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愧疚不敢面對
有愧疚不敢面對
鄒凱對面是個男人。
男人是這家咖啡廳的大堂經理。
前者在向後者求情。
看上去十分落魄。
“不是我要故意刁難你,加上昨天,從你兼職以來已經發生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了,老實說,這個工作并沒有什麽難度,最重要的就是準時上崗,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臨時放鴿子……看你情況确實不好,只是扣你五天的工資,如果要真是很不講情面的話,我會直接讓你走人的。”
鄒凱是服裝店老板,小個體戶。
去年開始店裏生意就不行了,所以在這家咖啡廳兼職做迎賓侍者,昨天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沒能夠及時上崗,為此,面臨扣五天工資的責罰。
“咱們有段時間不見了,碰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司南走了過來,他剛好認識大堂經理,對方一見他,表情由剛才的嚴肅變了副樣子,“司先生,你今天過來這邊談事?”
“對,剛好約了個客戶,現在準備走了,這不,聽到你這邊有些響動,好奇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什麽,有個職員工作上出了點問題。”
“真是巧了,你這位職員,是我的老同學……不是故意要聽的,只是剛才你們講話太大聲,我也大概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了,這樣吧,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別扣他工資了,下回我請你吃飯。”
大堂經理愣了下,他實在是不能将眼前像司南這種事業有成,家境雄厚的精英,與落魄的兼職生聯系起來。
但他反應很快,“那真是很巧,你們竟然是同學?”
“是,所以賣我個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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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司先生的同學,那我當然要多照應,吃飯不敢,司先生以後常來我們店裏光顧,給我增業績。”
“沒問題。”
司南笑了笑,他知道大堂經理會因為他出面,對鄒凱手下留情的,而如果他再繼續留在這裏,也會讓大堂經理這個上司在鄒凱這個下屬面前尴尬。
他很是适宜地又說了句,“我還有事,那就先走了。”
轉身潇灑離開。
鄒凱想跟上去,迫于目前還處于聽經理訓話的場合,只能原地站着。
“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下次不要再發生類似情況。”
知道了鄒凱原來是司南的同學,或者說,不管什麽關系吧,對方能主動求情,大堂經理也就從寬處理這件事了。
謝過他之後,鄒凱往司南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經理看着這兩人背影,心裏是有些納悶的:要說司南很誠心地幫鄒凱,在替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又好像兩人并不是很熟似的離開了,這明顯就是不想跟鄒凱有後續的接觸,但關系不好,也沒必要在剛才那種場合插手。
這位司先生。
挺有意思的。
*
“司南,等等我。”
鄒凱從後面追了上來。
司南聽到了,但他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甚至還加快速度朝前走,鄒凱知道他不想跟自己交流,可剛才他那麽幫自己,肯定還是要謝謝對方的,終于,走快幾步,到了司南跟前。
“讓你見笑了,我在這家咖啡廳裏做兼職,剛才……謝謝你幫了我,我,”
一時間,鄒凱不知道要說什麽,司南看着他,語氣很平淡,“你确實是老同學,剛才那場面既然被我看到了,順手解個圍也沒什麽,不過請你不要誤會,這個舉動,不代表我想跟你有什麽牽扯,我還有事要忙,你也回去做好你的工作吧。”
司南繞過鄒凱,繼續往馬路邊走,想攔一輛的士。
鄒凱緊跟在他後面,“司南,我知道你不想理我,前幾天同學聚會再見到你……我的心情也很複雜,對當年那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就算你罵我,指責我,對我說任何不好聽的話,我都接受,我也是沒想到……你竟然還願意幫我,真的謝謝你,司南,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心地很善良。”
聽到最後一句話。
司南有了些反應。
當時他整個人站着,渾身上下似乎抖動了一下,鄒凱不知道是真的抖動,還是幻覺,司南轉過身,語氣無比冰冷,“真想謝我,就從我的視線消失。”
鄒凱語塞,沒有再說話了。
他看着司南打車離開。
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小時候家庭條件其實算很不錯了,不然也去不了那種私立小學讀書,可和司家一比,什麽都不算。
他對司南一開始是很羨慕的,純粹的羨慕。
後來才慢慢變了味道。
鄒凱需要門門考試滿分,要求父母很久才能得到的玩具、衣服,司南只要跟父母提一下就馬上得到了。
班裏老師對司南也格外關心,甚至可以說是偏心了,最好的座位,最耐心的課外輔導,批改的作業都格外用心,錯的地方大量批示,各類小比賽司南總是獲獎,班上的同學也紛紛對他示好……後面鄒凱就嫉妒了。
但那種嫉妒,只是一般正常的嫉妒。
心裏鬧點小情緒罷了,沒有醞釀成惡意。
至于那次意外,真的是吓壞了鄒凱,還有另外四個人,他們都只是小孩子,遇到大批怪物的生命威脅,并沒有成熟的應對能力。
可不管怎麽說,确實是他們背叛了司南,鄒凱心裏是愧疚的,特別是今天司南還幫了他。
他既然跟大堂經理交情不錯,其實可以趁機讓對方炒了自己,但他沒有那麽做。
過了這麽多年,司南沒變,還是心善。
現在回想起來,他小時候受人歡迎的很多東西,未必是家庭條件帶來的光環,而是他自己本身就很好,謙虛,耐心,聰明,積極,樂觀,獲得的很多獎,也都是靠自己實力獲取的。
現在的他,看上去也是那麽出色。
高富帥,職場得意,人脈廣博。
關于那些怪物,是鄒凱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魇,僥幸逃過一劫,他再也不想記憶當中存在有那些讓人恐懼、害怕的東西。
那次意外之後,他沒有主動去調查那些怪物,沒有與司南聯系,甚至沒有跟另外四位舍友再有過交往了。
前幾天的同學聚會,他跟司南一樣,也是隔了很多年之後再見到其他人。
同學聚會,一般混得好就很樂意去,混得不好,去不去參加會猶豫,鄒凱混得不好,他第一反應原本是不參加,但在知道了确定會參加的人員名單之後,在知道司南也會去之後,改變了主意。
這麽些年,他不見司南,是愧疚,是害怕,是不敢。
心中也始終有個遺憾。
鄒凱覺得,不管再怎麽樣,也應該當着司南的面說一聲抱歉,他不是要給自己找借口,說那時的背叛是因為太害怕,因為不懂事什麽的。
事實已經成為那樣子了,他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也很虛僞,他只是想再親眼見一見司南。
但鄒凱沒想到,司南竟然會把他們全宿舍帶去了當年意外發生的現場,跟他們講當年發生的事情。
本來司南全程講話,都是沒什麽情緒起伏的,到後面變得激動了起來,轉過身背對着他們,身體也有一些戰栗。
看上去很不對勁。
就算當時鄒凱先離開了,心裏也還在想着司南的狀況,有些擔心,只不過,他沒有那個臉面去聯系他,問他過得怎麽樣,今天在這種意外的情況再遇到,司南狀态看上去與正常人并沒什麽兩樣,鄒凱心裏才又寬慰了些。
可那晚在荒野裏。
司南确實有些不對勁。
在他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那是什麽?
*
暗沉的夜,一顆星星都沒有。
唯一挂在空中的月亮,透着血色的光。
在這些光芒的照耀下,從雜草不生的地面湧出了一股一股的寒氣,長期在潮濕的環境中,抱團成冰,形成了一道道鋒利堅硬的冰刀。
司南赤着雙腳。
眼神空洞地走在上面。
随着他不斷地落腳提腳,他的腳底插進了刀子,刀身穿過了腳背,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卻是沒有一絲血流出來,他也一點都沒有痛的感覺。
只是,漫無目的,游蕩其中。
大批喪屍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周圍冒了出來,将他緊緊包圍,他被它們圈在中間,停下了腳步,沒有地方可以逃,沒有動力想要反抗,他孤立無助地站着。
就在怪物即将要撲向他的那一刻!
一陣響聲——
……原來,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司南以前也做,但頻率不高,距離上次,得有一個多月了,夢裏內容大同小異,都是些渺無人煙的場景,他被喪屍們包圍攻擊。
被喪屍咬的那個夜晚的感受,即使現在過去了很多年,依然根植在他感官最深處,時不時就會冒出來,重新提醒他再不斷體驗。
一摸額頭,有汗,身上也有。
吵醒他的聲音,是放在床頭的手機響鈴,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再看時間,淩晨四點,出于職業習慣,他沒有挂掉,滑到了接聽,傳來一個有點熟悉的男聲。
“請問是司南司先生?”
“我是,請問哪位?”