江川本來拿着杯子想走,聽他這麽說,便轉頭望了他一眼。
只見這小子微皺着眉,臉上帶着真切的同情。
江川嗤笑了一聲,“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陸老給了我五天的期限,要是在五天內抓不到真兇,就得把你交給他任由處置,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天了。”
平地一聲驚雷,把裴思的魂魄差點劈出了竅。
“什麽?!”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部長,治安局在五天內一定能找到真兇的,對不對?”裴思急切地望着江川,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江川斜倚着流理臺,舉起的青玉杯停在淡紅的唇邊,兩條長腿放松地微微伸向前。風度翩翩的樣子可以直接拿去當雜志封面。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裴思突然想到不知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八個字。
部長望過來的眼光多麽親切啊,嘴角的笑容多麽溫和啊,他肯定會說——
“很難講。”
嗯?
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裴思瞬間被凍得清醒過來。
“治安局在現場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五天內破案很有難度。” 江川抿了一口水,怡然自得地用手指輕敲青玉杯,發出“空空”的聲響。
裴思呆了一呆,下意識地說:“要是破不了案,那我就得……”
“就得讓陸老領走,” 江川接了下去,“這是順理成章的事。今天陸老在酒店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要求我把你交出去,要是我答應,會顯得很沒有面子。不過五天後如果仍找不到兇手,你的嫌疑可就大了,到那時把你交給他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怎,怎麽會這樣?
身為非管部的部長,不是應該對屬下職員關懷愛護麽?
小書呆子既失落又無措。
江川将他的模樣看在眼裏,嘴角微微一翹——這樣戲弄他可真有趣。
他将青玉杯放在流理臺上,轉身走出了廚房。
裴思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也跟着走到了客廳。
沙發上的紅魚頭聽到了他倆的對話,見主人毫無反應,一時急了,大聲叫道:“主人,部長這是要看您的表現啊,要是您的表現好,他一定會幫您的!”
什麽表現?
裴思一臉懵懂地望過去。
紅魚頭“嗐”了一聲,“您怎麽就這麽笨呢,這種事都要我來操心。你今天晚上把自己洗幹淨一點,爬上部長的床,以身……唔唔唔!”
裴思猛撲過去,一把堵住了它的嘴,耳朵紅得發燙,完全不敢擡頭去看部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