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碰誰
誰碰誰
剩下的路程三人都沒再說話。
裴思想向部長大人表明自己非常願意搬到他家,給他做牛做馬,但又怕被大狗子神補刀,只好不再說話。
茍大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幾次三番想開口,但後視鏡中部長大人的眼神殺氣騰騰,那意思好像是“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蘸着機油生吃掉”。
于是他只得委屈地閉上嘴。
大半個小時後,目的地到了。
裴思下了車,就見前方不遠處有一片碧湖。
湖面足有兩個籃球場那般大。湖裏種着許多荷花,粉嫩嬌豔的花朵亭亭玉立,大大的碧綠荷葉如傘般挺舉。
已經是秋天了,別的地方的荷花早已開敗,只剩殘枝,這片湖裏的荷花卻仍然開得極盛,美得不真實。
湖邊濕泥裏長着豐盛的水草,草叢中不時傳來青蛙的叫聲。
岸邊略高的位置上有一棵高大的樹木,看着頗有些年歲了,心形的葉子好些已被秋意染黃,平添幾分蕭瑟。
裴思和江川站在樹下,望向湖面。
“這裏就是陸吾陸老的住處,你的任務是找到入口。” 江川淡淡地說道。
裴思有些意外,看來這位陸老可不怎麽歡迎部長拜訪啊,竟然給閉門羹給他吃。
他迅速打點起精神——部長顯然是看中了自己的破除屏障的能力,一定要好好表現,讓部長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只會看□□的人。
裴思沿着湖邊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低頭細看:“這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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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跟在他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湖水、湖石、湖泥,蓮花、蓮葉、蓮藕,湖裏的一切都研究過,沒有任何發現。”
非管部人才濟濟,為了找到入口,他們肯定已經掘地三尺,來回探索。部長說湖裏沒有什麽發現,那肯定是沒有的。
裴思驀然覺得肩上壓力巨大。
他心裏想着事,一不留神,腳下“哧”地一滑。
江川走過來扶了他一把:“湖邊多濕泥,走路時小心一點。”
松開時,他的指尖不經意間在裴思手腕間拂過。
他的體溫要比裴思略高些,那股溫熱令裴思的手指像觸電一般發麻。
裴思用餘光看到,站在自己左側的部長有意無意地隔開了地上那一小片濕泥,以防他再次滑倒。
部長雖然看上去威嚴而冷漠,但其實頗為體貼善良。
荷花的清香從湖上似有若無地飄到鼻端,頭頂大樹的葉子在微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
秋意微涼,湖水的濕氣絲絲縷縷地撲面而來,裴思敏銳地感受到身旁部長大人那溫暖的體溫。
他的耳根微微有些發紅,掩飾地轉過身,故作認真地打量身後的大樹。
一開始他只是在假裝,幾秒後,他的目光定在了樹皮上。
“怎麽?”身後的江川問道。
裴思指着大樹,轉頭對他說:“這是一棵香楓樹。”
江川揚了揚眉,示意他說下去。
“香楓樹的樹皮應該是灰褐色的,呈方塊狀剝落,但這棵樹……”
這棵樹的樹皮卻是非常光滑的青色,像被水洗過那樣光滑。
江川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這棵樹我們也研究過的,沒有發現。”
似乎又走進了死胡同,兩人相顧無言,湖畔一片安靜。
向來非常靈驗的直覺突然在裴思腦中跳出來——
“怎麽會這麽安靜?剛才不是還有青蛙在叫嗎?”裴思轉頭望向湖邊豐盛的水草叢。
江川有些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這種時候他關心青蛙做什麽。
但随即,江川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掌往湖邊一揮,喝道:“出來 !”
一只小小的青蛙從草叢中跳出來,蔫蔫地落在江川的掌心,金背白腹,綠嘴黑足。
“沖箭蛙,噴出的水像箭一樣又急又快,喜歡噴樹。”裴思輕聲說道,“如果它剛才不是心虛突然安靜下來,我可能還發現不了。”
江川對着青蛙喝道:“別磨蹭了,給我噴水!”
沖箭蛙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也不敢在江川面前耍花樣,寬扁的嘴巴一撮,口中含着的湖水“滋”一聲噴到那棵香楓樹的樹皮上。
空氣瞬間被撕裂,兩人眼前的碧湖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寬廣雄偉的院落。
青蛙、湖水、香楓樹。這三件東西分別研究時看不出什麽異常,然而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就能破解陸吾住所的屏障。
江川望了裴思一眼,沒有說話。
裴思覺得,那應該是“沒白帶你來”的意思,但他今天已經得罪過部長大人一次了,當下也不敢亂說話,臉上挂着一個謙遜的微笑。
陸老的院子以青磚砌成,雕梁畫棟,外面望去深邃富麗,數不清內裏到底有多少重院落。
江川推開院門走了進去,裴思便在外頭等着。
不到十分鐘的時候,部長就從院子裏走出來,不怎麽開心的樣子。身後的院落在他跨出門檻的一剎那就變成了碧湖。
看來部長跟陸老沒談妥事情,裴思連忙迎上前去,想寬慰幾句。
他走得有點急,一不小心,腳下再次踩到一塊濕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撲,正好紮進了江川的懷裏。
從外人的角度看來,這一幕無疑是唯美的。
粉紅粉紫的荷花在微風中輕晃,碧湖邊的兩名俊美的青年相依相偎。裴思倚在江川的胸前,江川一手抓着他的手臂,微低着頭,脈脈地望着他。兩人之間像是有旖旎纏綿的情愫在流轉。
不遠處,坐在車內司機位置的大狗子捧着一顆粉紅泡泡多到快要溢出來的少女心,“咕”一聲咽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語道:“奇怪,怎麽望着他倆,我的心跳得比聽《春閨》那本書的時候還要快呢……”
然而實際情況卻與大狗子的想象有很大差別。
低着頭的裴思:糟糕,部長的鞋子一看就很貴,竟然被我踩髒了!該不會讓我賠幹洗費吧?嗚嗚嗚我連一分錢的薪水都還沒領到啊!
板着臉的江川:只不過好心扶了他兩次,他居然打蛇随棍上,主動投懷送抱!難道我看上去有這麽不挑嗎?!
他放開裴思,輕咳了一聲,想訓他兩句,就見裴思滿臉堆笑,殷勤地說:“嘿嘿,部長,您繞那邊走,小心別踩到泥。”
江川盯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回程的路上,江川一直沉默。
他親自拜訪陸老的主要目的是借飛龍杖,然而不知是不是湊巧,陸老竟然不在家,據說要三天後才回來。為了這件事部裏有關科室忙了好幾個月了,他今天特地過來,原想陸老可能會賣他一個面子,卻沒想到仍然無功而返。
茍大戰戰兢兢,不時從後視鏡中偷看部長大人,想說話卻又不敢。快要上小寒山的時候,他終于不得不開口了:“裴先生……也回小寒山嗎?”
為自己洗白的機會來了,裴思連忙大聲說:“回!能在部長家做家務助理是我的榮幸!”
江川面無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裴思立刻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裴思:一定要讓部長大人明白我工作的熱情就像火焰那樣光芒萬丈!這樣說不定能免一筆幹洗費。
江川:一想到有機會可以染指我你就這麽開心?
到了小寒山後,裴思搶先下了車,從車尾繞到另一邊,幫江川打開車門。
江川從車裏鑽出來,與裴思擦身而過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口袋。
中午鐵铮送的那個木雕魚頭就放在口袋裏,紅魚頭睡了一天,此刻剛剛蘇醒,它感覺自己被碰了一下,很不高興地大叫起來:“兔崽子,別用你肮髒的手碰我!”
江川:“……”
望着部長大人那雙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眸,裴思唯一的想法是,今晚自己應該不會被允許睡在客房,睡柴房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